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这话像根针,戳得澜宋哑口无言。他当然不想。一想到父母可能露出的失望眼神,想到邻里那些闲言碎语,他就觉得浑身发紧。更重要的是……他舍不得这场戏就这么散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一慌,猛地别过脸,不敢再看江予沨。“我不知道。”他闷声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可总不能演一辈子。”

“那就先演着。”江予沨说得轻描淡写,指尖在被子上划了个圈,“等过了这阵儿,找个合适的理由,说性格不合分了,不就行了?”

这话说得坦荡,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澜宋却猛地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情绪,像委屈,又像别的什么。“分了?”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发飘,“就这么……分了?”

“不然呢?”江予沨挑眉,“你还真打算跟我领证?”

澜宋被问得一噎,脸颊瞬间涨红。他张了张嘴,想说“谁要跟你领证”,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里那点莫名的涩意涌上来,像喝了口没泡开的茶,又苦又涩。

他知道江予沨说得对。他们本来就是演的,戏散了自然要回到各自的轨道,哪有什么永远的道理。可知道归知道,心里那点不情愿,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闷闷地说,别过脸看向窗外,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我就是觉得……太突然了。”

“是挺突然的。”江予沨没反驳,往床里面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先睡觉吧,明天再说。”

澜宋没动,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背影绷得紧紧的。江予沨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觉得有点无奈。他伸手,轻轻推了推澜宋的肩膀:“怎么?还在想结婚的事?”

澜宋被推得晃了一下,猛地回头瞪他,眼眶有点发红,像只炸毛的猫:“谁想了!”

那点生怯藏在眼底,却被倔强盖了过去。江予沨看着他,忽然低笑出声:“行了,不逗你了。”他往旁边又挪了挪,留出更大的位置,“睡吧,再想下去,天就亮了。”

澜宋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最终还是掀开被子躺了下去。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不远不近,却像有条无形的河,把彼此隔开。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澜宋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母亲期待的眼神,一会儿是江予沨刚才那句“分了”,还有昨夜那些亲密的画面,搅得他心口发闷。

他忽然往江予沨那边挪了挪,肩膀不小心碰到对方的胳膊。江予沨的身体顿了一下,却没躲开。澜宋的心跳漏了一拍,又往那边挪了挪,直到两人的肩膀紧紧靠在一起,才停下动作。

“你干嘛?”江予沨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

“冷。”澜宋闷声说,声音硬邦邦的,却没什么底气。

江予沨低笑出声,往他那边靠了靠,把被子往他身上拉了拉:“行了,睡吧。”

澜宋没再说话,只是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肩膀传来对方的体温,不算太热,却让人莫名地安心。他闭上眼睛,脑子里的乱麻好像渐渐理顺了些。

先演着吧。

他想。

等过了这阵儿再说。

至于以后……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假期最后一天的清晨,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澜宋收拾行李时,动作慢得像在数行李箱的纹路,折叠衬衫的手指总在领口处顿住,仿佛那布料烫得人不敢碰。

江予沨早把东西收好了,背包放在墙角,他靠在门框上看澜宋磨磨蹭蹭,指尖转着车钥匙,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再慢赶不上早高峰了。”他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催促,视线却落在澜宋泛红的耳尖上——这人昨晚睡姿不好,耳后被压出一小片红印,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硌了下。

澜宋“嗯”了一声,把最后一件外套塞进行李箱,拉链拉到一半卡住了。他低头去拽,指节用力到发白,拉链却纹丝不动。江予沨走过来,弯腰在卡住的地方捏了捏,指尖不经意擦过澜宋的手背,带着点微凉的触感。

“笨死了。”江予沨低声笑了句,手腕一用力,拉链“咔嗒”一声合上了。

澜宋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似的,站起身时带倒了旁边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响。他慌忙去扶,耳根红得快要滴血:“我自己来就行。”

江予沨没跟他争,直起身靠回衣柜,看着他把行李箱立起来,动作还有点不稳。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澜宋发顶,给他那点僵硬的动作镀了层暖边,倒显得没那么狼狈了。

下楼时,澜母正往保鲜袋里装卤味,见他们下来,把袋子往江予沨手里塞:“带回去吃,你上次说喜欢的那个鸭翅,我多卤了点。”

江予沨接过来,指尖碰到袋子里硬挺的翅尖,说了声“谢谢阿姨”。

澜父坐在餐桌旁抽烟,烟雾缭绕里瞥了他们一眼,把车钥匙扔过来:“我让小宋送你。”

“不用麻烦叔叔,我自己打车就行。”江予沨刚要推辞,就被澜母按住了胳膊。

“麻烦什么,都是自己人。”澜母笑得眼睛弯起来,拽着澜宋往厨房走,“小宋,你跟我来一下。”

澜宋被拉到厨房门口时,还回头看了江予沨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无措,像只被主人突然拽走的小狗。江予沨靠在玄关柜上,冲他扬了扬下巴,用口型说“演戏”,嘴角还挂着点促狭的笑。

厨房门被半掩上,澜母压低声音,手里还拿着擦碗布,一下下擦着并不脏的盘子:“晚上你去接予沨回来住。”

澜宋愣住了,手里还攥着刚才没放好的勺子,金属柄硌得手心发疼:“接他回来?他……他在附近有房子。”

“有房子怎么了?”澜母把布往灶台上一扔,声音提高了点,“你们现在正是要好好相处的时候,总各住各的像什么话?”她凑近了些,眼神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认真,“要么你把他接回来,要么你去他那儿住,总之不能各管各的。”

“妈!”澜宋急了,声音都变调了,“我们……”

“我们什么我们?”澜母打断他,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予沨多好的孩子,你不抓紧点,被别人抢跑了怎么办?”她顿了顿,语气放软了些,“妈不是逼你,就是想让你好好的。晚上必须去,听见没?”

澜宋张了张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母亲眼里的期待,那点想坦白的话又被死死咽了回去,舌尖尝到点苦涩的味道,像吞了口没化的黄连。

“知道了。”他最终还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

走出厨房时,江予沨正低头看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大概是在回消息。听到动静,他抬了抬眼,目光在澜宋紧绷的脸上顿了顿:“阿姨说什么了?”

“没什么。”澜宋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伸手去拿玄关的背包,“走吧,我送你。”

车开上主干道时,早高峰的车流已经涌了起来。澜宋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指关节却泛着白。江予沨靠在副驾上,侧头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开口:“你妈是不是让你晚上去找我?”

澜宋的方向盘差点打歪,车子在车道里晃了一下。他猛地踩了脚刹车,后面的车立刻按响了喇叭,刺耳的鸣笛声里,他的声音发紧:“你怎么知道?”

“猜的。”江予沨转过头,嘴角还带着点笑,“阿姨看我的眼神,跟看拐跑她儿子的拐棍似的,不盯着才怪。”

这话把澜宋逗得差点笑出来,可嘴角刚扬起就又垮了下去,心里那点别扭又涌了上来:“她让我……让我晚上去接你回家。”

“回哪个家?”江予沨挑眉,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回你家,还是去我那儿?”

红灯亮了,澜宋踩下刹车,车子稳稳停在停止线后。他看着前面车的尾灯,红得像团火,心里乱糟糟的:“她没说,就说……要么接你回去,要么我去你那儿。”

江予沨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那去我那儿吧,我家离你队里近点。”他顿了顿,拿出手机晃了晃,“正好我约了程怜她们明天吃蛋糕,你也一起来?”

澜宋愣了愣:“程怜?”

“嗯,我发小,开蛋糕店的,她女朋友叫宋意曦,你见过的。”江予沨说得轻描淡写,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上次阿姨生日,我带的那个芒果慕斯,就是她们店做的。”

澜宋“哦”了一声,脑子里却在想晚上要怎么跟江予沨独处。光是想想两人要待在同一个空间,他的心跳就乱了节拍,指尖又开始发紧。

绿灯亮了,车子重新启动。江予沨看着他那副紧绷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人平时在队里训练时多利落,一遇上这种事就慌得像个新手,连握方向盘的姿势都变僵硬了。

“你不用这么紧张。”江予沨忽然说,声音很轻,“就当……演戏给阿姨看,顺便……我那儿的热水器坏了,你帮我看看?”

澜宋猛地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怀疑:“真坏了?”

“真坏了。”江予沨说得坦然,嘴角还挂着点无辜的笑,“昨晚想洗澡,放了半天都是冷水,估计是加热管坏了。”

澜宋没再问,只是把车并到右转车道,心里那点别扭忽然散了点。修热水器总比干坐着强,至少有件事能做,不用对着江予沨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发呆。

车子停在江予沨住的小区门口时,江予沨解开安全带,拎起背包:“晚上七点来接我?我六点下课。”

澜宋“嗯”了一声,看着他推开车门,忽然又补了句:“地址……”

“微信发你。”江予沨回头冲他笑了笑,阳光落在他眼角,那点笑意亮得晃眼,“晚上见。”

车子重新汇入车流时,澜宋摸出手机,看到江予沨发来的地址,备注是“江予沨家”。他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会儿,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最终还是把备注改成了“演戏用”。

后视镜里,江予沨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被车流吞没。澜宋深吸一口气,踩下油门,车子往队里的方向开去。

晚上还要见面。

训练馆的汗水味混着橡胶地板的气息,在午后的阳光里蒸腾。澜宋把杠铃推到最高点时,手臂上的肌肉贲张着,额角的汗珠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队长,发什么呆呢?”队友撞了撞他的胳膊,“刚才差点砸着腿。”

澜宋“嗯”了一声,把杠铃放回支架,金属碰撞声震得耳朵发嗡。他拿起毛巾擦汗,视线落在手机上——屏幕暗着,离七点还有两个小时。

训练结束时,更衣室里的热水刚好够冲个澡。澜宋对着镜子系衬衫扣子,指尖在第三颗纽扣上顿了顿,镜子里的人眉峰紧蹙,耳尖还带着点训练后的泛红,像藏着什么心事。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四十。发动车子时,导航提示路上有点堵,预计十七分钟到达。方向盘的皮质被手心的汗浸得有点滑,他开得比平时慢,像在等什么,又像在躲什么。

江予沨的舞蹈室在商场顶楼,落地窗外能看到渐暗的天色。澜宋停好车往上走,刚到走廊就听见里面传来动感的音乐,混着江予沨的声音,清亮又带点力度:“胯再打开点,别僵着。”

他靠在走廊的柱子上,隔着玻璃往里看。江予沨穿着黑色练功服,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腿。他正弯腰帮一个学员调整姿势,手背擦过对方的腰侧,动作自然又专注,银灰色的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音乐停了,学员们陆续往外走,看到澜宋时都愣了愣,随即露出了然的笑。江予沨转过身,额角也带着汗,看到他时挑了挑眉,拿起毛巾擦着脸走过来:“挺准时。”

“刚结束训练。”澜宋别过脸,不敢看他被汗水浸湿的领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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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戏假爱却当真
连载中南秦楚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