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渐深重,无月无星,漆黑一片。唯有瑟瑟耸动的腥风,带着死亡的气息,闻之令人作呕。
整片大地像烧红的烙铁一般,透发出通红的光彩。随处可见白骨堆积成山,高耸而立,而一旁的石柱、岩壁却又都闪烁着骇人的血芒。
滚滚猩红的血水在骨山下缓慢淌过,奇异得在河流边拐了弯。
与碧波荡漾的河水形成鲜明对比。
河里唯一的活物,只一朵万年不曾盛开的红莲。
而此刻,一道身影飘在河上,三千青丝如海草般在水中无力地漂浮着,锦袍晕出朵朵血花,已分辨不出原先的颜色。
殷红的鲜血,将那一条清流染红了。
萦绕花瓣的金光霎时间大亮,将黑夜彻底照亮。一道闪电划破黑夜,雷鸣滔天,轰地一声,大雨倾盆而下。洗刷凶煞之气,将满地血污冲洗开,刺鼻的腥气淡去。
而红莲只绽放了一夕,瞬息凋零。
......
只眨眼工夫,画面就改变了。浓雾涌动,其中显现的两道人影十分模糊,只能粗略分辨出一个高大颀长,而另一个则略显娇小。
“他们为何要把我带回神界?”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
“如今你七魄完好,凡人之躯已承载不了多久你的神力了。”男子的声音清冽,“若再以肉身留在此处,怕是寿数将近,再也无法重回九天了。”
“那又何妨!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话中殷切,很是坚定,却又能听出丁点恳求的意味来。
男子默然片刻,叹息,“小九,肉身凡胎又能有多长寿数能伴我左右呢?”
“若我重回神界,便能同你一直在一起了吗?”
有片刻沉默。
“君上终究还是离我......太远了。”女子再度开口,似是哽咽,嗓音也无端得悲凉了起来,“明明我已经这么努力地靠近你。”
男子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小九,听话。”
“我总觉得我们前世便遇见了,想来前世过得不尽如意,所以今生我又找到了你。”女子的嗓音无端平静,“可是我错了......君上果然同传闻说的那般,绝心绝情。”
女子的声音渐远,渐弱,“待我重回神界,便不要再见了。”
脑袋传来针扎一般的刺痛感,岁然面色苍白,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被痛醒,倏地睁开双眼,额间已布满丝丝冷汗。
她从床上坐起,茫然地擦了擦额角。
自她在九重天住下后,就开始做这个荒唐的怪梦。起初几个月做的频繁,但她已有一月多没有再梦到过了。
有时她甚至怀疑那朵红莲是她自己,但转念一想,她是天地初开以来唯一一位渡过弱水的神仙,又怎得会出现在那般极恶苦仇之地。
不知梦里又是哪位君上,只可惜始终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岁然?”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师尊请进吧。”
“吱呀”一声——门从外被推开。来人面容姣好,衣着考究。身着的黄色烟罗纱,用五色丝线绣着朝阳拜月的五彩凤凰。
天上地下,唯昆仑山西王母能着彩凤在身,彰显身份华贵。
而岁然正是西王母座下第一女弟子。
西王母坐到她身边,替她拂去贴在额间湿透的发丝,柔声问,“可是又做梦了?”
岁然哑然,只能轻微地点点头。
西王母短叹一声,脑海中忽地闪过数月前见到的岁然,是那样天真烂漫。她心中一动,缓缓开口,“岁然,不若师尊替你去解了这婚约吧。”
岁然一怔,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西王母。
两万年前的蟠桃宴上,天帝曾与西王母定下她与神界太子的婚约,虽说是醉酒之言,但蟠桃宴仙友众多,也不好当众罔顾了天帝颜面。
所以,这婚事是在岁然刚降生于弱水时便定下了的。
西方极乐境的佛祖推算,她乃六界至纯至净的上神命格,为此西王母特地移居昆仑山避世,与神界也甚少往来了。
若不是婚约之事即到,西王母怕是要带她再在昆仑山住上数万年。
不知是否是降生在弱水的缘故,岁然天生神脉闭塞,在昆仑山修习了两万岁才堪堪至元君之境。
佛祖说的上神命格,她是半点都没体会到。
可说来也奇怪,自第一次做那怪梦后,她竟意外地晋身成了上神之境。
“师尊何出此言?”岁然开口问道。
六界动荡已久,两万年来,神界因与昆仑山有姻亲关系,才对昆仑山多有庇护。若眼下解除婚约,怕是要将两家脸面彻底撕破,外患未至,先起内忧。
所以,这婚不能退,也退不得。
“你可喜欢润洵那小子?”西王母不轻不重地抛出了一句话,却实实在在地问住了岁然。
她恍惚间想起二人初见那天,润洵一袭玄色绣金锦袍,站在飞星宫的庭院里,他的神情寡淡,五官轮廓利落分明,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是道不尽的缱绻温柔。
眉眼敛起,带着点勾人的意味。
是九重天上难得一见的妖孽长相。
只是他眼里的灼灼之色,实在是很难让她与仙娥口中的冷傲孤清之人联想起来。
自她降生之日起,就一直在昆仑山修习,不曾来过神界。她可以确定,她从未见过这般妖孽绝色的男子。
但是润洵开口便唤她“小九”,不禁让她留了个心眼。
那个梦实在怪异,师尊只跟她说,在前往九重天时出了些意外,所以她的记忆才会从昆仑山瞬息就跳跃到九重天上。
但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也许是那位君上,也许是别人,想来这重重疑团下唯一的突破口,便只有那位太子殿下了。
岁然回过神来,唇边挂着抹浅笑,“神生漫长,喜欢与否有那么重要吗?”
西王母似是没想到她这番作答,一时愣怔了片刻。见惯了岁然骄纵机灵的样子,眼下变得这般沉稳,她眉眼间透着恹恹之色,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喃喃着,“也罢,也罢。”
“明日便是你们二人正式订下婚约之日,六界贺礼都在偏殿放着,清点的礼单一会儿差人给你送来。”
岁然应了声好。
西王母走后,她实在受不了一身粘腻,差身边的仙娥备水沐浴。
岁然不喜别人侍奉自己沐浴,所以仙娥们布置完也只是隔着道帘子在外候着。
她在飞星宫住了数月,仙娥们也早已摸透了这位上神的性子,脾气是九重天上一顶一的好,待人宽厚,时常哄得众仙女眉开眼笑的。她们偶尔八卦神界趣事时,上神还会来闲聊几句。
这不,瞧见西王母遣人送来的礼单,她们已在边上小声讨论起来了。
“明日上神订婚,竟连冥界都差人送了贺礼来。”
“听闻冥界有一紫瞳......”
稍有资历大点的仙娥连忙使了眼色,警告道:“切不可议论冥界的事。”
小仙娥哪知道神界两万前的禁忌,一心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有一道极甜极清的声音抢先一步开了口,
“为何呀?”
两三仙娥顺着声音看去,正是那沐浴的岁然上神所问。
隔着珠帘,人影层层叠叠得随着玉珠摇晃,偏生出绰约的朦胧美感。
只见那及腰青丝漂浮在水面上,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淡淡粉色,樱唇琼鼻,最好看的莫过于那一双明净清澈、灿若繁星的眼睛。
此时正笑吟吟地看向她们。
那仙娥见是岁然问话,只得捡了零星大概回应着,“冥界森罗殿殿主,曾是神界之人。”
岁然咋了咋舌,神职调任也是常有的事,但看那仙娥神色紧张的模样,想必调任的人是神界举足轻重之人。
她不愿为难一介仙娥,便只能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岁然沐浴更衣完后,边上的仙娥连忙递上手中的礼单。
她接过后随意瞟了几眼,视线最终落在冥界的贺礼上。
实在不是因为仙娥们的对话,她才特别关注冥界的贺礼。而是在一众神丹法器、明玉珠翠里,冥界的贺礼过于......别出心裁。
一个香囊,一只风筝,一把同心锁。
倒是有趣。
岁然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将礼单搁在桌上,起身前往偏殿。
素来空旷的偏殿此刻琳琅满目地堆满了贺礼,她只好动手捏了个诀,将冥界的贺礼翻出来。
三样贺礼浮在半空中,岁然抬头看去,却只取下了那只风筝。
在昆仑山修习的日子十分无聊,师兄们就常带着她偷跑去人界,看话本、听说书这些自然都不在话下,风筝倒是还没放过。
凡人通常将美好的愿望寄托在一只风筝上,盼望着风筝高飞,天上的神仙能够实现他们的愿望。
只可惜,风筝飞得再高,也飞不上九重天。
岁然将风筝拿在手里,偏头问,“青湘,你放过风筝吗?”
青湘正是那资历稍大些的仙娥,她微微低头,恭敬道,“小仙从前在人界时曾放过几次。”
“那好,你且陪我去外头放会风筝吧。”岁然先一步抬脚离开了偏殿,青湘只好跟在她后头。
天帝念及岁然自小在昆仑山深居简出,特地择了一座僻静的宫殿供她居住。
一来是照顾她,二来是为了挡九重天上那些喜欢太子殿下的莺莺燕燕。
飞星宫殿前极为开阔,倒不失为一个放风筝的好地。
在青湘的帮助下,岁然很快就将风筝放了起来。还不待她放线,空中忽地飞过一只通体灰蓝的鸟雀。
好巧不巧的,将牵引着风筝的细线给咬断了。
那只小燕风筝挣脱了束缚,却也失了助力,无力地在空中飘起,又落下。
岁然正要捏诀,就被一道细声细气的声音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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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且自知·病弱美人×(假)温润(真)斯文败类太子]-
蓄谋已久/真香日常/伪装者付诸真心*被爱者恰好回应
姜落殊曾是汴京高悬的明月,一夕突遭满门抄斩、贬为清倌,她从掌中娇跌落至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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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太尉寿宴那日,特请姜落姝去府中献艺一曲。
谁料,这场宴会竟是局中局。
行刺的金簪被打落在地,她正欲自刎,却在突溅的血光中,看见了她此生都不想再见的人。
昔日的落魄竹马,如今的太子裴言川。
清俊依旧,矜贵非常。
他俯身抬手,却被姜落姝避了去。
裴言川捏过她的下巴,拭去溅落在她脸上的血珠,轻声哄道:“脏。”
姜落姝竭力稳住轻颤的眼睫,却深觉自己的傲骨一寸寸碎裂开来。
她想自己应是怪他的。
怪他抽身离去,毫不留情,往日朝夕相对的只是一张摘不下来的面具,可却又清楚知晓自己并无立场来指责他。
尤其是如今,明月下坠,清风复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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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朝堂动荡,虎狼环伺,历经多年如履薄冰,裴言川踏过尸山血海,荆棘泥涂,成为了如今的南楚太子。
在那些虚与委蛇的日子里,他得到了很多,却也失去了很多。
比如,那个会喊他阿兄的小姑娘。
在得知姜落姝孤身赴宴之时,他扔下一桩刚有眉目的冤案赶去太尉府上,生怕就此真的失去那个小姑娘。
可她却对自己避之不及。
裴言川不曾想过逼迫她,只是窗外蝉鸣不止,他又想起二月初八那日——
“明日是我的及笄礼,阿兄会来吗?”
少女的眸子亮晶晶的,眉眼尽是明媚。
可她不仅没能等到他,还满身狼藉地入了花满楼。
那张惯会伪装的面具,生平第一次在看见她摇晃却背脊挺直的身影时,有了一丝裂痕。
直到后来,他纳她为幕僚,解她心结,带她踏遍人间烟火,也不过是妄想这个小姑娘能够回头看他一眼。
——想为姜家昭雪,他帮她。
——利用他,没关系。
——只要她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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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于朱红宫墙见过一抹白,此去经年,兜兜转转,她还是忍不住扭头看向了他。”
……
“她仍是皎皎明月,纵使下坠,也是坠入了他的怀里。”
-------【阅读指南】-------
①1V1,HE,双C
②女主动心晚(比较克制),男主的爱一直是毫无保留的偏爱
③女主进花满楼不是男主的手笔,且女鹅清醒坚韧,不会受很大的委屈
④男主非良善,少时利用过女主(这点后文会解释)但发现自己心意后他超~爱的(但不是舔狗)
⑤主感情,带点朝堂权谋,朝代官职架空不考究
⑥看得开心咱就看,看不开心咱就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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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前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