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涂山霸想刺杀张天师。

他要给他的姑姑报仇。

涂山霸是在阿爹阿娘的夜谈中无意间偷听到的,五百多年前,他的姑姑死在了龙虎山天师教张天师的剑下。

一剑穿心,当场毙命,尸身被置于天师教的伏魔殿前。

涂山霸从未见过姑姑的面,他只知道他的姑姑名唤涂山蔓,这是在青丘后山的墓碑上看到的。他也从未见过张天师,只因张天师不出世行走久矣。

为了能顺利刺杀张天师,涂山霸已准备了数月之久,而由天师教主持的大上清圣坛论便是最好的时机。

毕竟,不抓住这一回,下一次就是一个甲子后了。

*

涂山霸在两日前摸进了天师教,要不是这大上清圣坛论实在排面太大,受邀前来龙虎山听论的人族和妖族修士实在太多,像他这样的涂山氏狐妖还真不好混进来。

涂山霸来了两日,不去听道,也不去结友,就一直躲在镇妖井里,吃着胡夷送来的饭菜,等着刺杀张天师的时机。

天色已晚,正是用晚饭的时候。

涂山霸坐在镇妖井边上,大嚼大咽着胡夷刚从天师教饭堂里打包来的热乎饭菜,边问着,“胡夷,你且说说,今日都有些什么见闻?”

一身月色衣衫的青年边给涂山霸夹着菜,边道,“今日已是论道的第二日了,我又去龙虎门的传录坛听了钩弋殿的九思真人和嵯峨殿的九辩真人的论道,当真精彩至极,比起昨日九怀真人和九叹真人的言辞,更见锋利。”

涂山霸翻个白眼,“你还真是来听道的啊,那今日有见过张天师吗?”

胡夷摇摇头,“都说张天师是最后一位出场的,怕要等到明日了,这两日,都是他的徒弟在招待,那小道年岁与你我也差不多,倒是稳重的很。”

涂山霸没见过这位张天师的徒弟,可这两日,他躲在这镇妖井里,耳听着来来往往的小道士一口一个“子初师兄”如何如何的,看来是个颇受敬仰的人物,他冷“哼”一声,“装模作样,张天师的徒弟,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胡夷犹豫道,“涂山霸,咱们真的要刺杀张天师啊?”

涂山霸撂下筷子,“怎的,你怕了?”

“怕...那也是真的怕,就是,要不还是再跟族长和族母问个清楚,你姑姑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涂山霸却道,“这么多年,修道的是如何压制我们妖族的,你也是看到的,姑姑一个小狐女,能犯下什么天大的错,能教人一剑杀死,还得阿爹赶去收敛尸身的。”

胡夷知晓,自己也是劝不住涂山霸的,便问,“那你想什么时候出手啊?”

涂山霸眨眨眼,“就今晚。”

*

亥时两刻,兜率宫。

兜率宫是这龙虎山上五大主殿中最大的,却也是弟子最少的,张天师常年闭关,并不在殿内,用不得那么多的弟子跟前侍奉,即便是他出得关来,由徒弟张朔再辅以几个话少的小弟子在,便也就够了。

此时,书房内一坐一立两道身影,端的是潇洒得如出一辙,难怪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子间自然是像。

张朔站在案几之侧,见师父的手已然停在书卷上半柱香的时候了,丝毫未动,便问道,“师尊,可是想起了什么?”

张天师的半边身子都隐匿在了荧石灯下,他听到了徒儿的话,只摇了摇头,道,“大道三千,只需用心,便没有参不破的,唯有人心,最难勘破。”

张朔躬身一拜,道,“弟子受教。”

张天师笑了笑,放下手中书卷,道,“子初,此次圣坛论,茅山派似是避嫌的很,你如何看?”

张朔想了想,如实道,“弟子不知。”

张天师喟叹一声,“为师与驭霄少时便相识,可近些年来,我倒是渐渐看不透他这个人了。”

张朔听出了师父话中的隐隐担忧,这世间能让天师担忧的,当真是少,他不禁想起了上一回大上清圣坛论上,师父张天师和茅山派掌教驭霄真君间堪称激烈的辩论。

究竟是固本培元要紧,还是力求精进要紧,两厢里各持己见,均不愿让步,张朔还记得,那一回,若不是能说会道的九辩师叔从旁支援,不善言辞的师父还真要论不过那驭霄真君了。

身为天师,也不是定要在道法上压旁人一筹,实在是于寻常修行者而言,若一味求速求极,不是好事,这世上终究又能有几个张天师,又有几个驭霄真君呢。这一回,茅山派只差了几个小弟子前来应卯,想必还是心有芥蒂的,张朔便道,“师尊,待圣坛论毕了,可否由弟子前去茅山拜访一遭?”

张天师却摇了摇头,“这倒不必,驭霄道心之坚不逊为师,于这苍生,他茅山派亦功不可没,且他座下两大弟子同是小辈中一等一的人物,为师座下却只你一个,可见与他相比,是为师过于懒惰了。”

张朔闻言,也不禁想起六十年前随驭霄真君一道前来天师教的茅疾和茅徐师兄弟二人,于他们相比,自己又何尝不惭愧,一样的年岁,自己尚且没有把握能胜过他们其中一位呢。

张天师见爱徒沉吟不语,便知自己无心一句话教他不自在了,话锋一转又问起了今日所论道法,张朔回禀师父,乃是九思真人论述了新得的药膳理法,非但人族修士,就连妖族们都纷纷称奇,深表赞同。

张天师微微颔首,由衷暗叹一声,人族妖族能有此太平盛世,着实不易,也愧叹自己这五百年的天师,做得倒是比祖师们都要容易得多。

殿外有弟子来报,青丘狐子求见张天师。张朔将师父面上一闪而过的异色看得清楚,便道他不愿与妖族之人过多来往,“师尊,且由弟子出去应对。”

张天师罢罢手,道,“让他进来。”

一道身影缓缓走进,月白色的衣衫,倾长的身形,俊美的一张脸,观之忘俗。世间有万妖,狐妖或许不是最厉害的,但一定是最好看的。

张朔也记得这张脸,先前在饭堂里打过照面,还记得他当时拎着饭菜,说要带回客房做宵夜的。

胡夷在张天师师徒二人的注视下,拿出了毕生的勇气,走上前来,持礼拜道,“青丘狐子敬见张天师。”

张天师身形未动,淡淡道一句,“何事?”

胡夷道,“方才我出客房去解手,经过伏魔殿前时,瞧见镇妖井处似有异动,思量下还是来告知张天师一声。”

张天师闻言,从荧石灯的阴影里直起了身子,绕过案几走上前来,他挺拔修长的身影打在地上,若不是面上依稀可见风霜,与一个年轻男子又有何异,他望着眼前的青丘狐子开了口,“当真如此,便去瞧瞧。”

镇妖井中所镇的皆是些疯妖恶妖,这千百年来,皆由历代天师亲自镇守,虽不时也有异动,却终归无大碍,只是,此事上总还是要谨慎些。

张天师走在前,他甫一开口,似是不经意问了一句,“青丘如今光景如何?”

“劳张天师挂念,青丘还是那般光景。”胡夷答得有些局促。

转眼便至镇妖井前,胡夷上前,为张天师又将方才所见描摹一番,“张天师,这井口妖气方才很是明显,交错缭绕的,十分骇人。”

张朔心道,一个妖竟然说妖气十分骇人?

张天师走到了井口处,俯身往下看去,自然看不到任何异样,刚要直起身子,眼前一线红光一闪,眉心便感受了冲撞,他右手翻起结印,喝道,“雕虫小技!”

那红光眼看就要挨着张天师的面门,却生生被缚住,挣脱不得。张天师另一手又是一印,直击一旁的胡夷而去。

胡夷险险逃脱,狐狸敏迅,也是名不虚传的。

张朔见状,以手画符,一连三张追着那画成原形的狐狸打去。

可怜胡夷刚奋力躲开天师一击,又错开前两张符箓,再无力错开第三张了,张嘴口吐人言来,“涂山霸,还不救我!”

张天师闻言,原来这狐狸还有同伙,果然手中红光尽失,想是那妖物收了法术,接着便是一道红影自井口窜出,下一眼便就袭至那狐狸身旁,张天师再次单手结印,缓声道,“不自量力!”

法印笼罩之下,两妖不敌,金光将周遭黑夜照得如同白昼,炸响声中,两团影子挣扎不休,张天师显然是想留活口,只待耗尽他们妖力便要收印,却陡然见那光阵中射出两道耀眼光束,紧接着两声爆破,两团影子就此不见,只有两颗如玉般的石子“叮当”落在了地上,初时还亮闪闪的,渐渐平息,再无异样。

张天师收起法印,接过徒儿递上来的两颗石子,似有不解,“为何?”

张朔问道,“师尊,这是何物?”这石子看起来和天师教夜间用的荧石相似之极,可仔细瞧去,荧石终究是死物,这两颗石子里却分明有纹理在运转着。

张天师将两颗石子握紧掌中,道,“九尾狐族秘宝,**,惑魄。”

这个是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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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小红郎
连载中饭粥五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