第6章 第六章

王医生眼疾手快接住了要摔到地上的我,她扶着我慢慢地坐下,又给我喝了一点水。“这不是你的错,”她的声音温柔又坚定,“你和你的妹妹都是坚强的好孩子。”她一脸心疼地望着我,“你的妹妹一定去了好地方”王医生想了想又补充道。

我此刻身上的力气就像都被卸掉了,软绵绵地瘫坐在椅子上,任凭脸上眼泪横流。我恨我软弱,我恨我无能,明明是我自己鸡飞狗跳的生活却要妹妹替我承担。在我抬头擦拭眼泪的时候,我瞥到绿萝的后面藏着一块镜子,我怔怔地盯着镜子,那是像是妹妹的脸。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黑眼圈快晕到脸颊上,这感觉扑面而来,那就是妹妹的脸,曾经妹妹就是顶着这张脸的,她的苦痛她的郁闷没人诉说,等到好日子来的时候她就自动让给我享受。这些年真正能让我想起每天细节的只有大学和工作的时间,“可这几年妹妹从不曾来打扰我。就算妹妹不曾真正的存在过,就算妹妹和我共用了同一幅躯体,我也无比渴望我的妹妹下辈子可以快乐,也有走在阳光下的权利。”我含着泪对着王医生说道。她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抚了下我的脸。

王医生给我开了一些药,在我和爸爸离开之前她用力地抱了抱我,在我耳边低声问道:“兰兰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捉迷藏那件事以后我们就过见面了。”

捉迷藏?橙红色的长颈鹿?王医生……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逐渐在我脑海中清晰,我渐渐回忆起来捉迷藏那次确实是我自己躲到了仓库里面,可是我并没等来妈妈,相反是我被我的玩具长颈鹿绊倒摔进了那只红色的桶里面。妈妈到处喊我,可是当时仓库锁了门,我的声音又太小,没人听到我在呼救。过了一整晚我才被警察找到。爸爸说后来我看见那只长颈鹿就会尖叫哭泣,晚上更是无法入睡,也不肯让妈妈接近我。万般无奈之下爸爸托人找到了当时声名鹊起的王医生,这也是王医生的架子上放着我的长颈鹿的原因。爸爸说我把长颈鹿送给王医生以后就像是从来没发生过那件事一样,可是没人想得到“妹妹”出现了,是她替我承受了痛苦,是她让我有遗忘过去的权利。

我笑着看向王医生,她欣慰地向我点了点头,长舒了一口气,这最难的一关,我沈兰终于过去了。

回到我的房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摆设,我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阵厌恶,那不是我的习惯,是妹妹的,过去的人就应该属于过去。妹妹的事情基本落幕,可我还有一件事没做呢……

距离我回到家已经一周了,每天晚上爸爸都来看我吃药,在确保我把药咽到肚子里后会长舒一口气离开。新的生活我适应的还不错。妹妹之前在看希区柯克的书,我并不爱这类但是还是决定从头到尾看一遍。这种侦探类的小说我一直都提不起兴趣,可真看上了以后又觉得回味无穷。生活似乎逐渐地好了起来。关于那件事情,我想我应该加快进度了。

今天是回到家里的第八天,晚上爸爸照例来检查我吃药。看着我听话地吞掉手里的药丸,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顺便带上了房门。可是药粒卡在了我的喉咙里面,我拼命想咽下去可是水又恰好喝光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药粒被我咳了出来滚到了床下。这些日子爸爸怕我多吃药只是按照每天的分量一次给我一份,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我也不想麻烦他于是决定先睡一觉明早再说。

这一晚上过的相当的漫长,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湖边,黑洞洞的湖水想要把我吞没,耳边的风尖锐地咆哮着。我突然惊醒过来发觉那只是一场梦,午夜梦醒,后背也已经湿透了。我想起身去拿杯水喝,刚坐起来突然发现这并不是家里,是一片废墟,依稀可辨的是橙红色的外墙。是派出所,不知怎地我又来到了这里,上次昏倒前这里好像要倒塌了。隔着那条小马路我望着这片废墟,依稀能分辨办公室的大概位置。正唏嘘着,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沈兰!”是王警官。我回头看向他,他的头发更长了,我惊讶于他的头发怎么忽的长到及肩。他背对着灰扑扑的阳光向我跑来。“有日子没见了,最近怎么样?”最近我说不上来,或者说最近的生活无法用单纯的好或者是不好来涵盖。我已经接受了妹妹离我而去的这一事实,但我的生活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回到了正轨。“不好不坏吧,”我干笑了一下,抬头观察着王警官的反应,王警官的眸子很好看,是淡淡的棕色,只是越看,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就越强烈。“我以前在哪里见过你吗?”我认真地发问,“怎么感觉王警官这么眼熟?”“你对每个人都这样说吗?”王警官笑着打趣到,“那张死亡证明是我们搞错了,但是你现在也看到了,派出所这个样子,以后再来填表好了。”他撇了撇嘴,踢了一脚旁边的碎砖又嘟囔道“什么豆腐渣工程啊”。看到我笑了一下,他继续说道“妹妹的事情你已经走出来了吗?”

这些天身边的人都很照顾我的情绪,默契的没再问这个话题,王警官是这周来第一个再次问到这个问题的。我低下头认真地想了想:“说不伤心那是假的,我对不起她,我把一切痛苦都丢给人家承担,我自己躲了起来。可是我也很害怕,妹妹自杀了,我会不会步妹妹的后尘呢?我是个胆小鬼,我是个懦夫,我……”我把脸痛苦地埋到了手心,试图挤出一两滴眼泪。

王警官凑近了直直地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沈兰,我可以替你的妹妹保护你。”

他的脸迎着阳光逐渐清晰起来,突然一下子我发现了那股熟悉感的来源。那张脸又像年轻的时候的爸爸,又像王医生。是他们一起来保护我了吗?褐色的眸子笑吟吟的,他背对着阳光向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迎着阳光,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向着王警官伸出了手……

鱼儿这不就上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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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人
连载中里里Lil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