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的黎明被浓雾笼罩。瓷站在医院顶楼停机坪边缘，看着下方街道上仍未散去的记者和医护人员。过去二十四小时像一场高烧中的梦——全球直播、英的阴谋曝光、各国股市剧烈震荡...以及那个至今想起仍让他指尖发麻的画面：美在全球镜头前紧握他的手。
"俄的飞机准备好了。"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比平时低沉，"联建议我们立刻离开瑞士。"
瓷转身。美靠在门框上，晨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但眼睛下方有明显的青黑。自从直播结束后，他们还没来得及独处一秒。
"英现在什么情况？"瓷问。
"英国议会紧急召开听证会，但他已经飞往某个私人岛屿'度假'了。"美走近，递过一杯咖啡，"不过我更担心他的'计划B'。"
瓷接过杯子，他们的手指短暂相触。美没有立即松开，而是用拇指轻轻摩挲瓷的手腕内侧，一个微小而亲密的动作。
"卫醒了吗？"瓷问，假装没注意到这个触碰带来的心跳加速。
美摇头："医生说他身体指标正常，但就是不醒。奇怪的是..."他停顿了一下，"他们说卫在睡梦中说俄语。"
瓷皱眉。卫是他从基层一手提拔的，档案显示他从未离开过中国，更别说学习俄语。
没等他们继续讨论，俄粗犷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爱情鸟们！再不起飞就永远别想走了！"
俄的私人飞机比想象中简朴。机舱里弥漫着伏特加和皮革混合的气息，座位上的弹痕和血迹暗示着这架飞机经历过不少危险时刻。
"别担心，她比看起来结实。"俄注意到瓷的视线，咧嘴一笑，露出那颗著名的金牙，"带我从车臣炮火中飞出来过。"
美检查着机舱安全装置，明显不放心："直飞纽约？"
"绕道格陵兰。"俄挤进驾驶舱，拍拍飞行员的肩，"避开所有常规航线。"
飞机升空时，瓷透过舷窗看到下方医院越来越小。某个窗口，卫可能仍躺在病床上，说着无人理解的俄语梦话。这个念头让他莫名不安。
"放松点，教授。"美坐到他旁边，故意用那个纽约初遇时的绰号，"英现在自顾不暇。"
瓷想回应，却突然被一阵剧烈颠簸打断。飞机像被无形巨拳击中，猛地向□□斜。
"气流？"美抓紧座椅扶手。
俄从驾驶舱探出头，脸色异常凝重："没有预警。而且——"
爆炸声。
不是来自飞机本身，但近得让所有人一震。瓷看到左翼引擎冒起黑烟，火光在晨雾中格外刺目。
"导弹？"美已经解开安全带，冲向驾驶舱。
"更糟。"俄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电磁脉冲武器。所有电子系统瘫痪。"
瓷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电磁脉冲——无声无息，不留证据，却能瞬间让现代飞机变成废铁。英的"计划B"。
飞行员拼命操纵正在下坠的飞机，仪表盘全部黑屏。美迅速翻出紧急降落伞包，脸色越来越难看："只有两个。"
瓷立刻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机上四人，两个伞包。
"给我控制杆！"俄突然挤开飞行员，"我知道这片湖区！也许能滑翔到——"
又一记爆炸。这次右翼也着火了。飞机以可怕的角度开始螺旋下坠。
接下来的六十秒如同噩梦。氧气面罩自动脱落，未固定的物品在舱内横飞。美将一个伞包塞给瓷，另一个递给飞行员："你带联的资料走！"
飞行员犹豫地看向俄，后者正全力控制飞机滑向湖面。"执行命令！"俄咆哮，"把证据带到纽约！"
瓷看着美："我们共用一具伞包。"
"不够高度。"美咬牙，"需要分开跳。"
他们在剧烈颠簸中对视一秒，都明白对方未说出口的话——这可能就是终点。
飞行员最终敬了个礼，抱着装有联提供的X档案的密封包跳入云雾。飞机继续下坠，高度表虽然失灵，但窗外迅速放大的湖面说明一切。
"三百米！"俄大喊，"准备撞击！"
美突然抓住瓷的脸，在死亡降临前给了他一个短暂而炽热的吻："如果这次活下来，我辞职带你私奔。"
瓷想回应，却被一阵金属撕裂声打断。飞机以四十五度角撞入湖面，巨大的冲击力将一切抛向黑暗。
冰冷。这是瓷恢复意识时的第一感觉。他躺在半浮沉的飞机残骸上，左腿剧痛，可能是骨折。周围湖面漂着油污和碎片，但异常安静——太安静了。
"美？"他挣扎着坐起，声音嘶哑，"俄？"
一片寂静。然后，远处传来微弱的敲击声——来自正在下沉的机舱部分。瓷忍着剧痛爬向声源，看到令人窒息的一幕：美被困在扭曲的金属框架内，水位已经漫到胸口；而俄在不远处，被一根钢管贯穿腹部，鲜血染红周围湖水。
"瓷...伞包..."美艰难地指向漂在不远处的降落伞，"穿上...救援马上..."
瓷立刻明白了美的计划——即使被困，美也要确保他能活下来。这个认知比湖水更冰冷。
"不。"瓷开始撕扯缠绕美的金属条，"我们一起。"
金属纹丝不动。水位持续上升，已经漫到美的下巴。俄突然发出一声咆哮，用超乎常人的力量将自己从钢管上扯下，游向美。鲜血从他腹部汩汩涌出，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听着，美国佬。"俄抓住美的肩膀，声音因失血而虚弱，"1989年...我做了错误选择...这次不会..."
在瓷和美都没反应过来时，俄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撬开部分金属框架，将美拽出来推向瓷："带他走！"
美挣扎着："那你——"
俄露出那个标志性的金牙微笑，从座位下拽出第二个伞包——原来他一直藏着备用。"你以为我会不留后路？快走！"
瓷和美勉强穿上伞包时，俄突然抓住瓷的手："那个卫...不是人类。"
"什么？"
"1989年柏林...德国和我的秘密项目。"俄的呼吸越来越弱，"生物机器人...芯片控制...找到他的激活码..."
没等瓷消化这个爆炸信息，远处传来直升机的声音。俄推了他们一把："跳！现在！"
美搂住瓷的腰，两人一起跃入空中。伞包打开的瞬间，瓷看到俄仍站在下沉的飞机上，向他们敬了最后一个军礼。接着一声巨响——飞机爆炸了，火光映红整个湖面。
"不！"美在呼啸的风中大喊。
瓷紧握美的手，看着火焰吞噬那个救了他们的身影。俄最后的话在脑海中回荡——卫不是人类？柏林项目？这一切太过荒谬，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俄的异常力量...
降落伞缓缓下降时，美突然转向瓷，蓝眼睛里盛满前所未有的脆弱："我害怕了。"
"怕死？"瓷问，虽然知道答案。
"怕成为你的弱点。"美声音嘶哑，"更怕活着却失去你。"
瓷在百米高空吻了他，尝到血和泪的味道。他们落在湖边树林里，伞绳缠满树枝，但奇迹般地活着。
救援队两小时后找到他们——是谭德塞派出的世卫组织特别小组。当医护人员检查美瓷伤势时，领队低声汇报："俄先生的遗体...还没找到。飞行员安全抵达纽约，证据完好。"
瓷躺在救护车里，思绪飘回医院里的卫。如果俄说的是真的...那么卫是谁安插在他身边的？为什么？
美似乎读懂他的担忧，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起查清楚。"
抵达世卫组织安全屋后，谭德塞亲自迎接他们。总干事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至少二十岁，瓷突然想到。这个细节像拼图的一角，与其他异常开始连接——俄的异常力量、卫的芯片、不老的总干事...
"你们需要看些东西。"谭德塞带他们进入地下实验室，"关于卫，关于俄，也关于我。"
实验室中央是个透明培养舱，里面漂浮着某种人形生物。瓷走近，胃部突然紧缩——那是个与卫一模一样的躯体，只是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1989年柏林项目。"谭德塞的声音在空旷实验室回荡，"人类意识数字化实验。我是第一个成功案例，卫是第七代。"
美倒吸一口气："你是说...你们都是机器人？"
"不。"谭德塞摇头，"我们是人类意识的数字拷贝，寄宿在生物工程体内。"他指向培养舱，"卫的原型体在芯片受损后自动进入休眠，我们刚刚激活了他的备份。"
瓷的血液凝固。这意味着病床上的卫已经"死亡"，而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将是...
实验室门滑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卫，或者说是他的完美复制品，穿着同样的病号服，眼神却陌生而冰冷。
"早上好，先生们。"卫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机械，"我是卫士七号，奉命保护瓷先生至最后一刻。"
瓷后退一步，撞上美的胸膛。美立刻环住他，像保护又像约束："谁的命？"
卫——不，卫士七号——歪了歪头，这个曾经人性化的动作现在显得毛骨悚然："当然是谭德塞总干事的命令。从始至终。"
谭德塞叹息一声："恐怕你们误解了。英不是唯一的敌人...也不是最危险的那个。"
实验室灯光突然变成警报红色。卫士七号的身体骤然绷直，眼中闪过数据流般的蓝光："检测到外部入侵。安全协议启动。"
美将瓷拉到身后："谁在入侵？"
谭德塞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我想...是英找到了激活码。"
屏幕上突然跳出日内瓦医院的监控画面——病床上的卫（或者说他的原始躯体）正被一群黑衣人围住，其中一人手持某种发光的装置。当装置接触卫的额头时，原本昏迷的躯体突然睁眼，瞳孔缩成两个冰冷的蓝点。
"远程激活完成。"机械化的声音从病床上的卫口中发出，"指令接收：清除所有X-1989相关人员。"
画面切换，显示那个"卫"正以非人的速度冲出医院，方向直指世卫总部。
谭德塞迅速锁死实验室所有出口："我们最多有十分钟。卫士七号，你能阻止他吗？"
"概率37%。"卫士七号冷静回答，"建议优先撤离关键人员。"
美掏出手机："我叫空军支援。"
"没用。"谭德塞苦笑，"你们刚刚目睹的只是开始。英背后是'守墓人'组织——他们自冷战起就致力于消灭所有超越人类的技术，包括我们。"
瓷终于找回了声音："为什么卫...卫士会被安插在我身边？"
"观察。"谭德塞说，"当美开始对你表现出异常兴趣时，'守墓人'需要确认这是否会威胁到国际平衡。卫既是保镖也是监视器。"
美冷笑一声："所以我们的爱情故事还有观众？"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升高。屏幕上显示"卫"已经突破外围防线，距离实验室只剩三层。
"没时间了。"谭德塞按下墙上的隐藏面板，露出一个逃生通道，"俄用命换来的不只是你们的生存，还有这个——"
他递给瓷一枚老式钥匙："柏林地下设施的主控钥匙。那里有终结一切的技术...和危险。"
卫士七号突然挡在他们与门之间："检测到高危能量信号。建议立即疏散。"
美拉起瓷的手："一起走。"
谭德塞却摇头："我必须留下争取时间。卫士会带你们去安全屋。"他最后看了瓷一眼，"找到柏林实验室里的'摇篮'...那里有你需要的所有答案。"
逃生通道关闭前，瓷最后看到的是谭德塞平静的微笑，以及屏幕上已经突破最后一层防线的"卫"。那双曾经忠诚的眼睛现在闪烁着机械的蓝光，手中握着瓷再熟悉不过的武器——他曾经送给卫的生日礼物，一把瑞士军刀。
通道门合拢的瞬间，远处传来金属撕裂的声音。卫士七号推着他们快速前进："目标距离：120米。预计接触时间：43秒。"
美紧握瓷的手，在黑暗的隧道中奔跑。瓷的脑海中回放着过去几个月与卫相处的每一个瞬间——那些他以为是人类情感的微笑、担忧、忠诚...全是程序设定？
"别想那个。"美仿佛读懂他的思绪，在奔跑中喘息着说，"无论他是机器还是什么...救了你三次是真的。"
隧道尽头是一辆装甲车。卫士七号将他们推上车，自己却留在外面："我将延迟追踪者。预计成功概率：21%。"
瓷抓住他的手臂："一起走！"
"无法执行。"卫士七号露出一个惊人像人类的微笑，"我的核心指令始终未变：保护瓷先生至最后一刻。"
车门自动锁死。装甲车启动时，瓷透过防弹玻璃看到卫士七号转身面对隧道，从体内抽出某种能量武器。最后一瞥是两道蓝色光束在黑暗中相撞的刺目光芒。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