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郑家招待着管盈,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家宴,一扫连日的阴霾。

饭后,老两口撺掇着儿子带管盈去小区的花园里溜狗消食,用意很明显,要多多给两个年轻人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小区花园里的树木都有专人打理,个个长得葱茏茂盛,管盈在中东沙漠地带待久了,倒也少见这些,便兴致盎然地牵着狗绳走在前面:“郑居庸,我这次回来,时间紧任务重,咱们抓紧聊聊你的事吧。”

郑居庸擦了擦因为刚才陪老爸喝了几杯洋酒而白里泛红的鼻头:“我的事,有什么好聊的,你又不是不认识乔琪。”

管盈回头,以手心拍了一下他的脑门,不疼但响:“你确定不聊?行,那聊聊我的事吧,你打算怎么给我个交代?”

郑居庸被她激了一下:“交代什么...姐,你偷着乐呢吧。我爸说你是因为顾忌我,才在外面谈不成长久的恋爱,这话我才不信,你根本就是拿我当挡箭牌,在外面一个一个的换新鲜。”

管盈此时的心情还好,笑了笑:“哈哈,话也不是这么说,毕竟我可没惹出结婚这么麻烦的事来。而且我也没偷着乐啊,我明着乐呢,但是叔婶、爸妈、还有厂子里,他们可乐不起来呀!你不先交代清楚了,怎么结这个婚?打算让乔琪出面解决,让她替你来当这个坏人?”

郑居庸没想这么多,但绝不能连累乔琪:“我自己的事,当然自己解决。”

管盈点点头:“算你是个男人,那你尽快到我家退亲去吧,趁我这几天在家。”

郑居庸跟在后面,不吭声。

管盈想回头再拍他一脑门,逼出一句话来,可他已经吃了一回亏,有心防着了,机警地向后一闪,躲了去。

手没有着落,管盈开始有些不爽了:“嘿,还是不是男人?你躲什么,拍一下又不疼,谁让你不吭声的。”

郑居庸嘟囔着:“你打我,你当然不疼了。”

管盈:“那你倒是给句话啊,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郑居庸心里有数,这事他一个人显然搞不定,既然管盈回来了,说不定一起共进退还有点胜算,便硬着头皮:“姐,这是咱俩的事,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而且你在我们家说话比我管用,我爸妈只听你的,你让我一个人上,不是难为我?”

恰好走到树边,狗要撒尿,管盈停了下来,等着那狗:“郑居庸,你狗不狗?你不提,难道真打算撇下乔琪来娶我?急着撒尿的是你,又不是我。”

郑居庸被骂了狗,当然不爱听,说话更直接了点:“我是急。姐,老实说,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玩够?我如果等着你先结婚,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我又不像你换了一个又一个,我就只有一个乔琪,乔琪她是女孩子,我不能让她一个四年又一个四年的等下去。”

管盈不知为何,听他说“玩”这个字时,就已经火冒三丈了:“郑居庸,你爱当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那也是你自己的事,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谁说我谈恋爱谈的多就是闹着玩?你知道什么!”

她可以自嘲,但她不能忍受他也这么说自己。

郑居庸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好吓唬,说话虽然还是不紧不慢,但其实毫无让步:“姐,你从小到大谈了几个男人,我都替你数着呢,这回是第八个了吧?我就不信,八个男人都不想娶你,根本就是你没玩够,你从小就是西城小霸王,你想谈就谈,你想分就分...姐,你听我一句,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就是玩弄感情,这是很渣的行为,这对你自己也是很不负责任的。”

“渣?!”管盈气得跺了他一脚,将狗绳直接套到了他头上,扭身就走。

郑居庸拖着狗,狗赖着不走,绕着树转圈,他只好站在原地,朝气呼呼走远了的管盈喊:“管管姐,你等等我!我还没说完。”

“乔琪等不起,我就等得起?她是女的,我就不是女的?!”管盈边走边气,听到后面喊声,觉得跟这一根筋的傻小子置气是自讨苦吃,冷静下来,翻了个白眼,又走回原地,“郑居庸,咱俩就不是一路人,你管不着我。我今天不白吃你们家的饭,就给你最后支一招,喏,这个给你,你尽快交给你爸!”

郑居庸从她手里接过一张被折得方方正正的黄纸,看起来像是小学生的拼音作业本里随手撕下来的一张,很有些年份了,稀奇道:“这什么东西?”

管盈:“你给我写的退婚书。”

“哈?”郑居庸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吃惊道,“我怎么不知道?”匆匆打开那张纸,不知不觉皱起眉来,“姐,这...这能算数吗?”

管盈叉起胳膊:“干嘛,你这时候还想耍赖啊?上面清清楚楚,是你自己签的字。你要我交给他们,还是你自己交?”

郑居庸想了想:“姐,你还记不记得这是咱俩几岁的事啊?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管盈理直气壮:“你管几岁呢?咱俩定亲的时候,这世界上还没有你呢,不也照样定了?”

虽然不知道是自己几岁时闯的祸,但那歪歪扭扭的字迹确实是他的大作,只有他小时候才会把自己的名字写成“关居唐”,两家长辈直到今天也没少拿这事来当笑话说,他没法抵赖。

这东西被管盈交上去,叫揭发;被自己交上去,叫自首。揭发从重,自首从轻,这道理他懂。

郑居庸认真思考了一下:“唉,算了,还是…我先和我爸妈打声招呼吧。”

......

当天,管盈离开不久。

如平地起惊雷,郑太太突然大发雷霆,哭哭骂骂一直到深夜,要死不活,震慑得整个郑家上下鸡犬不宁。

终于挨到天蒙蒙亮,郑东方二话不说,便把老婆匆匆忙忙送进了医院:郑太太哭得脖子肿大,犯了急性炎症,不仅发烧呕吐,还发不出声来了。

郑居庸成了郑家的不孝子,被郑东方一气之下锁在了病房外面!

保姆林大妈不忍,偷偷放他进病房来看看妈妈,谁知惹得郑东方破天荒对儿子大声咆哮起来:“出去,我们没你这儿子!你妈如果有个好歹,你从今天起,也别姓郑了,改姓乔吧!!”

郑居庸没了辙,躲在病房外,偷偷流下了两行男儿泪...他委屈啊,明明爸妈早就知道他和乔琪的事,他当然以为他们早已默许,现在自己跟乔琪好不容易水到渠成了,他们却突然如临大敌,全面崩溃了,郑家怎么就突然天翻地覆了呢?他不仅委屈,他还想不通!

在病房外既委屈不解又焦急担心地守望了半日,郑居庸坐不住了,打了一通电话给管伯母。

很快,管雄夫妇得了信,慌慌张张赶来了医院。

看着郑居庸坐在门口,憔悴得像棵被霜打了的蔫茄子,管雄嘴上说着心疼孩子的话,心里却痛快了一回:这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管雄夫妇的及时探望,更令郑东方两口子惭愧得不知从何说起。

病床上的郑太太急着和管嫂子倾诉自己心里的不痛快,但早已经发不出声了,急得狠狠掐了自己老公一把。郑东方会意,赶紧代自己老婆开口,向管雄夫妇一股脑说清了事情原委,又趁机把病房外的儿子骂了一通。

管太太还从没见过郑东方骂儿子,晓得这里面的利害了,她是个端庄和气的老姐姐,忍不住做主道:“东方,居庸那孩子,也是我和老管看着长大的,我们都知道,他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你可别这样骂他,听着我都心疼,孩子在外面守着,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弟妹啊,你也是的,咱们这年纪了,凡事要看开,你这气性怎还这么大?这才多大的事啊,说起来,咱们两家也不用那么当真,管盈她比居庸先谈恋爱,一谈就谈了好几个,所以,我们也不怪居庸另找对象啊。既然两个孩子都各有所爱,呵呵,不如就随他们的心意吧。老管,这事,你也说句话吧。”

有老婆们开口做主,男人们自然就省了纠结。

管雄在旁应和:“是,其实这话我也早想说了,还不是怕老郑你心思重?咱们都一把年纪了,还不如孩子们。嗨,别看是孩子小时候写的,但也说明孩子打小就不愿意,咱们现在知道也不晚,就成全了吧。咱们老哥俩,照样是老哥俩!”

郑东方长叹了一口气,闹成这样,想来也只能如此了。

眼看着郑东方也妥协了,病床上的郑太太急得跳起来,抓着郑东方的肩膀胡乱揪打了一通,瞪着眼睛让他赶紧表态:她这都急得一条老命送到医院里来了,这老头子怎么还模棱两可的!

郑东方一看老婆不依不饶,想起昨晚被骂了一宿的话,幡然醒悟,赶紧换了脸,尽力复述起昨晚老婆骂自己的话来:“老管,嫂子,不成啊不成。我们就是不要居庸这小子,也得要管盈这儿媳妇!你们也瞧见了,你们现在退亲,那不等于要了我家这口子的命?她有个好歹,我老郑还活个什么意思,你们绝对不能动这个心思啊!”

郑太太满意地点着头。

管嫂子拉开郑太太,笑着安抚起来:“这...弟妹啊,管盈五岁前都是你帮忙带着,她从小跟你就亲近,即使不嫁给居庸,她跟居庸也是姐弟,照样是自家孩子,你怎么就一根筋地想不开呢?”

郑太太拼命摇着头,又转脸瞪眼郑东方。

郑东方看着眼色:“嫂子,不行,真不行!管盈将来嫁给别人了怎么办?上一个是加拿大的吧?老管,你说,你这当亲爸的,是不是也怕?就不说咱们两家人吧,还有厂子里一百多号人,哪个不指望着下一代管盈当家?就凭居庸那傻小子,他能干成什么事?他喜欢的那个红毛丫头,能帮他接工厂的班,还是能帮他满世界谈生意?西城钢材以后交给他,迟早完蛋!”

郑东方借着老婆发脾气,也多少说出了些自己的心里话,他看好管盈,指望着管盈能带着居庸把西城钢材再做个三十年呢。

管雄摆摆手:“算了吧,一代人说一代人的事,完蛋就完蛋吧,厂子里的伙计们也都到退休的年纪了,他们也未必想让自己的孩子接班进厂。”

只要提到钢厂的事,郑东方可不愿让步:“老管,现在这社会,外面多少孩子找不到工作?钢厂这几年效益不好,老伙计们宁肯不要奖金,也都不离不弃吧,他们图什么,不就是图给下一代孩子们保个位置?咱们老哥俩不能卸磨杀驴啊!”

管雄初衷是想给自己女儿自由,但提起厂里的工人们,他当然也不舍得,便沉默了下来。

管太太时到今日才明白,原来大家都把自己的女儿当成了救世主,她这当亲妈的,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替女儿着想,反而铁了心:“东方,老管,你们听我说。居庸和乔琪已经谈了四年,婚都求好了,咱们现在拨乱反正,也晚了。而且,管盈和居庸之间,压根就没有火花,强扭的瓜,它甜不了啊!居庸既然已经打小就写了退婚书,咱就尊重孩子们,算了吧!”

郑太太掀开被子,摇摇晃晃就要下床,一个没站稳,摔了下去。

吓得儿子郑居庸破门而入:“妈!”

郑东方慌忙扶起老婆,气得朝儿子腿后狠狠踢了一脚,这还是他头一次对儿子动手。

老婆急眼了,郑东方就更急,说话也不挑拣轻重了:“嫂子,您这是看不上我们家居庸了?居庸这小子虽然被我保护得不经事,但在为人品德上,我们俩从没惯着他,绝对是个好姑爷!他就是感情上没经验,在外面被一个小姑娘耍得团团转,这方面赖我,我教的少。但你放心,他现在还得听我们两口子的话,昨晚上就狠狠教训他了!这事,就是他的错!他那么小就写这种东西,人家管管是个女孩儿,怎么能不生气?要没这个东西,说不定管管还搭理他,所以我们也不怪管管找别人谈恋爱!这小子以为拿这个出来顶用,可见他头脑多简单,幼稚!难怪昨天管管走的时候,我瞧着气呼呼的,八成是又看了这玩意气得!你们回去跟管管说,这口气,我们两口子替她出了!”

郑居庸刚才被老爸一脚踹倒在旁边另一张床位上,又被当众说了这一番,十分委屈道:“我不瞒着你们了,这是管管姐给我的!”

四个长辈都愣了一下。

还是郑太太反应得快,只见她卯着劲拽起儿子,朝地面按下去,就差按着脑袋磕头了。

管雄夫妇看这架势,慌忙上前阻拦。

一团乱麻中,郑东方冲动着说了一句了不起的话:“订婚!趁管盈在家,我们两家赶紧把酒席办了!”

一众人停下来,病房里鸦雀无声。

良久,郑居庸腾一下站起:“我不!你们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同意!”

郑东方气得打哆嗦:“你…你不跟管盈订婚,就给我滚出国去!不把钢厂的班接好,你跟谁也别想结婚!”

“去就去!管管姐能做的,我也能做!”郑居庸豁出去了。

不就是为了西城钢材吗,只要他能证明自己也可以好好接班,何必非得扯上娃娃亲呢!

郑东方:“好,好得很啊,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你这就回家收拾行李去阿联酋,正好给你管盈姐放个假!”

管雄夫妇一时插不上话,这么安排好像也不错,女儿在外面拼了那么久也该好好歇一下,居庸这小子能有志气把担子接过去,对两家来说,都未尝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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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管你的未婚夫
连载中衣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