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的血,天地万物沾染的血色。
垣玹跌跌撞撞从沾满血滴的青草上颤颤巍巍的爬起来,然后伸手使劲揩去浮在眼睛里的血液。
太多太多的血,沾满全身,更侵入了双眼。使他的眼睛更平添几分异色。
“垣玹,你灵力盖世,做到了历任魔教教主均完不成的拿回三魂七魄。可惜了。”
似乎有人在自己耳边轻轻诉语。
“垣玹,你以玩弄人心为趣,可曾想过家里一直有人等你回家?”
这是谁?这是谁在说话?
“垣玹,我对你的数多情意一直以来你踩在脚底,最初我是很愚笨的,我总以为,我忠心耿耿,总有一天,你在外面玩累了会想起我。”话说到此,似乎像是自嘲般的微讽笑了几许,眼眸里是数多压抑的狂制。
少倾,他像是叹息般转而又道,“现在我想明白了。昔年你对道教沈风端情投意合,仍旧于大婚之夜背叛丢弃,沈风端对你如此真心,你亦弃之敝履。对于你,永远只有将你网在怀里,剪断你的翅膀,剥去你的灵力,使你终身再无任何自保之力,只能蜷在我的怀里不断求欢。”
是谁?这是谁在说话?
沈风端又是谁?
灵力透支的折磨感窜遍全身,身后似乎非人非物的东西一直在追着自己。
垣玹吐尽口中鲜红成黑的血液。
他想起来了,他从死气塔下拿回自己的三魂七魄最后时刻,有人叛变。
月光静谧,宛若一层淡色薄纱轻落在这千年魔教圣地。
垣玹跌跌撞撞的走了数许,本能的察距到身后非人非物的东西逐渐逼近。
他的三魂七魄并没有从死气塔下取完,有人截走了他一半的魂魄,还有一半,在他体内残缺不全。
“垣玹,你躲不掉了,不必再藏。抓你之后我并非要你身死。你要什么,还是说你要以前魔教教主的地位,我都可以给你。”
身后追杀之人遍寻无果,骤然之间,用千里传音音量扩散到了整个圣地。
垣玹气血堵滞翻涌,又一场涌上来的黑血打湿了他的衣襟。
太累了,太痛了。身体里残缺不全的灵魂完全撕裂,搅动着破碎而又无法排出横冲直撞的灵力。
他停了下来。身后的人骤然赶至,血光刀影之间,泛着黑紫的藤蔓缠绕在自己全身。
“垣玹,你逃不掉的。”身后追杀的男人慢慢赶来,出奇的是,他的声音并不流畅,反而像是有硬物堵塞在他的喉际,全身黑衣,同样和垣玹一般沾满鲜血,但身上黏腻的血明显比垣玹少许多。
垣玹看着面前这身量比他高出好几个头的男人,倒也没有去问为何背叛如此之语。他只是低低的笑了几许,微带几分莫名的嘲讽轻笑道:“燎煋,你追杀到此,就为了我这具半死不活的身体吗?原来这具身体如此迷人,你要早说你要我肯定早就送给你。”
这被称作燎煋的男人听此嘲讽并无大情绪波动,只是喉结轻微的动了一下。
源自死气塔下旷野吹来的风呼啸着带着浓重的血气汹涌而来,飘散在这四周形成浓重的血雾。
燎煋挥手示意周边蠢蠢欲动的人退下,他静静上前,看着面前整个人恍若从血泊中刚捞起来的人,静静道:“我说了。垣玹,我不是要你的命,相反你的命对我而言没有用处。我只是……”
说即此,面前这高大容颜异色的男人停顿片刻,像是看到了极为血液膨胀的画面,只淡淡的一两笔带过轻道:“放心垣玹。我只是要你在某一个地方小住一段时间罢了。”
旷野的风持续吹来,死气塔的死气已经被重新汇聚封在了塔下,包括垣玹身体越散越稀的魂魄迷雾,此时身体内气血仍旧翻涌,体内不全的魂魄愈加躁动横冲直撞冲破身体陈旧顽固枷锁——
垣玹微狼狈吞下口中翻涌的血液,只静静一笑,像是对其中小住一段时日这句话感觉到了极大的怪异。
“燎煋,昔年我捡到你的时候,那时候我的名字你还记得吗?”垣玹静静出语,话语像是透过这时间的流动,瞬间跨至在了数多年前——
那时的垣玹,不,那时的垣玹,还没达到能够称为垣玹的资格。垣玹本就是历代魔教教主的代称。
那时的垣玹,叫做狺灵。狺字,本就是狗吠之音。
燎煋看着面前这个浑身沥血,血液从额颈落下,滑过肩胛,再深入到这雪白却又沾满血迹的衣衫里。
他明白垣玹话未说尽的弦外之音,昔年上一代魔尊豢养狺灵时,大概说过同样的话语。
燎煋喉结微微一动,眼眸里瞬间划过复杂莫名的情绪,只沙哑道:“垣玹,你若愿意跟我回去。我会助你解开上一代教主给你留下的诅咒,修补你残缺的灵魂。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乖乖的,别再想着出去再勾引人心,和人肆意双修,除此之外你干什么都行。”
说即,燎煋微微低头,看着面前被血打湿的土地,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哑,咬牙像是在努力做着某种挽回:“包括当年你和沈风端发生的那些事,我都可以不计较。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
明明现在掌握所有主场的是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但却莫名,给人一种这人始终处于一场弱势里的感觉。
沈风端,这是一个已经很久远的名字了。垣玹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个越来越大的青年,静静一笑,话语平静而又残忍——
“你知道为何当年我要去纠缠沈风端吗?”
“我所受的诅咒,只有一法可解。”说即此,垣玹慢慢伸手触及自己脚腕上缠绕的血色铃铛。
如果细看这血色铃铛,会发现这和死气塔檐悬挂的血色铃铛如出一致。
“道家吸收的灵力和魔教吸收的灵力,天然就有不同。本来上沈风端只是一时兴起,可是在那一时兴起时,我突然发现,沈风端体内的灵力正气,天然对当年我所受的诅咒,有天然的抑制作用——”
说即,垣玹骤然扯开这血色铃铛上的封印,乍然间,天光四起,四闭开合,血色浓雾里,垣玹诡异一笑,瞬间湮没同化为这天地雾气,和这血色浓雾,骤然消失不见。
围在这身后的手下诸人见此生变骤然上前,燎煋骤然抬手,只静静的,却又像划破这浓雾,看透这世间诡谲的幻术之巅——
“不用再追了。这是血塔幻术,世间失落幻术九大之一。”燎煋静静看着,一瞬间,轻笑数声,看着空气中某个涣散的点,轻道:“是我低估你了,垣玹,魂魄重创被撕裂的痛苦下还能发出如此幻术。”
他轻笑数声,不知是在对自己的嘲讽,还是对这世间莫名的窥探。
血色浓重的雾逐渐开始退散,更显露出这浓雾遮盖下圣地的魔眼九重血塔。
每一层血塔塔檐都生长着和垣玹脚踝间同样样式的血色铃铛,风轻拂,便叮叮作响,如同那人若干年前在这山中肆意奔跑,脚腕上的铃铛亦作如响。
燎煋沉默片刻,转身欲走,忽然间,血色青草掩盖下,有一处闪光的点。他静静的走了过去,看着那反光的点,是一枚素白玉佩。
玉佩简洁而又浑重,只用篆体刻着三字。
——沈风端。
这乃道教清风楼如今掌教沈风端的身份玉佩,见此物如见亲临。
沈风端,沈风端!燎煋轻蔑一笑,伸手骤然捏紧。许多已经沉寂在泥土下的诡谲往事,又骤然般浮上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