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拥而上,白术只得上前一步,将背后长剑…………
一抽,没抽出。
她狼狈低头躲过袭击。
忘了自己用废布将剑裹起来了。
依稀记得她朋友也是这么干的,干架的时候直接抽出来就好,怎么到了她这儿这么麻烦?
白术于是意识到这其中定有什么诀窍是自己没注意到的。
对面大汉抽出了刀。
算命先生倚在门框上握拳咳嗽着。
她在地上险险滚了两圈,新裙子不可避免地沾了尘土,但好歹将自己背的剑拿到手中了,只是上面的布条才解了一半。
左边的大汉手起刀落,眼看就要劈在白术身上,她往前险险一跳,背后的披帛没能躲过这一劫,断落在地。
她的漂亮披帛!
白术没回头,却抬眼看向门口的男人,与男人冷清但泛红的眸子对视一眼。
“赔我!”
接着她转身一个高抬腿凌空扫去,将离她最近的那个大汉撂倒在地。
剑出长空,带着锐气。
白术身行灵活,那把破剑被她舞地翩若游龙,脚步交错见很快就使大汉们挂了彩。
她不拘剑锋,有机会就出剑,除了下手轻点并没有什么破绽。
在看着大汉们几乎每一个都唉唉捂着伤口后,她往后一跳,重新抓住机会跳出战局。
这群大汉锤人真疼。
白术站在他们对面,一双明亮但危险的眼睛看着他们,扑了扑裙子上的土扬声道:“停战吧,大家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领头大汉伸手拦住还要往前冲的一个小弟,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还往前冲,自己实力怎么样心里没点逼数。
他站直身体冲白术抱了个拳。
向一个刚刚还看轻的小女娃娃赔礼,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紧接着又很是理所应当。
他能混到如今的位置,也不单单是靠武力。
对方是个硬茬子。
“姑娘有礼,在下天香楼护院王明,今日乃是找这位顾木先生要回楼里姑娘该有的卖身钱,还望见谅。”粗声粗气但勉强还算有章法。
这是想要揭过刚刚的一茬当做没发生了。
白术拢过肩膀上的半截绿色暗花披帛放在手里缠了缠,另一半不知打斗中掉到何处去了。
对面的大汉们眼睛看着她,身上不同地方各自流着血。
得,算是五五开。
真论起来,她也不占多少理。
白术侧身,让出一段距离,歪歪脑袋,示意众人自便,就近倚靠在了墙上。
王明迟疑一瞬,然后带人上前。
这次说话做事便有商量了。
原是这名算命先生拐了人家的一位花魁备选人,要了人家身子,却不打算负责。
“我们天香楼是讲规矩的地方,只要您将银子补上,这人也归您怎么样?”
那女孩子是这两天要被拍卖初夜的,如今破了瓜,价格自然叫不上去。
“当然,如果您觉得太贵了,也可以只补一半的价格,这人还是归我们。”
顾木俊秀的眉毛微微皱起压抑住自己的咳嗽:“第一种方式多少钱。”
大汉伸出手比了个八。
顾木点了点头,想张嘴却又咳出声来,看的木下眯了眯眼。
这病秧子再这么咳下去,肺都要咳出来了吧。
这时顾木却抬眼看了看她。
于他看来——只见刚刚帮忙的小姑娘头发有一处微微炸起,应是刚刚打斗所致,手中攥着自己的半截披帛,脸上额角还有着点土。
像是一只没扑到蝴蝶却被绊了一脚的狸奴,瞪着一双眼睛傲娇地看着这边,身上带了伤却忍耐着不叫。
莫名觉得有些委屈的样子。
顾木便又低头咳了咳:“可以,我会尽快补齐的。”
王阳便又抱了抱拳,退后一步:“三天以后,我们会再上门,下次可就………”他威胁地看了看顾木的胳膊和腿。
众人熙熙攘攘地离开,只剩被小书生晃悠地吱吱丫丫地门在响。
顾木转身进了自己破旧的房子里。
白术回头看了一眼偷偷往这边看的小书生,冲他威胁式地眯了眯眼。
没等小书生有什么别的动作,她蹦进了算命先生家中,紧跟着他的步伐往里走。
巷子旁,小书生姜景行愣了愣,耳尖的红还未散去。
门里,白术脚步轻盈地往前走。
这院子败落,不像有人常打理的样子。
“喂,你要赔我衣服。”她对着前方的人开口娇声娇气。
如果他拒绝,那就打他一顿。
白术手中的剑甩了甩。
多往里走两步,她能闻见草药难闻的苦味萦绕在空中,这就是他之前身上的味道了吧。
果不其然,只见这人推开门,屋内正是煎熬的草药。
他咳嗽着走上前去端起没喝完的药一饮而尽。
这倒让白术有些惊讶。
按她的经验来看,这药该苦的很,还凉了,更加难以下咽才对。
这看起来一推就倒的家伙竟然没有什么迟疑。
喝完药顾木的咳嗽才算是缓和一点,他又看向旁若无人到处打量的白术。
虽然白术刚刚使巧劲打倒了那群大汉,但在他眼中却是破绽百出。
她身姿轻盈应当是练过一些武功,可剑法散乱像是自己琢磨出来的野路子。
受了伤却忍耐不发还追着他赔衣服,顾木心中不免多了三分怜悯。
没有父母的小孩子,要自己生活下去总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是个女孩子。
他十分平静地接受了白术自然熟的状态。
修长带着薄茧的手从药箱里翻了翻,拿出了一瓶伤药,他冲小女孩挥了挥手。
东张西望的女孩一如之前的样子,大大咧咧地就坐到了他的面前。
“撩起袖子来。”他声音还带着些病痛的沙哑。
白术偏了偏脑袋,知道这家伙恐是看见了她刚刚同大汉咫尺间的交锋。
虽然她现在处于封印之中,可是…………
白术撩开自己的袖子,洁白如莲藕的手臂上除了点泛红没有半分淤青。
顾木沾着药抬起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
白术眨眨眼冲他奇怪地抬了抬眉毛。
顾木又将药膏抹了回去,顺手盖上了盖。
“什么时候赔我裙子和披帛?”白术将袖子重新撩了下去仰头看着顾木,一脸纯洁无害。
这人长的确实不错,性格目前为止也对她胃口,可惜了。
白术打量着他青色的衣摆,略带破旧,但自有清隽风骨。
“姑娘的衣裙和披帛不知金银几何?”顾木将药膏放回药箱问道。
白术拿起手边的剑随便在空气中划了划,自觉流畅极了、颇有气势。
引得堂前的人又看了她两眼。
她倒是一点不觉得难为情,左不过一个凡人,能看出什么?
白术美美地又转了几圈剑,然后不在意地报价:“八两……银子。”
顾木合上药箱看过去,却颦了颦眉。
白术只认为男人嫌自己报的价高了,但男人颦眉更显露几分脆弱的美,于是心中连气也没生,甚至还对他露出了个秀丽的微笑。
顾木在心底叹气。
还是个孩子。
现在就已经去布衣台领任务去了。
女孩莽撞,拿着一手半吊子的武功和末流剑术自觉无敌,如果碰上几个厉害些的人物,怕是要折进去。
他的手在药箱上动了动然后开口道:“我暂时没有这么多银两。”
小马扎上的女孩没生气,等着他的下半句话。
“你能再等一周吗?”顾木道。
本是等不了的。
白术手拄在下巴上,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一周?
到时候天香楼的事情就结束了吧。
她下意识地抬手掐了掐,然后又顿住,握住腿上的剑柄。
“可以。”
手止住了,脑子却自己转起来。
奇怪,血脉相连之相。
比起那女子有了身孕,她的灵识更偏向两人有血缘关系。
白术瞳孔微微放大,嘴角的笑突然间勾地深了点。
有意思。
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
“不过我没有地方住啊。”她答应完又抱怨道。
接着起身晃悠悠地走了两步掀起帘子打量内室。
挺干净的,除了药的苦味,没什么怪异的其它味道。
“你这儿还有别的被子吗?”打个地铺也不是不行。
她过来的路上还听说七福镇最近有怪事频出,本也没想那么快离开。
堂前的人看起来很镇定,让白术不由得反问自己是不是落后时代太久了,现在的人都这样见怪不怪的吗?
当年她同样提议在一个卖药郎的家里打地铺,那个卖药郎脸刷地就红了,话都不利索了。
世风日下啊。
白术侧头看他。
顾木摇了摇脑袋平淡叙述:“我这儿没有多余的东西。”
那她手里的几两报酬正好够置办东西的,剩下的报酬得重新回一趟布衣阁,如果雇主没有去确认,等布衣阁那边确认完毕,又要两天。
这人间的银子说不好赚但是也挺好赚的,说好赚也不那么好赚。
“没事,我有。”白术一摔布帘冲顾木温柔地笑。
算命先生身形顿了顿却依旧没说什么。
他收拾收拾东西就又要出门。
这家伙真是油盐不进。
白术将断掉的披帛缠在自己剑柄上,然后又将剑背起,看起来不够锋利的剑锋在她身后轻轻荡来荡去。
“去哪?一起?”她声音温温柔柔,但不知为什么总让人觉得有三分不怀好意。
白术跟着走两步就要咳嗽两声的病秧子往外走。
小书生早就回家了,她也没从巷子里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披帛,许是叫风刮走了。
“你的咳嗽是怎么回事?得了风寒?”白术好奇地问道。
“自幼如此。”
“先天不足?”
“大概。”
“天香楼的姑娘好看吗?”
顾木不说话了。
白术自顾自地继续问:“你真的拐了人家姑娘?”
“不是。”
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别撒谎奥,我能看出来。”
顾木轻轻侧头看她:“你呢?为什么来七福镇?”
白术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才来的?我生在此处呢!”
顾木笑了笑,他病气缭绕的眉目有几分生动。
“因为我生在这儿。”
白术要挖坑的话从嘴里绕了一圈又咽下。
“行吧。”
兜兜转转他们两个又回到了布衣阁前,还是那旧摊位,白术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又坐回原处。
他要靠算命挣钱?
恐怕三天凑不齐吧?
见病秧子坐在凳子上八风不动,白术便顺手回布衣台确认了任务。
雇主还未确认,她只得过几天来取剩下的银两。
接着,她便抱着剑坐在了离病秧子摊位不远的地方。
也行,正好观察一下究竟是哪些人接了最近的除魔任务。
按照她游历的经验来看,这七福镇的异常八成离不开人。
秋风渐起,她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冷。
许久未曾体验到初秋的凉了,倒还有些怀念。
这街头的那群小孩还在嬉闹着。
白术略微出神地看着他们。
街上人的人来了又走。
对面摊上。
顾木又解了几个卦,期间不免多看了两眼斜对面台阶的小姑娘。
他嗓间的咳嗽又随着秋意蔓延上来。
斜阳撒下,余晖晃人眼。
在病怏怏的算命先生离开摆摊的位置时,白术是察觉到的。
她看着那人站在糖葫芦的摊前用将赚到的银子匀出一点给了那摊主。
挣三分花五厘,这人不知道怎样才能将银子凑起来。
男人拿着一串糖葫芦往这边走来。
白术坐在台阶上,仰着头看他。
他眉间病气不减,俊秀之余带着潦倒的脆弱感,递给她糖葫芦的手也不够干脆。
“给你。”顾木道。
初次试探:顾木:十句话没有半句假话。
白术:十句话掺上半句真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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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两只白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