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凛下了车，从小区门口一路狂奔回家，把门反锁又插上钥匙，接着从阳台到卧室再到厨房，从每个房间的窗户往外看——
小区里一片宁静祥和，偶尔有遛狗的情侣依偎着走过，没有看到那两个跟踪者的身影。
她把所有窗帘都拉上，这才心有余悸地瘫坐在沙发上。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那两个人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尾随自己？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脑子太混乱了，没有头绪，还是先报个警吧。
她拨通了报警电话，对方询问过详细情况后，告诉她会帮她调取监控查实，但如果下次再发生这样的情况建议第一时间报警或者就近求救。
报警或者就近求救……
她回忆起那时候的感觉，当时那种好像自己一旦开口求救就会立刻发生恐怖的事情的感觉，现在已经消失了，现在的她，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不随便走进一间店铺里拨打报警电话，难不成他们敢冲进来抢人吗？
为什么会那么恐惧？
第二日，公司。
“小凛，你看起来有点累，没休息好吗？”池筠菡看着心不在焉的万凛，关切地问道。
“我还好，”万凛压低声音，“我昨晚回家路上被两个人尾随了，你最近下班也注意安全。”
池筠菡愣了一下，接着瞪大眼睛：“天啊，好吓人啊，那——我以后送你回家吧好不好？”
万凛刚要说不用，桌上的手机屏幕一亮，是领导发消息，她拿起手机看了看，冲池筠菡笑道：“想不想出个外勤？”
“灼斓”是一家未建成的私人展馆，位于城北市郊的溟水街南侧。展馆东靠一座废弃的森林公园，南北和西面则与破败的民房相邻。溟水街北侧有一座废弃的疗养院，旁边紧挨着已经没多少人居住的老旧小区。这条街地理位置偏僻，当年市中心商圈拓展没赶上趟，又因地形不平和初始规划不佳导致建筑密集凌乱，也没能在近几年交通建设规划中争得一席之地，所以直到现在还保留着很强的年代感。
万凛带着池筠菡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扭，来到一座外皮斑驳脱落，看着有些阴森的三层建筑前。据说几十年前这里整片区域都还是城郊荒地的时候，这座建筑就已经掩映在树丛和荒坡中，是私人违规盖起来的洋房，后来市区规划拓展到此，这房子本应该被拆除的，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到现在一直没被拆掉，经过几次转手，被如今的主人买下。
现主人姓季名灼，是小有名气的美术家和摄影艺术家，买下这座建筑后不久，与万凛所在的公司签订了合约，想把这里改造成他的私人展馆。
“小万，你们来啦，快进来坐。”
万凛按了门铃，很快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开门迎出来，脸上挂着和气的笑。
“呦，季老板今天亲自过来啦”，万凛堆着笑走进去，指指旁边的池筠菡，“这位是小池，来接替小梁的工作。”
池筠菡连忙将自己的名片递上：“相关资料万姐已经给我了，以后您这边的工作和我对接就可以。”
季灼接过名片，点头道：“好。这样，小池，你跟小王互相加个联系方式，你们勤联系着，遇到什么困难就提……哎？小王呢？这孩子跑哪里去了？”
“季老师，我在这里。”池筠菡循声望去，一个身穿黑色外套的瘦削男子正从楼梯上走下来，走到她面前双手递过名片，“你好，我是季老师的助理，我叫王隼。”
这座建筑内部虽然宽敞，但墙壁破损斑驳，露出大片灰泥，勉强幸存的几块墙皮上也布满了黑色霉斑和墨绿苔藓，加之四周本就古旧的暗红色家具铺着厚厚一层灰，令整个室内晦暗无比。一二两层是中空复式，站在客厅往上看，能看到二层走廊摇摇欲坠的生锈栏杆和几间紧闭的红漆房门，吊顶中央花样繁复的旧式水晶灯蒙着厚重的尘土，而那高悬的木头吊顶显出一种霉烂的黑绿色，好像随时都会脱落。
几人围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又寒暄几句，万凛从文件夹里取出两本装订册递给季灼：“设计部根据上次咱们开会时您的意见做了两版初稿，您先拿回去看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需求。”
季灼没张嘴地打了个呵欠，伸手接过文件。万凛低头看了眼手表，笑道，“这都到饭点了，要不咱们先找地方一起吃个饭，边吃边聊。”
“行。”季灼随便将文件翻了两下，又顺手递给王隼，“你还别说，这旧街区里还真藏着些好吃的，走吧。”
王隼上前拉开大门，季灼率先走出去，万凛正要跟上，突然感觉二楼有些许动静，她转头去看，看到阴暗的二楼走廊尽头，有一间房门正悄无声息地缓缓合上。她定神再看，那扇房门又紧闭着，和其他房间别无二致。
万凛低头揉揉太阳穴走出门，应该是自己眼花了。梁梁出事后的这段时间里她本就有些神经过敏，昨天又被那两个尾随者吓到，难免更加杯弓蛇影。
但万凛不知道的是，池筠菡其实也察觉到了二楼的异样，而且比她发现得更早。在那扇房门缓缓合上之前，池筠菡还看到了别的东西——如果没有因为光线阴暗而走眼的话，那应该是一张没有表情的灰白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