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旻司斓就来到405教室，此时的宋一正趴在桌子上画画。
她很少干这种事情，为了解决饱腹问题她平时都是游荡在小学里寻找食物。
“你在画什么？”旻司斓带了份早餐给宋一，是拌面。
宋一用彩色笔画出一个斑斓的世界，只是里面的内容太复杂旻司斓有些看不懂。
“这个是姐姐。”宋一指着一个蓝色物体，恕旻司斓实在看不出这跟人哪搭边，就是一个不规则的蓝色物体，还有两个黑黑的眼珠子突兀的镶嵌在大概是脸的位置。
“这个是我。”宋一指指旁边一团黑色的东西，有些像泼上去的墨水。
蓝色“小人”跟黑色“小人”紧紧挨着，看得出她们的关系真的很好。
“这是你的早餐。”旻司斓收回目光，打开保温饭盒。
宋一揉揉自己的肚子，脸色很是难看，“阿斓姐姐，我肚子不舒服。”
旻司斓奇怪，“是昨晚吃太多吗。”
宋一摇摇头，她只知道昨天吃了点旻司斓带来的东西后，到晚上肚子就开始不舒服，一直到今天早上才好一些，现在看到这些吃的又觉得肚子开始翻滚了。
“你先别吃这些东西，等缓过来再说。”旻司斓把保温盒盖上，宋一很可能是昨晚吃太着急所以胃受不了，旻司斓没想太多，又陪着宋一聊天。
宋一真是个固执又单纯的孩子，对于她自己的过往她可以说一概不知，只能记得自己是个两岁大的孩子，以及要在学校等自己的姐姐。
“你姐姐是你的亲姐姐吗？”旻司斓坐在宋一旁边，负责给她递画笔。
宋一点头，“当然，姐姐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旻司斓道：“你妈妈呢？”
“妈妈？我没有妈妈。”宋一的世界里只有姐姐，她晃着自己的脚，“阿斓姐姐有妈妈吗？”
旻司斓一愣，她摇头，“我也没有。”
她不觉得那是她的妈妈。
旻司斓难免想起过去，那个她恨之入骨的家。
小的时候，旻司斓和妈妈没少被父亲家暴，而身为母亲，她永远只会抱着旻司斓沉默地承受所有的伤害。
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母亲不是旻司斓在黑暗中的光，于她而言母亲就是父亲的帮凶，助纣为虐的伥鬼。
母亲过往的哭诉再一次从记忆的深渊浮现。
—“我都是为了你才忍的！”
—“妈妈只有你了。”
—“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你怎么可以背叛我，我含辛茹苦地养大你，你却不感激我对你的恩情。”
“阿斓姐姐。”宋一戳戳旻司斓的脸。
旻司斓从回忆中出来，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怎么了？”
“你看，这是你！”宋一举起手中的纸。
旻司斓勉强可以看出来画的是什么，浅黄色的两个圆球堆出头和身子，宋一还细节地画出了眼白和眼黑，脸上还用红色画笔画出大大的笑容。
虽然样子很奇怪，但还是能看出画中的“旻司斓”笑得很和善。
旻司斓摸摸自己的脸，她长这样吗？
宋一把自己画的画都叠好，整理间，旻司斓得以看到她之前的画，风格实在多变，不过仔细看能够看出来宋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像现在这样画的。
以末世为节点，末世前宋一的画很老实，挑不出错，就是普通的四年级小朋友会画出的画，该有的想象力也都有。末世后宋一的画则色彩更加丰富，用色更为大胆，多为亮眼的黄色、红色和绿色，并且画的内容天马行空，根本看不出她想画什么。
旻司斓拿着画纸仔细端详，宋一的画都有写日期，距离末世越近宋一的画就越狂乱，画纸背面有老师的评语。
“你的画老师一直很放心，但是最近是怎么回事呢，画面开始不稳定了哦，要把控住自己的型，切忌胡乱涂画。”
旻司斓沉思，难道宋一失忆跟末世有关？她赶紧又翻出宋一之前的课本，上面用签字笔工整地写下名字，不是宋一而是“宋语恬”。
旻司斓头脑风暴，她心里是觉得宋一是失忆状态，所以“宋一”这个名字也有可能是失忆的宋语恬起的。
“宋一，”旻司斓把本子拿给宋一看，“你知道这是谁吗？”
宋一看了两眼，笑道：“这是姐姐。”
“姐姐？”旻司斓惊了，“这是你说的要来找你的姐姐？”
“对啊。”宋一拍拍桌子，“这是姐姐的座位。”
旻司斓大脑宕机了，宋一说宋语恬是她的姐姐，那为什么还要说宋语恬会回来找她，她们明明在一个学校，难道宋语恬独自离开学校了？
旻司斓喉咙干涩，她清清嗓子后问道：“那，宋语恬是一个人离开学校了？”
宋一摇头，目光柔和而安静，“姐姐没有走，姐姐只是睡着了，她会为了我而醒来的，她会回来的。”
所以宋一所说的姐姐会回来找她，并不是指姐姐离开她，而是指姐姐睡着了，所谓回来找她也只是指苏醒。
旻司斓在脑子里开始分析目前接收到的信息，宋一自认为是两岁幼儿，暂且怀疑她是失忆，宋语恬是宋一盖章过的姐姐，这个可信，宋一很跟宋语恬年龄相仿，两人或许是双胞胎，如果以上都是真的。
那么，宋一的座位在哪？
旻司斓发现了问题点，“宋一，你的座位在哪呢？”
宋一迷茫地眨眨眼睛，她重复着旻司斓的话喃喃道：“我的座位在哪呢？”
“我的座位在哪呢？”宋一继续重复这句话，她表情痛苦脑袋犹如有针扎一般，痛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我的座位……就在这。”
宋一崩溃了，她厉声尖叫，双手摁在桌子上，刹那间桌子化成粉末。
“姐姐！”宋一仰头大喊，浓墨似的眼珠子变成了血红色。
旻司斓还来不及说话就昏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教室里一片狼藉，而宋一已经没了身影。
旻司斓从地上站起来，有关于宋一或者宋语恬的东西都变成了粉末，连点碎纸都没剩下，唯有粉尘中间的那副画。
旻司斓拖着自己僵硬的腿走过去，将那副画捡起。
画中黄色的“旻司斓”笑得依旧那么开心。
宋一去哪了？
旻司斓找遍了学校都没能发现宋一的身影，眼看天色不晚，旻司斓不得不带着满腔的疑问回到别墅。
或许问问齐婼能够有不同的解答。
*
“你是说，宋一在怒吼一声姐姐之后就消失了？”齐婼表情严肃，大拇指和食指捏着自己的下巴。
秋瑜躺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她搓搓自己的手臂，“诶，我觉得这小孩挺可怕的。”
吃人肉吃丧尸肉就算了，还来历不明，而且这杀伐果断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个心智只有两岁的孩子。
旻司斓也很奇怪，“宋一说宋语恬是她的姐姐，还说宋语恬睡着了，那么宋一说的等姐姐来找她的意思是不是就是等姐姐苏醒。”
齐婼有一个很可怕的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宋一把她姐姐吃了？”
旻司斓下意识就否决了，“不可能，宋一那么依赖她的姐姐，怎么会把她吃了？”
秋瑜顺着齐婼的想法往下说，“这样不就解释了宋一为什么失忆啊，就是因为吃了姐姐所以接受不能，打击太大然后失忆。”
旻司斓很无语，“你们能不能想点正经的。”
她一听齐婼的语气就知道她在开玩笑。
齐婼嘻嘻哈哈地搂住旻司斓的肩膀，“我看你心神不宁的，就逗逗你。”
旻司斓推开她，“行了行了，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齐婼正色，“宋一在你提到座位这件事的时候她反应很激烈，这种反应不可能是不记得座位的反应，因为她最后也说了她的座位就是姐姐的座位。”
昏黄的烛光下，齐婼的眼神明亮。
“除却双胞胎的猜测，还有一种可能。”
齐婼看向二人。
“那就是，宋一有两种人格。”
两人都瞪大了眼睛。
旻司斓从未设想这个可能，此时她再回想宋一的话。
—“姐姐告诉我不可以离开学校，要在学校等她。”
—“姐姐睡着了，她会醒来的。”
—“姐姐九岁，我两岁。”
所以，姐姐就是宋一，宋一就是姐姐，她们是同一个身体的不同人格。
所以，宋一会说自己两岁也只是因为她这个人格比宋语恬的人
格晚出现，才会将宋语恬这个人格当作姐姐。
旻司斓和秋瑜都因为接收了这么炸裂的信息而沉默，好一会旻司斓才缓过来，她道：“那为什么宋语恬叫宋一不许离开学校？”
齐婼说出自己的猜想，“或许是宋一有个不得了的异能，从你所说的画里可以猜到，越是临近末日宋一画的画就出现的越频繁，等到了末日后就再也没有宋语恬的画了。很有可能就是宋一觉醒了异能彻底把宋语恬这个人格挤下去了，而宋语恬叫她不要出学校就是为了防止她滥杀。”
的确如此，虽然宋一说那是宋语恬的座位，但是有一些画明显就是宋一的风格。旻司斓忍不住摇头，“真的没想到，她到底是生活在什么环境下，怎么会精神分裂。”
秋瑜拍拍自己的胸脯，“可是宋一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会乱杀人的小孩啊，听司斓讲起，那小孩挺天真善良。”
齐婼睨她一眼，“虽然我觉得宋一杀的挺对的，但是能够这么没负担的杀人，就足以证明她并非普通人。”
旻司斓已经心不在焉了，不知道此时小女孩身体里的是宋一还是宋语恬。
夜黑风高，月明星稀，九岁的小孩站在高楼上，脸上冷的要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