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外候着一群御医,各个在挠头聊虑,见着应内侍领着一女子到了,纷纷探究着她的身份。
少姜此时可没耳朵去听。她在应内侍指引下进了屋门,然却未注意到应内侍在出院门之际,将门外众御医一同领走了。
她愈目向屋内垂垂轻幔,那人在之后吧。
“屋内可有人么?”少姜朝幔后扬声一问,又蹑着足向里面去。心中不由得思虑,此人不发一言,莫不是个半死的?
她掀开幔的一边,暗瞧着榻上,无人。镜台边,无人。目光所及之处皆无人。她有些恼了,玩她呢?随即将幔猛得拉开。
“如此迫不及待见我?”男子戏谑的声音自角落的桌案传来。
少姜闻声后陡然抬起眸子,拔腿便要向外跑。
“呵呵,难道你要抗旨么?”
少姜踌躇住脚步,抗旨吗……那位晏如温的父皇……她吐纳出陈气,完全停了下来。
“华君泽,我与你有何仇怨不成?”少姜面朝着屋门却不能出,声音带着满满忿悁。
“小马官,终肯认我了?”华君泽笑道,声音清晰又茫茫,小马官不知呢,她与自己更有深恩。
少姜冷哼一声,扭头隔着轻幔嗤嗤道:“咱们无需再有交集,我要认你做什甚么?”
华君泽舒舒起身,行过轻幔,侧头探出,俳笑开口:“本王可从未说过与你再无交集。”
少姜听着他的自称,眉头蹙蹙,本王?他何时成了王?
“想来华统军使在金国是高升了,来寻我招摇炫耀的吧,真是太瞧得起人。”少姜侧过身子,压根不想看那人的脸。
金国灭了苗国,满国之恨,不是她一人可以原谅的,尽管她多受此人照顾,她也不能原谅。至于为何华君泽又是赵国的贵客,实在是她不能考虑的了。
“尚不算高。”
少姜翻个白眼,他大逆不道的话真是随便抖落。
“如何了,你又寻到了旧友么?”
“寻到了,我已与他相认了。”少姜不想与他想叙旧,只要快些结束与他的交谈。
“可小马官未曾告知本王过,你的旧友便是晋王呢?”华君泽声音中突现了落寞,直让空气都稀薄了许多。
“我为何要告知你?”
“这句话真令人伤心,咱们还曾是断袖之交呢。”
“打住。你是断袖,我可是寻常女子。我当年不过迫于穷困才做了军中马官,与你不过平常上下属关系,断袖一事更是谣传。”少姜真的气死了,这个男人真有脸,那事还是他自己说出去的。
华君泽轻便的脚步渐近少姜,嘴中确是继续:“少姜不再是断袖了?可巧了,本王如今也不再是断袖了呢。”
“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少姜话甫一脱出口便后悔了,他都将自己招呼来了,名字又怎会不知道。
“本王不止知道你的名字。”华君泽话未讲完,便箭步将少姜揽抱住,向帐后的榻上而去。
“你松手!放我下来!”少姜使力挣扎,手脚并用踢踹着,却根本逃不脱。
“还知道,晋王向赵国皇帝请旨赐婚了。”
少姜动作停下,心跳却加速不止,他请旨了,要娶得是谁?是自己吗?
“而少姜呢,聪明如你。知道为何皇帝让你来此么?”
少姜指尖开始发麻,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无瑕去反抗。
皇帝让她来这里?少姜苦笑着,她竟都未发现,屋内如此大动静,屋外会无人发觉么?只能说明了,屋外早已无一人在了。
“他求娶的不是我么。”
华君泽不发一言,只眈眈盯着眼下那张一合一闭的粉色,迟迟未吻下去。
此时不行。
少姜正伤神,身上却忽然一空,她扭头望去,华君泽已被一人挈到旁边。
是晏如温。
华君泽被推至一旁,却不火。而是以手指擦擦唇角,面带挑衅地望着晏如温,让他以为自己已轻薄过了少姜。
晏如温如何能忍下,挥拳直向华君泽面门,口中诟历道:“我踏马劁了你个生口。”
华君泽却未躲开,而是直直承下,少姜这才蹙眉,他为何不躲开?忽然灵光一闪,赶忙上前劝道:“如温,他是在故意煽惑你!”
两国纷争,不斩来使。不管华君泽是否是来使,然确是金国明面而来的贵客。
晏如温压根不停,抓着那缝花锦领就是哐哐一顿揍。少姜赶忙上去扯住他的衣袖,使劲向反方向拉着。
晏如温方才侧首望向身后女子,通红的眼底满是疮痍,她是在维护这个男子?
少姜看到他通红的眸子,心疼不已。知道他还有误会,立即忙解释道:“他是赵国贵客,你打两下解气便得停下了,不然他会借题发挥……”
晏如温这才渐渐松了华君泽的衣袖,毕了猛得将他搡过去。
而对面的华君泽却继续扬首挑衅:“有这些伤也够了。”
晏如温又攘臂就要上去,少姜遽立在二人中间,朝着华君泽咄道:“华君泽你敢!”
华君泽觑着少姜又笑笑道:“少姜不令我说,我不说便是。”
晏如温狠狠攥紧拳,赤瞪着那名与他同高的男子。须摇后,他扯着少姜破步出了屋门。
“能不能,慢一点,我有些跟不上你。”少姜语中衔怨,晏如温越走越快,她跟着跑了好一段了,体力早耗尽了。
前方人定止,回头望望她,抿唇不言。少姜见状朝他负疚一笑,心想着只能回府再同他解释清楚了。
二人一口气行到了晋王府。一路上少姜已在脑中抒思出百字具草,饶是如此,待与晏如温对立而坐之时,她仍是无从开口。
“金国摄政王与你有何素故。”晏如温瞀瞀然,语气清凉,可见情绪已平复。
少姜攒眉望着他,只关心他所说的前五字,华君泽为何成了摄政王,难不成……
“金国国君没了?”
晏如温敛眉,她在避而不谈。
少姜见他情状,唫口气后道:“我在夏国做马官时,他是军中统军使。”
这不得不提起少姜的心酸史了。
金泰康五年秋。
夏国称臣于金过,纳贡为属。彼时夏国兵弱于外,正乱于内。
金国派五都部北大王延宁阿果、北院都统军司统军使华君泽帅导精兵一万,前往忻京进行镇压。
同月,夏国太后颁布诏谕,征土兵五万。
“温福瑞?”
“到!”
“你家养过马?”
“是!”
“嗯,那你便去马司吧。”
“是!”
温福瑞便是少姜。她不过男扮女装做个代笔先生,平日替人写写书信,却被官府抓了壮丁。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温先生,你也在这?”
温福瑞正为马添草料,忽闻到一熟悉的声音,赶忙扭头探过去。
“王瞎子?”
熟悉之人是王瞎子,一双不大的丹凤眼,略窄的脸型,却不见了刻意留有的八字胡,显得人年轻不少。让温福瑞有些不敢认。
王瞎子与温福瑞同在一集市,摊位也紧挨着,是以为人占卜算命的。王瞎子那双眼自然也不是真瞎。
“嘿嘿,别叫我瞎子了,唤我王茂吧。诶,你在司马处啊?”
“是啊,你去了哪里?”
“我去了炊事处。”王茂挨近温福瑞,小声道:“睡前找我,我偷偷给你些干粮。”
温福瑞嚯声,赶忙摆摆手,也低声同他说道:“闻言北大王手段了得,我看你今后还是别如此做了。”
王茂扭头撇撇嘴,爱要不要吧。
温福瑞见他不屑状,也不再多说了,扭头继续添草料。
王茂却未离开,而是隐在草料堆后朝里面的大王军帐窥过去,好一会儿,才回头继续与温福瑞呶呶:“你这可真是好地方。人少清静,时不时还能见着金国将领。”
“见着了又有何用?”温福瑞将草料打平铺开放在马槽中,他很不理解某些男子的思绪,那样一群老头有何可看的。
“你还是不是好男儿了?那几位可是金国战神一般的存在啊。谁人能够多看两眼,都觉得很厉志了,你却是……”王茂抽着眼,扬着眉,一脸纳罕,倒似头次见如此怪人。
“我本就只求安稳,无心功名,见不见他们又有何妨。”温福瑞不是男子,更不是夏国人,自是对这种战神表示可可。
“话可不是这样的,你既来了此处,便狠该闯出一片天地,一直抱着马脚缩在一边,算怎么回事?”王茂很是怒其不争,书生便是只会书字作赋,来到这处也是寻个空闲不肯上进。
“马脚怎么了?我就爱抱着马脚,况且,没有马脚你能跑去哪?”温福瑞嗤道。
“你……”王茂话头刚启,眼睛一撇,赶忙收了嘴,傽惶着就地垂头跪下,口中号着:“参见北大王、统军使。”
温福瑞僵在原处不敢回头,完了。
“无心功名?夏国招来的兵可真是无用。”低沉粗犷的声音自脚底传入温福瑞耳朵,使得她浑身冰寒。
尚未待她腿软着地,那人又开口道:“华统军使,明日起,此人需每日背着三十斤铁甲绕营地多跑五圈,由你亲监。”
“属下受命。”相比于延宁阿果质厚的声音,华君泽的声音则显得很是温纯。
这一章前面小改了,这章之后都是新的,不影响观看![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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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情敌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