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冷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猛地扎在她的心窝上。
原本应该窒停的心脏，却反而越发急促‘嗵嗵’狂跳个不停。
热水从茶盏中溢出，烫得她手指一缩。
霍双如梦初醒，慌乱间失手打翻了茶盏，茶水溅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对不起！”她连声道歉，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但也算她反应极快，连忙扶住茶盏，所幸茶水只洒了一些在桌上，并未溅到客人身上。
即便如此，她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后背隐隐渗出一层冷汗。
她不敢抬眼，慌忙扯下搭在肩头的干净白布，低头清理桌上的水迹。
席间一寂静无声，她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热地汇聚在她身上。
她手在颤抖，但心里已经提醒自己一百遍‘冷静’。
掌柜感觉头都大了十圈，心中又急又气，恨不得立刻把霍双扯开。
但见她手脚麻利地将桌面清理干净，便强压下怒火，转而堆起笑容，向席间的贵宾们连连致歉：“对不起啊！公子、岳堂主、夫人。霍双他是新来的，笨手笨脚，怠慢了各位，真是抱歉了！”
处理好桌面残局后，霍双迅速给龙九面前的餐具换了新的。
奇怪的是，一向性情暴躁的陈施，竟没有因为霍双的失误而发作。他的眼神带着一丝玩味，似笑非笑地看向龙九，像是等待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因为这里是平安城，这里是平安酒楼，那么便可将霍双失礼举动，当成来自陈施的挑衅。
龙九的确是这么脑补的，他的目光从霍双身上移开，转而看向岳铮。目中蓄势待发，只需大哥一句话，便可即刻平了整个平安城。
岳铮忽而对他微微一笑，似在告诉他，现在并不是时候。
就在这诡秘的安静中，一道稚嫩的童音忽然响起，打破了凝重的气氛，“娘！这个小哥哥也长得很漂亮呢。”
岳夫人的笑声温柔如水，瞬间让席间的冷峻气氛回温。她轻轻摸了摸岳悦的头，柔声纠正道：“悦悦，形容男子呢，不能用‘漂亮’，应该用‘英俊’。”
“哦。”岳悦拉长了声音，童趣非常。她转头看向岳铮，眨了眨大眼睛，撒娇般说道：“爹，小哥哥都道歉了，别怪他了，好不好？”
岳铮显然没想到女儿会为霍双求情，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他一向对女儿宠爱有加，便顺着她的话说道：“好，听悦悦的。”
岳悦闻言，开心得笑弯了眉眼。
龙九沉默不语，此事便就轻轻揭过。
掌柜趁机上前，亲自给龙九斟茶，好话连连。面后，他赶忙使了个眼色，示意这个笨手笨脚的伙计赶快离开包间。
霍双轻轻带上包间的门，才如释重负，快步往楼下走去。
今夜的酒楼被陈施包下，除了包间里的贵客，楼下倒是清静许多。
她原本想着能趁机松快松快。但是掌柜的学徒小李哥不让她松快，小李哥叫她来柜台，帮忙整理一下帐本。
看着凌乱的流水帐，霍双叹了口气，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且不止她无能为力，任何资深帐房看了，也只会摇摇头。
“完了！完了！”小李哥面如纸白，这要是处理不好，今晚他就要被处理了。
霍双见状，一时心软，只能说帮他掌掌眼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宴席终于结束。掌柜热情地送宾客们下楼，酒楼门前的马车早已恭候多时。
柜台里，霍双正对这本烂帐头疼，听到动静后又慌忙把头低得更低了，恨不能立即钻柜台底下。
“小哥哥！”岳悦清脆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
霍双抬头，酒楼门口处，岳悦一手牵着岳夫人的手，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冲她轻轻摇晃，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再见！”
“再见！”霍双忙笑着回应，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正目送着她们走出酒楼门口，一道阴影忽然笼罩过来。
龙九不知何时已站在柜台前，冷冽的目光直直刺向她。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账本。
“看什么看。”
他声音低沉，语气淡漠，似带警告。
霍双一愣，完全不明白他何出此言，只能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龙九拧起眉毛，目光愈发锐利，像一把锋利的刀子。
霍双强自镇定，深吸一口气，刚要解释什么，外头却传来马车启程的动静。
龙九不再多言，冷冷扫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酒楼大门，
霍双不解，顿时满脑袋问号。
让脑袋里的问号爆炸的，是接下来陈施的话。
陈施将岳铮一家送走后，慢悠悠地踱到柜台前，目光在霍双身上扫了扫，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你也真是的，刚才就应该把那茶盏扣他脸上！”
霍双心中一窒，这要怎么回答？但很快反应过来，陈施对岳铮一家显然心怀不满。她就顺着他的脾气，故作认真地点头回道：“下次一定！”
听罢，陈施忽然收敛了笑容。
霍双心想要遭，陈施这家伙的性格阴晴不定。她一时摸不准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就在她心中忐忑不安时，掌柜领着小李哥走了过来。
小李哥怀里抱着一摞刚刚整理好的账本，因惧怕陈施气场威慑。他说话吞吞吐吐，“公……公子……这是这三个月的……账目。”
陈施的目光从霍双身上移开，扫了一眼那摞账本，“去账房。”
从那天晚上过后，霍双再没见过小李哥。
据掌柜说，小李哥的帐没做好，已经被辞退了。
然而，何老大告诉她，就在那天晚上，平安酒楼后门送出来一具尸体……
自那天起，那一摞烂账便正式移交到了霍双手上。
她看着桌上堆得高高的账本，心中懊悔不已，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当初来平安酒楼时，为了显得能干些，她随口说了句“会算账”，哪知道竟会有这结果。
她绝望地闭了闭。
稍加整理思绪，再睁开眼，想望望窗外透透气。
却见天色突变。
乌云压顶，仿佛一夜之间，整个平安城都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