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元年四月初八，距离初春殿试已过一月，算了算时间，今天正是放榜的日子。
张怀瑾起了个大早，换好衣服后来到另一侧的客房敲了敲门，屋里还睡着的人名叫谢衡，与他是同乡，此次上京赶考便是与他一起来的。
“玉衡兄，今天是放榜的日子，你我可不能迟到啊。”张怀瑾站在门外，对里面还未睁眼的谢衡说道。
还在梦乡的谢衡听道此番话，慢悠悠地回了他一句：“知道了。”
随后吩咐书童为他洗漱更衣，出了房门。
刚出房门见张怀瑾在他门口踱步，于是索性倚在门口，说道：“我看微之兄这两天心神不宁，是太过于紧张了吗？”
张怀瑾转过身来，叹了口气，说：这是本朝第一次重启科举考试制度，你我为此准备了三年，如若此次落榜，下一次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这有何担心的，微之兄已连中两元，我看这状元的位置非你莫属，定能连中三元。”
张怀瑾向他抱了抱拳，说：“愿借玉衡兄吉言。”
谢衡听完摆了摆手，说：“别老玉衡兄玉衡兄的叫我了，算下来，我还比你小一岁呢，要么就叫我谢衡，要么就不要在我的表字后加兄了，怎么样，微之兄。”
张怀瑾闻言，点了点头。
正当两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张怀瑾的书童南星小跑着进来，恭敬地对两位行了个礼，说道：“两位公子，马车已在客栈外备好，请两位上车。”
谢衡向前走了两步，揽住了张怀瑾，说：“请吧，微之兄，不要误了时辰。”
两人到达皇榜前时，天才蒙蒙亮，但是榜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考生有当地的老百姓以及想要榜下捉婿的各路富商都已经聚集在了榜前。
“铛——”
铜锣声穿透了拥挤的人群，礼部官员手持黄绢榜单，在禁军护卫下走向皇榜，人群如潮水一般自然分开一条路，却又在官员身后迅速合拢。
张怀瑾与谢衡站在人群外围，手指不自觉嵌入掌心，一旁的谢衡感觉到他的紧张，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不用紧张。
十年寒窗，成败在此一举。
礼部尚书刘岳展开榜单，开始宣读今年的前三甲。
“一甲一等，江南道苏州府张怀瑾！状元及第！”
身旁的书童猛地拽住他的衣袖，兴奋道：“公子！公子！您中状元了！连中三元，可真是紫薇星降世！”
张怀瑾只觉得眼前发黑，感觉像在做梦一样，十年寒窗，终于金榜题名时。
“请新科状元张老爷上前接榜！”
张怀瑾闻言，整理了一下衣冠，人群自动分出一条路，他缓步向前，撩起衣袍跪在礼部尚书面前。
“草民叩谢皇上大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大人请起，以后可就要一同为官了。”刘岳扶起了张怀瑾，对他说道。
待他退下之后，便又开始宣读榜眼。
“一甲二等，湖北道荆州府陆峥！榜眼及第！”
闻言，被称为陆峥的青衣男子上前接了榜，随后便退了下来。
张怀瑾已经及第，心却还放不下来，担心谢衡如果落榜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谢衡却跟没事人一样，一点也不担心落榜，也对，从认识这人起就是个纨绔子弟，落榜大不了就回去当他的富贵公子。
“一甲三等，江南道苏州府谢衡！探花及第！”
人群再一次躁动起来，除状元以外，最受关注的要数探花了，毕竟探花自古以来的人选都是三人之中最为出挑的。
谢衡在人群注视的目光中走了上去，也像张怀瑾那样撩开衣袍跪了下去接了榜。
他站起来转身，正对上张怀瑾含笑的眉眼，张怀瑾握着皇榜，向他拱了拱手，说道：“谢兄同喜！”
“同喜。”谢衡也朝他拱手。
刘岳叫住三人，先向他们贺喜，随后说道：“恭喜张大人，陆大人，谢大人，请几位大人先回客栈稍作休息，我会着人将游街的衣物送到各位居住的地方，皇榜会公示三日，三日后，还请三位大人换好衣服，准备游街，臣还要向皇上复命，就不打扰三位大人休息了。”
三人向刘岳行了一礼，异口同声地说道：“大人慢走。”
送走刘岳之后，三人回到了各自居住的地方。
三日后，汴京城万人空巷。
张怀瑾身着大红状元袍，头戴金花乌纱帽，骑着高头大马在满是人群的街道中缓缓前进，街边人头攒动，更有不少少女向他抛掷手帕鲜花，更有甚者直接向他抛掷绣球，他脸上笑意盈盈，却未接下一物，只是不断向人群行礼。
“这状元郎好生俊俏，也不知道以后会指婚给哪位公主。”
“皇上还年轻，未有子嗣，兄弟姐妹却不少……”
旁边的人示意她噤声，皇室成员岂是平民百姓可以议论的。
“听说啊，这位状元郎连中三元，是本朝第一位状元郎，也是第一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真是紫薇星降世啊。”
议论声传入耳中，张怀瑾依旧面不改色。
身为榜眼的陆峥紧随其后，同样是一身大红袍，面无表情地向周围的人群表示着感谢。
忽然，一阵格外热烈的欢呼声从后方传来，原来是探花郎的队伍到了。
谢衡一袭大红探花服，乌纱帽鬓边别一朵垂丝海棠，显得越发风流倜傥，他不像张怀瑾那般正襟危坐，而是是不是打开又关上手中的洒金折扇，一开一合间，引得阵阵尖叫。
“探花郎是不是往我们这边看了！”
“谢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好一个翩翩佳公子，好一个谢探花！”
“这汴京城多久没这么热闹了。”
谢衡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快马赶到张怀瑾旁边，与他并行。
张怀瑾微微侧首，说：“礼官应该说了，今日马不得快。”
“我知道，我就骑了一小段路，没事。”
他侧首：“微之兄今日这般严肃，岂不要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张怀瑾目不斜视，说道：“朝廷大典，岂非儿戏，自当庄重，况且早已立夏，哪里来的春光。”
谢衡轻笑一声，从袖里拿出一枝桃花，朝他怀里一掷，那花边刚好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怀里。
“你—”张怀瑾话音未落，只见谢衡早已催马向前，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和淡淡的松木香。
游街结束，新科进士们齐聚起琼林书院赴宴，张怀瑾作为状元被安排单独一席，且就坐在如今的新帝身边，他举起酒杯向周围的老臣们敬酒，喝酒间隙却总感觉有道目光盯着他。
他抬眼望去，正好撞上谢衡那双含笑的眸子，对方举杯示意，他也举杯回礼对方。
酒过三巡，谢衡忽然离席来到张怀瑾案前，小声说道：“我记得微之兄一向不胜酒力，用不用我向皇上禀明，许你我提前离席。”
张怀瑾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自己有分寸，还未入朝为官就得罪人，以后恐怕难以在朝廷上立足。
新帝固然年轻，却不胜酒力，由嫔妃搀扶提前离了席，临走之前说如若不胜酒力可以提前离席，一些老臣也找了借口纷纷离席回府了。
听到皇帝下了旨，两人才打算打道回府，虽然还未册官，但已在京中为他们安排了住处。
谢衡搀着张怀瑾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先将他送回府，自己等送他回府再回去。
看着书童将张怀瑾送进房间，以及吩咐侍女照顾好他，谢衡才放心回去。
次日，金銮殿上。
新科状元张怀瑾新进榜眼陆峥以及新进探花谢衡一同跪于殿中，等待册官。
只见首领太监手拿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起，册新科状元张怀瑾为正六品修撰，册榜眼陆峥，探花谢衡为正七品编修，与状元同入文渊阁，钦此。”
三人接过圣旨，一同叩首，说道：“臣，领旨谢恩，定不负陛下所托。”
“张爱卿才学过人，朕心甚慰，即日起入文渊阁参与编撰《天禧大典》，陆爱卿与谢爱卿要从旁好好协助张爱卿，望尔等勤勉行事，不负朕所托。”
“臣等，领旨谢恩。”三人恭敬叩首。
“好了，朕也乏了，今日就散了吧。”
所有人跪下恭敬叩首，说道：“臣告退。”
下了早朝，张怀瑾与谢衡走在通往偏门的路上，一路上听到不少闲言碎语。
“这新科状元刚一上任就让他编撰《天禧大典》，未免也太过于看重他了。”
“今年这几位都不是善茬，以后可有的忙了。”
“皇上年轻胡闹，怎么这魏大人也不劝一下皇上，由着他胡来呢，这状元是才学过人，可却太年轻了啊。”
……
等出了偏门，谢衡才在他身边低声说：“微之兄啊，看起来我们太过高调了，惹了不少人的不痛快呢。”
“以后可要多加小心了，被人视为眼中钉的日子可不好过。”
“是啊，这帮老家伙仗着年龄就看不起我们。”
张怀瑾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慎言，毕竟宫里隔墙有耳，无论是在前朝亦或是后宫，少说两句总是好的，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称得上是惊心动魄的一天结束了，两人各自回了府。
微之兄都要听烦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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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