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溪见过岁然上神。”
她转过身去看,来人身着浅蓝锦缎长裙,容貌秀丽,一双眼睛长而透着妩媚。髻上簪着一只珠花簪,上面垂着流苏,方才说着话,流苏就摇摇曳曳的。
神界以实力为尊,岁然已晋身上神,本不用向其他神仙行礼,却仍是礼貌地朝灵溪轻点了点头。
倒是一旁素来稳重的青湘,神色突然间慌张起来,但行礼姿态依旧挑不出一丝错处,“小仙见过灵溪上仙。”
灵溪并未将目光放在青湘身上,只盯着岁然瞧了一番,她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岁然身后的风筝,“我的神兽不懂事,竟将上神的风筝线给咬断了。”
岁然好脾气地笑了笑,星眸亮晶晶地扑闪着,“无妨。”
话音刚落,她便打算去寻那风筝。这可是明日的贺礼,和寻常风筝自是不同。
“上神留步。”灵溪从身后的仙娥手中接过一个瓷白的玉瓶,双手递给她,“这是灵溪亲手酿的百花酒,就当是给上神赔罪了。”
岁然顺势看向她手上那玉瓶,默了片刻,唇边挂起一抹弧度,笑得人畜无害,“既如此,我便收下了。”
她伸手接过那玉瓶,转身离开。
巴掌大的玉瓶在手里把玩着,眼里的笑意却淡了几分,走出数米,她才淡淡道:“青湘,你很怕她?”
青湘在她身后低声回应,“灵溪上仙爱慕太子殿下,是九重天人尽皆知的事了。”
她似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语气也带上几分急切,“上神,你可千万别喝她酿的酒。”
“是吗?”岁然不紧不慢地将玉瓶举到眼前,在阳光照射下通体瓷白显得更加透亮,她眸光微闪,唇角弯起,
“本上神倒是很好奇,她究竟想干什么。”
掌心合拢,她将玉瓶收了起来。
不过说几句话的功夫,那风筝竟不知落到何处去了。幸好风筝上面留有她的气息,岁然两指指尖聚起一簇绛红色的神力,朝前轻点,顺着那簇神力往前走。
神力消失在一座宫殿前。
本以为飞星宫已经足够偏僻了,没想到这座宫殿更是幽寂。
岁然打量了一圈,心里正犹豫着该如何进去找那只风筝。青湘就在一旁开了口,“上神,此处是谴云宫。”
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继续思忖着对策。
如果少了样贺礼,师尊会发现吗?
青湘见她不为所动,继续劝道:“谴云宫乃帝君住所,已经两万年没有人居住了,早就被列为神界禁地。”
无人居住?
岂不正合她意,本来还想着可能会惊扰殿内的人,这下倒是更方便岁然行事。至于后半句话,她早就自动忽略了。
笑意在唇边轻漾,岁然身形一动,“你在外面替我放风,我去去就来。”
话音还未落下,她就结实地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力道大得被弹开了数几米。她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竟然是结界吗?
岁然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见状青湘连忙上前,心里还有些后怕,“上神,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虽说少了样贺礼,但照岁然上神在西王母那的宠爱程度,想必是不会苛责的。
“不对......”岁然嘴里低喃着,她再次抬起头看向谴云宫上空,“如果有结界的话,风筝又是如何落入谴云宫的?”
听到结界二字,青湘诧异了一瞬。她此前并未听说过谴云宫设有结界,但她转念一想,便释然了。既然被列为神界禁地自然是要设防的。
只是她还未开口阻拦岁然,便见她已走至宫墙边停了下来。
岁然在宫墙下驻足了片刻,口中默念了一个诀。随后她纵身一跃,双手死死攀住墙头,双腿费力得在墙壁上蹬了几下,一袭白裙也沾染上了些许尘土,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终于爬上了墙头。
幸好小时候常和师兄爬树摘蟠桃吃,这身功夫倒还没落下。
墙外,青湘正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墙内,正是谴云宫殿内。
岁然满意一笑,果然同她猜测的一样,神力入不了结界。
只是那锁神诀只能维持一炷香,她需得快些找到那只风筝。
她视线轻移,唇边的笑意霎时僵在脸上。
入目之处有棵极盛的桃树。树下站着一位男子,身着一袭雪青色锦衣,襟摆上绣着银色暗纹,漆黑云发华丽而隆重地倾泻了他一身。容貌俊美,但因为他脸上神色淡漠,给他的俊美平添了三分拒人千里的冷硬。
桃树正是盛放之时,亭亭如盖。清风拂过,少有的花瓣宛似飘絮落下,却不落至男子身上。那场景,竟像是怕亵渎了男子的尊贵。
紫色是神界最尊贵的颜色,就连天帝都不曾穿过紫袍。
莫非这就是青湘口中的那位帝君?
视线落到紫衣男子手中的风筝上,岁然心里不禁长叹一声。
看来改日得找元福神君算下气运了,她最近的运气属实不算好。
那人骨子里透出的清冷,和手里那只小燕风筝格格不入。而他,却又以一种近乎可以说是贪恋的目光看着它。
岁然胸口没来由地闷了一阵。
很快,那紫衣男子转了个身,她连忙敛起神色,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只是她忘了,锁神诀将她神力都封住了,此刻她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上神气息都未必能藏匿过这位帝君,何况是一介凡人。
男子就是在这个时候抬眼,跟岁然对视了个正着。
她蹲在墙头,直愣愣地盯着那双潋滟的紫眸,一时惊艳得说不出话来。岁然心中蓦然突了一下,这双眼看人时并不是单纯的潋滟绝色,眼底的睥睨凉薄仿佛与生俱来。
“还不下来吗?”男子语气轻淡。
却又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岁然轻眨了眨眼,随即从墙头跳了下去。她拍了拍裙上的尘土,余光偷偷打量着那位男子。
她直起身,无声地张了张口,感到一阵棘手。
啧,有点难搞。
男子走到庭院里的石凳旁坐下,将风筝搁在桌上,从容不迫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先开了口,“为何擅闯谴云宫?”
岁然朝他走近几步,微微躬身,余光紧盯着桌上那只风筝,话到嘴边临时改了口,“小仙来替岁然上神取风筝。”
既是闭门不出,想来神界诸神也认不全吧。
男子淡淡应了声“嗯”,随即分了个眼神给她,语气似是有些不解,但那眼神里分明带着了然的促狭,“这等小事,难不成上神还会亲自来吗?”
岁然自是没注意到那眼神,她紧了紧头皮,顿觉得有些语塞,但还是添了一句,“这风筝是冥界送来的订婚贺礼,所以上神特地叮嘱小仙,今日务必要带回去。”
她垂下眼睫,又反复斟酌了几遍方才的用词,确保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她如今住在神界,切不可行差踏错给师尊惹下麻烦。
男子收回视线,举止优雅地执着茶盖拂了拂茶沫,没头没脑地换了个话题,“风筝上的小字,写得甚好。”
岁然闻言一怔,她方才怎么没注意到?
于是,她的视线又在那风筝上来回扫了几眼,筝面底端确有两行小字,只是距离隔得远,有些看不太清,她微眯起眼仔细辨认着。
那上面写的是......
“写的是,心有缱绻,望若初见。”男子淡淡开口,听得岁然一阵清冷入骨。
冥界怎得送这样的贺礼?
她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如此。这小字题的,平添让人觉得送礼之人对她情根深种呢。
岁然犯了难,正愁着如何接话。
她因着天生修炼就难于常人,又偏生得嘴甜机灵,素来得师尊和一众师兄疼爱,在昆仑山可谓是呼风唤雨的存在。
与神仙打交道自是不难,可从没人教她如何同帝君打交道啊。
正当她恍惚之际,男子再度开口,“既是贺礼,你便将这风筝带回去吧。”浅淡的声音像是一根绳索,瞬间把她拉出了困境。
她悄悄抬起眼睫,飞快地瞄了他一眼,见眼前之人神色如常,随后福了福身子,“多谢帝君。”
岁然暗吁口气,走上前拿过风筝,正准备原路返回,身后又传来了那道如清泉冷冽的声音,“走正门。”
脚下步子一顿,她便听得那道声音悠悠开口,“莫不是,你想被当作潜入谴云宫的小偷给抓起来?”
她连忙调转方向往正门走去,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在合上门的最后一秒,岁然透过狭窄的门缝,深深地望了一眼那道雪青色的背影。
心里一时间,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青湘见她从正门出来,脸上神色晦暗不明,不禁有些疑惑,“上神在里头可是遇到麻烦了?”
岁然眉眼微敛,随意地摆了摆手,乌黑的睫羽往下压,落在那筝面一角的小字上,那字迹真是越看越熟悉,因为——
那分明就是她自己的字迹!
半晌,她问,“你说这谴云宫两万年不曾住人了?”
“是啊,自帝君......”青湘听着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话说一半便猛地顿住,默了声。
两万年。
岁然如今正好两万岁。
“你说的帝君,可是身着雪青色锦袍?”岁然状似不经意地询问了一嘴,“还有一双紫眸。”
紫眸......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遗落了什么重要信息。
耳边蓦地回响起仙娥口中所说,冥界有一紫瞳男子。于是这些零星碎片在她眼前逐渐拼凑起来,直至完整地呈现了一张令人叹为观止的俊秀脸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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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