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的雨像银针般刺入地面。瓷站在世界卫生组织总部大楼的落地窗前,看着下方广场上蜂拥而至的记者和医护人员。十二小时前,这里还只是计划中的一场普通会议;六小时前,世卫组织总干事谭德塞宣布发现新型高传染性病毒;而现在,整个日内瓦湖区的边界正在封闭。
"防护级别升到最高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瓷没有回头,但从玻璃反光中看到美穿着全套白色防护服走近,透明的面罩后那双蓝眼睛依然明亮得惊人。他手里拿着另一套防护装备。
"联合国专机上的所有人必须接受四十八小时隔离观察。"美继续说,声音因面罩而略显沉闷,"包括两位'疑似密切接触者'。"他故意用官方术语强调,同时递过防护服。
瓷接过装备时,他们的手指在橡胶手套表面摩擦出细微声响。三天前那场布鲁克林的逃亡仿佛已是上个世纪的事。
"谭德塞确认这是自然变异?"瓷压低声音问。
美帮他调整头罩的动作停顿了一秒:"太快了。从发现到测序只用了四小时...快得不自然。"
他们沿着专用通道前往应急指挥中心,沿途工作人员神色紧张。某块屏幕上正播放全球新闻:布鲁克林公寓突袭事件的后续报道被挤到屏幕下方,取而代之的是各国关闭边境的滚动字幕。
"他们没找到我们。"美突然说,"但找到了俄的车载GPS记录。"
瓷的脚步微微一顿:"俄现在——"
"安全。刚收到他的加密消息。"美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示意是通过植入式通讯器接收的,"他说'游戏才刚开始'。"
指挥中心里,联和谭德塞正在巨型屏幕前分析病毒模型。看到美瓷二人,联明显松了口气:"正好,我们需要两位协助稳定全球市场反应。"
"尤其是中国和美国股市。"谭德塞补充,深色眼睛里有种瓷读不懂的复杂情绪,"第一批疫苗七十二小时后才能量产,但恐慌已经——"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楼层。红色警示灯开始旋转,屏幕上某处亮起刺目的红点。
"医院区!"一位技术员大喊,"三名患者出现极端攻击行为!"
监控画面切换到隔离病房:患者正疯狂撞击玻璃,眼睛血红,嘴角带着诡异的泡沫。瓷的医学知识足以让他认出这不是任何已知传染病的症状。
"这根本不是病毒。"美低声说,防护面罩因急促呼吸而泛起白雾,"是生化武器。"
谭德塞与联交换了一个眼神。太迅速了,瓷想,从发现到封锁到现在的爆发,一切都快得像精心编排的剧本。而他和美,恰好在剧本需要时抵达了舞台中央。
"我们需要重新分组。"联突然宣布,"美先生负责协调各国领导人紧急会议,瓷先生请随我去实验室。"
美明显想反对,但职业本能让他只是点了点头。分开前,他借着递数据板的动作,在瓷戴着橡胶手套的掌心画了三个字母:B-I-O(生物)。瓷几不可察地颔首,同时在他掌心回画:C-A-R-E(小心)。
实验室区域比指挥中心更加忙碌。联将瓷带进一间标着"最高防护"的房间,突然锁上门,摘掉了头罩。
"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联的声音完全变了,不再是那个永远温和的调停者,"这是人为投放的神经毒剂,伪装成疫情。目标是破坏即将签署的全球卫生协议。"
瓷缓慢地摘下面罩:"你知道是谁?"
"有怀疑对象。"联打开墙上的隐藏面板,露出一个老式保险箱,"但更重要的是,有人预见到了这次袭击。"
保险箱里是一沓发黄的文件,最上面标着"X-1989"。联抽出其中一张照片:年轻时的俄和德国前总理科尔站在柏林墙前,姿势亲密。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联轻声说,"1989年11月9日,也有人试图用生化武器破坏柏林墙倒塌的进程。俄阻止了那次袭击,却被德国背叛。"
瓷接过照片,背面有一行褪色的字迹:"我们本可以改变世界"。
"俄帮你不是因为善意。"联继续说,"而是因为他看到历史重演的契机——两个敌对大国因私人关系而联手,就像当年他和德国本可以做到的那样。"
瓷的大脑高速运转。俄的动机,英的异常积极,这次过于"及时"的疫情...碎片开始拼合。
"我们需要证据。"他最终说。
联刚要回答,门外突然传来骚动。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撞开实验室的门,跌倒在瓷脚下。瓷花了三秒才认出那是卫——他的制服破烂不堪,左臂不自然扭曲,但右手死死攥着某个发亮的东西。
"先生..."卫的嘴唇因失血而苍白,却扯出一个胜利的微笑,"他们...和英..."他颤抖地举起那枚染血的芯片,"全部...通讯记录..."
瓷跪地接住瘫软的卫,医疗团队随即涌入。当医护人员将卫抬上担架时,他痉挛的手指突然抓住瓷的防护服:"信封...我用了...但换了内容..."随即陷入昏迷。
芯片被插入终端后,屏幕上跳出一系列加密邮件——中国某高层与英的秘书之间的秘密通讯,详细策划了如何利用美瓷关系制造两国政治危机。最后一份邮件时间戳是今晨,内容令人毛骨悚然:"G阶段已启动。72小时后收网。"
"G阶段..."联脸色骤变,"Geneva(日内瓦)。就是现在。"
警报再次响起,这次是整个建筑群的全面疏散令。联迅速将X-1989档案塞给瓷:"去找美。顶层直升机坪。这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
瓷在混乱的人群中逆行而上。通往顶层的楼梯间空无一人,只有闪烁的应急灯将一切染成血红。他刚推开天台门,就被一股大力拽到掩体后方——是美,他的防护面罩已经破裂,嘴角带着血迹。
"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离开。"美急促地说,指向远处某个狙击镜的反光,"俄的人正在赶来,但——"
枪声。美猛地将瓷扑倒,子弹擦着他肩膀划过,在防护服上撕开一道口子。瓷从掩体边缘看到至少三个狙击点,而他们被困在开阔的平台上。
"数到三,向直升机跑。"美咬牙道,"我掩护你。"
瓷抓住他的手臂:"一起走,否则不走。"
美还想争辩,但突然眯起眼睛看向天空:"那是什么?"
两架黑色直升机如秃鹫般逼近,机身上没有任何标志。就在瓷以为陷入绝境时,其中一架突然调转枪口,向周围狙击点开火。另一架则降落在他们面前,舱门打开——俄坐在里面,手持突击步枪,嘴角叼着烟。
"上车,爱情鸟们。"他含糊不清地说,明显喝醉了,"除非你们想当活靶子。"
直升机舱内,俄丢给他们一瓶伏特加和一套医疗包。美检查瓷的肩膀伤口时,俄突然扯开自己的衬衫,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疤痕:"柏林墙倒塌那晚,德国给我的纪念品。"
瓷想起X-1989档案中的照片:"英策划的?"
俄大笑,笑声中毫无欢愉:"聪明的小中国佬。"他灌了一大口酒,"当年他告诉德国,我接近他只是为了窃取北约情报...现在他又告诉世界,你们的关系是场阴谋。"
美正在给瓷包扎的手突然收紧:"所以这次你帮我们是为了报复英?"
"一部分。"俄望向窗外,直升机正掠过日内瓦湖,"主要是想看他从高处摔下的表情。"他转向瓷,灰眼睛异常清醒,"你那个小助手偷到的芯片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证据在我这里——证明英策划了这次'疫情',就为破坏你们两国关系缓和。"
美猛地站起身,差点撞到机舱顶部:"妈的!这足够引发世界大战了!"
"或者阻止一场。"瓷冷静地说,拿出联给的X-1989档案,"如果历史真的在重演,那么现在是改写结局的时候。"
俄醉醺醺地鼓掌:"说得好!所以——"他打了个响指,助手递来一个笔记本电脑,"我们直接全球直播?"
美和瓷对视一眼。太冒险了...但也许是唯一机会。
"不。"瓷突然说,"先回总部。有更合适的方式。"
当直升机降落在世卫组织后院时,疏散仍在继续。谭德塞不知何时已等在降落点,看到俄时明显松了口气:"材料准备好了?"
瓷这才意识到谭德塞也是知情者之一。整个行动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而他和美是网中央的诱饵。
指挥中心已空无一人,只有主屏幕依然亮着。俄接入他的设备,调出一段视频——英在某个实验室里监督毒剂生产的清晰影像,日期是三天前。
"足够定罪了。"美低声说。
谭德塞摇头:"不够。世界需要看到更有力的画面。"他看向美和瓷,"比如两个本应敌对的超级大国代表,在危机中站在一起。"
瓷明白了。这不是关于揭露阴谋,而是关于创造新的叙事。他转向美,发现对方眼中闪烁着同样的领悟。
"全球直播系统还在运行。"谭德塞说,"医护人员五分钟后将在主厅集合,他们以为只是接收新指令。"
美突然抓住瓷的手:"一起?"
瓷点头。他们跟随谭德塞走向主厅,途中经过卫所在的临时病房。年轻人已经醒了,虚弱但坚定地对瓷竖起大拇指。
主厅里,数百名医护人员正在等待。当美和瓷走上讲台时,窃窃私语如涟漪般扩散。谭德塞简短介绍了"疫情"最新进展,然后出人意料地将话筒递给美。
美扫视全场,突然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动作——他摘掉了口罩和破裂的头罩,金发在应急灯下如火焰般耀眼。
"今天有人试图用恐惧分裂我们。"他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但看看这个大厅——来自各国的你们,仍在并肩作战。"
瓷感受到无数目光转向自己。他深吸一口气,也摘掉了防护装备。台下有人倒吸冷气——这违反了一切防疫规程。
"七十二小时前,我和瓷先生还被描绘成世界的威胁。"美继续道,突然握住瓷的手举高,"而现在你们看到了真相——我们只是两个拒绝继续扮演敌人的普通人。"
全场寂静。然后掌声从后排某个角落响起,迅速蔓延,最终变成震耳欲聋的欢呼。瓷看到年长的护士在抹眼泪,年轻的医生们拥抱在一起。这一刻,政治算计和生化武器似乎都变得遥远。
谭德塞趁机宣布发现"疫情"实为蓄意攻击,大屏幕开始播放俄提供的证据。当英的脸出现在画面中时,全场哗然。
混乱中,瓷感到美凑近他耳边:"我们刚刚在全球直播中出柜了。"
瓷看着台下欢呼的人群,医护人员高举的手机,以及正在实时转播这一切的新闻摄像机,突然笑了:"比布鲁克林的公寓强点?"
美的笑声淹没在更大的声浪中。远处,联站在控制室里,静静关闭了X-1989档案。屏幕上,1989年的俄和德国年轻的面孔渐渐淡出,取而代之的是实时画面中紧握双手的美和瓷。
"这次或许会不一样。"联轻声对空荡荡的房间说。
而在伦敦某间豪华办公室里,英关掉了电视,慢慢倒了一杯威士忌。电话响起时,他看都没看来电显示:"是的,计划B。立即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