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海边，天还未亮，只有微弱的星光洒在海面上。
陈沉已经站在沙滩上，手握木剑，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最基础的“刺”。他的动作并不标准，甚至有些僵硬，但他没有停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沉重却坚定。
爹爹站在一旁，目光沉静，既不指点，也不阻止，只是看着他。
我蹲在不远处的礁石上，托着腮帮子看他们。海风吹得我头发乱飞，但我不敢出声打扰。
“手腕太僵。”终于，爹爹开口了。
陈沉的动作一顿，立刻调整姿势，但反而更加紧绷。
“放松。”爹爹走到他身后，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剑不是死物，它是你手臂的延伸。”
陈沉深吸一口气，试着放松肩膀，再次刺出一剑——这一次，动作流畅了许多。
“嗯。”爹爹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认可。
陈沉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像是终于抓住了一线希望。
训练结束后，我们回到小院。小爹正坐在院子里，手里摆弄着一只初具雏形的小船，见我们回来，抬头笑道：“哟，小徒弟练得怎么样啊？”
陈沉低着头，没敢接话。
爹爹瞥了小爹一眼：“别闹。”
小爹笑嘻嘻地凑过来，捏了捏陈沉的胳膊：“肌肉绷得太紧，明天肯定酸得抬不起手。”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丢给陈沉，“晚上抹一抹，能缓解酸痛。”
陈沉接过瓷瓶，愣了一瞬，低声道：“谢谢…前辈。”
“叫师娘就行，”小爹眼睛亮晶晶，“反正你师父也不爱说话，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问我。”
爹爹皱眉：“苏怜。”
小爹吐了吐舌头，转身溜进厨房：“我去做饭！”
陈沉站在原地，握着瓷瓶的手指微微收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轻手轻脚地溜到院子里。
月光如水，洒在沙滩上，海浪声轻轻传来，让人心神宁静。
出乎意料的是，陈沉也没睡。他坐在院子角落的石凳上，手里握着那柄木剑，一遍又一遍地比划着白天的动作。
我走过去，蹲在他旁边：“还不睡？”
他看了我一眼，没停下动作：“睡不着。”
“手不酸吗？”我指了指他手里的木剑，“小爹给的药膏，你用了没？”
“用了。”他顿了顿，终于放下木剑，“……谢谢。”
我摆摆手：“谢什么，咱们是朋友嘛。”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爹爹……以前也这么严格吗？”
我噗嗤一笑：“严格？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是没见过他教我练剑的时候，错一个动作就得重来一百遍。”
陈沉微微睁大眼睛：“一百遍？”
“骗你干嘛？”我夸张地叹了口气，“有次我偷懒，被他发现了，罚我挥剑两千次，我胳膊都快断了。”
陈沉的嘴角微微上扬，虽然很快又压了下去，但我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笑意。
“不过，”我托着腮帮子，看着月亮，“爹爹虽然严格，但他从不会让我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他说，剑道不是拼命，而是修心。”
“修心……”陈沉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神黯了下来，“可我学剑，就是为了报仇。”
我转头看他：“报仇之后呢？”
他一愣，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
我学着爹爹的样子，故作深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得好好想想。总不能报完仇就没事干了吧？”
陈沉沉默了很久，最终低声道：“云星，你和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有家人，”他抬起头，月光下，他的眼神孤独而执拗，“而我……只剩下仇恨了。”
我心里一酸，正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屋内传来小爹的声音：“星儿！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聊什么天？”
我一惊，赶紧站起来：“这就睡！”
陈沉也站起身，低声道：“回去吧。”
我点点头，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站在月光下，背影单薄而倔强，像一柄孤剑。
几天后的清晨，爹爹出门打猎，小爹在院子里炼器，我和陈沉在海边练剑。
陈沉的进步很快，短短几日，他的剑势已经沉稳了许多，不再像最初那样满是戾气。
“手腕再抬高一点，”我模仿着爹爹的语气，“对，就是这样。”
陈沉瞥了我一眼，没拆穿我的装模作样，但还是按照我的提示调整了姿势。
正当我们练得起劲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我和陈沉同时转头，看到几个身穿玄色衣袍的修士骑着马，朝村子方向疾驰而来。他们的衣袍上绣着银色剑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陈沉的身体猛地僵住，脸色瞬间苍白。
“那是……”我眯起眼，突然反应过来，“绝霄剑宗的人？”
陈沉没说话，但他的手指死死攥住木剑，指节发白。
那几个修士在村口停下，为首的男子高声问道：“有没有人见过一个叫陈沉的少年？十五六岁，身材瘦削，身边可能带着一个病弱妇人。”
村里人面面相觑，没人回答。
我的心跳加速，下意识看向陈沉。他的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恨意，但身体却一动不动，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陈沉，”我压低声音，“我们得回去告诉爹爹和小爹。”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
我们悄悄退回树林，正准备往家跑，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在那儿！”
我回头一看，一个绝霄剑宗弟子指着我们的方向，满脸兴奋。
“跑！”我一把拉住陈沉的手腕，拽着他拼命往家冲。
身后传来马蹄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近。我的心跳如擂鼓，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陈沉沉重的呼吸。
我们冲进院子时，小爹正坐在石桌前，给我的小船上色。见我们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他挑眉：“怎么了？被海妖追了？”
“绝霄剑宗的人来了！”我气喘吁吁地说，“他们在找陈沉！”
小爹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他站起身，快步走到院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几个人？”
“四个，”陈沉声音沙哑，“看装扮，都是内门弟子。”
小爹啧了一声：“麻烦。”他转身回屋，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匣子，打开后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十几枚银色的小球。
“星儿，带着陈沉去地窖，”小爹快速说道，“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准出来。”
我急了：“那小爹你呢？”
“我？”小爹勾唇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当然是会会他们。”
陈沉突然开口：“他们是冲我来的，我——”
“闭嘴，”小爹打断他，“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我还想说什么，远处已经传来了马蹄声。小爹一把将我们推进地窖：“快！”
地窖门关上的瞬间，我听到院门被踹开的声音，以及一个冰冷的男声：
“苏怜？真是意外之喜啊。”
[粉心]哦莫，其实小爹受伤前也很厉害的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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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剑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