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绾绾在弹琴的时候人面桃花相映红,本以为和穆安宸也姑且算是王八看绿豆——两情相悦吧。
可走出茶楼时桃花却没了,那个时候穆安宸可还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地舔着呢。
说明她的意中人也在茶楼中,十有**也是其拥趸,但她最后却选择了穆安宸,还是去做一个有负清高之名的小老婆。
既然不是真爱,名声又不好听,那肯定是图利,但那场梦里她又不像是有过多物质需求的人,天天一身白衣素钗飘来飘去的......
“小姐,前面还好多人呢。我们要不先回去,让丁叔派人来买?”
“你不懂,自己排队买的更好吃一些。”季茴还在分析敌情,随口应付着。
“真的是,现在不嫌太阳大会晒黑啦。”青果小声嘟囔着,突然看到街对面热闹起来,忙扯着自家小姐的袖子想去凑热闹,“小姐,大家怎么都往那边去了,咱们也去瞧瞧吧。”
季茴抬起头,果然看到队伍前面的人都往一个方向去了。
“欸,赵婶子,你的酥!”
还有这等好事?
季茴三步并两步向前,对着王记小二豪气地甩出一锭银钱:“这些我都要了。”
成功捡漏的主仆二人得以悠哉悠哉地边吃酥边吃瓜,用季茴的话说,反正挤过去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被高个子挡住,还不如在街对面舒服地看个大概。
长安街是京都人流量最大也是最繁华的街道,南通城门,北接皇宫,是外地客商来京的必经之路,这里的商铺多是几十年的老字号,早市、夜市更是热闹非凡。
对面正好是街心的乐平戏台,每逢年节庙会,朝廷会请戏班子或者杂耍团在这里表演,与民同乐。平日里那些达官显贵有什么娶妻生子中状元的大喜事想要显摆显摆的也可以提前上奏租用,来免费听戏的邻里街坊自然也不吝送上不要钱的祝福。
哦,就是免费的露天影院呗。
“那戏台上的大镜子有什么讲究么?辟邪?”
季茴看见戏台里侧的纱帐被挂在两端的铜钩上,露出几乎同里墙一般大小的铜镜来。但这个铜镜也太不清晰了,只看得到模糊的影子。
“那就是应天镜啊小姐。”青果一拍脑门儿,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脚都踮起来了,“啊,我想起来了,今天是每月检修应天镜的日子,想必大家都是去看国师新收的英俊小仙长的。”
怪不得,前排的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是二三十岁的少妇,还有几个四五十岁的婶子。
这时,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只见一位身形俊逸的白衣郎君缓步走上戏台,面如冠玉,眉目如画,略显病态的肤色衬得眼尾的细小泪痣略显绝艳。如墨长发被风扬起,有种即将随风而去的捉不到摸不着的距离感。
这股清冷超然的气质让季茴觉得很熟悉,才想起来这位就是那天被她点兵点将点到的国师的小跟班。
小仙长白天看更好看了,果然,自己看帅哥从不走眼,嗯。
只见小仙长把手覆在应天镜上,镜面萦绕着一层微弱的白光。他另一只手翻转几下朝镜子掐了个诀,镜面的光芒渐渐褪去,开始显现清晰的街景,是同现在位置一样的长安街街心,只不过没有行人商贩,而且下着微微细雨,与现时的艳阳高照不同。
看来这就是原主记忆里应天镜的主要功能了:天气预报。
应天镜归国师的应天殿管辖,大景的国师李釉白不是一般历史上那种抓住帝王长生不老的心理从而招摇撞骗之辈,而是实打实的修仙之人。
是的,这里也有修真界。
飘渺山就是这个世界的世外修仙之地,超脱于三国之外,寻常人连它的大致方向都不得而知,曾有人试图去寻仙问药,但不是有去无回就是无功而返。
修仙看根骨,也就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有天赋的婴儿一出生,就会被飘渺山各门派的人找上门来。若父母同意修仙就送上山,从此了却尘缘。
当然也有不舍得的,毕竟十月怀胎,刚刚出生就要亲子分离何其残忍。飘渺山也不会强求,那就留在山下做个凡人,两岁之后天赋便会自然消退,与常人无异。
不过这些也都是道听途说,因为能修仙的是极少数人,大景王室还是在百年前才出了唯一一个。那时正值藩王之乱,宫内宫外一片动荡,刚生下孩子的后妃看到凭空出现的仙人,一咬牙把孩子交给了对方。那孩子既没上皇家玉碟,也不知是男是女,更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但十几年前,国师李釉白来到大景,口口声声说要来报恩,做起了国师,景帝更是特地为他设立了应天殿。
一开始大臣们都担心李釉白会使用什么妖术把控朝政,毕竟修仙之人对上凡人那不是降维打击么。
但李釉白平时也就观观天象,卦卦吉凶,据他自己说是不可干涉普通人命运过多,也不可无缘无故使用太多术法。大臣和百姓看他十几年如一日没闹出什么幺蛾子,还能给大家播播天气预报小算一下命,应天殿至始至终也就他一个人不存在结党营私,也就放心了。
百姓对应天镜的接受程度也从一开始的惊叹到后面的习以为常,现在引起围观也不过是因为城里来了第二位更年轻更俊俏的仙长罢了。
是人就会有审美疲劳的嘛。
季茴看着应天镜,水汪汪的桃花眼瞬间亮了起来:“这不就是妥妥的直播系统和码农!”
三日后,伐柯司正堂。
走马上任的季茴身着鸦青绣合欢花纹官服,碧玉束带更显得腰身盈盈一握,满头乌发被象征二等红叶的红玉髓发冠竖起,莹白的小脸微微低垂,默默等待着面前boss的回复。
檀木书案前,伐柯司首柳英面无表情地翻阅完了几张写满簪花小楷的宣纸,抬起头打量着这位最近很是成为话题中心的新下属,并没有让她坐下说话。
“这就是郡主的提案?真是闻所未闻。”
“既然已经正式上任,司首唤我名字季茴即可。”女孩儿微欠身行了礼,语气不卑不亢。“卑职以为,新法子,才能带来新机遇。”
“是新法子还是新玩法?是新机遇还是新笑话?伐柯司本就地位尴尬,郡主的加入,虽说让伐柯司出了一时的风头,但恐怕也不是什么好风向。”
季茴叹了口气,唉,空降兵就是不受待见。
“的确,现在外面很多人想看我的笑话,再踩上伐柯司一脚只是顺带便的事。所以我们就更得做出点什么来。”
“若不是郡主一时意气,伐柯司不会被卷进来。”
“司首如何知道季茴是一时意气而不是心之所向?”
季茴抬起头直视柳英,眼神中有着柳英看不懂的坚持和倔强。
“心之所向?我们不过是一帮蒙天家仁慈才得以生存的孤苦女子,郡主天之娇女,难不成还真的小小年纪就喜欢保媒拉纤这些俗事不成?”
“卑职大胆问司首,诸位姐妹自愿入司放弃婚嫁,是因为嫁不出去吗?”
“自然不是,她们个个知书识礼,便是去小官家里当个正头夫人也是使得的。”
“是了,不过是因为无与之相配的男子罢了。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诸位姐妹无父母亲族逼迫又有栖息之地,可以不必委屈自己随意嫁人。那寻常人家的女儿呢?哪怕是高门大户的小姐,要么盲婚哑嫁,要么成为政治或者利益的筹码。成婚之后,夫妇间相敬如宾已是万幸,若两看相厌甚至大打出手呢?届时我们女子又该如何?”
“可以和离,伐柯司自会给两方一个公道。”
“敢问司首,近年经由伐柯司出面和离的夫妇有多少呢?男方一纸休书,女方寻死觅活的又有多少?既然我们无法改变大多数女子最后都要嫁人的命运,何不从一开始就为她们择婿,考察家境个性品行,帮她们再多掌握几分自己的命运。”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柳英明显被触动,站起身,眼神中多了几分光彩,但想到什么又黯了下去。
“那郡主肯定知道,不仅和离事务,伐柯司经手的婚约数量也不多,又如何能做到你心中所想呢。”
季茴走上前去,拿起书案上的纸册,重新递给柳英。
“所以何不破釜沉舟,先让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平民百姓,知道伐柯司的能力和资源。招牌打响了,慕名而来的人就多了,口碑自然也能重新积攒起来。”
柳英看着这个让她刮目相看的小郡主,虽仍在犹豫,但内心不免随着季茴的豪言壮语也变得澎湃汹涌。
正要回应,一位三等冰人匆匆进来通报:“司首,有位公子来了,说是......”她看了眼季茴,面露犹疑。
“无妨,说吧,季红叶已经上任,就是自己人了。”
季茴在心里比了个耶,这应该算是破冰成功了吧。
“前面来了位公子,说是要来找季红叶的。”
瞧,这不是第一笔生意就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