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第二日一大清早,李生夫妇正要去厨房准备早饭,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周大人,怎么这么早?”原来是周彦,李生心道怎么大年下的,这般火急火燎,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顾大人呢?”

“应该还在房里。”

“你去通报一声,我在书房等着。”

“欸。”李生见状不敢耽搁,赶紧小跑着进去了。

不一会儿,顾南越穿着红色官服大步走来,显得比昨日要精神许多,只是眼睛的疲惫仍消散不去。

“怎么了?”

周彦将手中的纸卷递过去:“大人,您看。”

“这是..?”

“朝廷下发的海捕文书,陆子敬将军的。”周彦对顾南越冒险无诏回京的缘由是知道几分的,所以今日一早拿到这张文书,便匆忙赶过来了。

顾南越打开一看,果然。可这上面的画像,他却越看越觉得熟悉,这不就是..?

他忽地收起文书,快步走向门外,对跟上来的周彦道:“我还有事,先不去衙门了。”

“欸,大人,大人!”李嫂在后面提着早饭叫道,可她追出去时只能看见顾南越驾马疾驰的背影,不免叹口气唠叨着:“这顾大人又穿得这么单薄,沈大人若是知道了,定要说他了。”

年下这几日正值农闲时分,庄子上的众人也热闹地聚在一处闲话家常,人人都叹着瑞雪兆丰年,盼着来年的好收成,欢声笑语传遍整个院子。

万路眼尖,远远地看见窗外顾南越的身影,于是悄悄地退出屋子,出来迎着:“顾大人,小院都已经安顿好了。”

顾南越点点头,边走边吩咐道:“嗯,除了一日三餐,旁的你不用管,小院也不要让人靠近。”

“是。”万路关好门,默默地守在门口。

余山正在院内晨练,顾南越径直走过去问道:“他人呢?”

“在屋里。”余山还欲再说,却见顾南越抬脚就往里进。

那人已经醒了,正坐在桌旁喝粥,他看见身穿官服的顾南越走进来,手上动作一滞,眼神警惕。

顾南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忽然放肆地笑了。

余山跟在身后不明所以,推了他一下道:“你是不是有病?”

顾南越止住笑意,一把将手中的海捕文书展开,余山往前凑了凑,仔细看着文书上的内容,那人却瞬间转身拔了剑出来指着他们。

余山看完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看那人,又看看顾南越,再低头看看文书,又惊又喜地道:“他..他就是..?”

顾南越笑着点头:“陆、子、敬。”

“陆子敬?!”

余山的神情如获至宝,难以置信地叹道:“前两日还苦恼着茫茫人海不知去哪里找,竟这么让我们碰上了?我就说让你平日里多行好事,必有福报的。”

“怎么?想拿我邀功领赏,加官进爵?”陆子敬看顾南越身穿官服,再加上他们二人方才毫不掩饰的欣喜,不免如此猜测道。

“尽职尽忠,有何不可?”

余山见状默默地退到一旁,他知道顾南越心眼子多,这会儿应该只是试探,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陆子敬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人称赞的陆将军。

“忠?”陆子敬不屑地问道:“忠于陛下,忠于朝廷,还是忠于能让你平步青云的那些人?”

“朝廷下达了命令,我作为地方官员,自然是要执行。”

“若是他们错了呢?”

“他们错了,与我何干?”

陆子敬仰天大笑,“这就是我大周官员吗?在你心中,莫非一点道义都没有?若你明知他们是错的,也要言听计从吗?你这与助纣为虐有何区别?”

顾南越不恼反问道:“哦?那依陆将军的意思,你们举兵北进倒是忠了?”

陆子敬挺直了胸膛:“我们忠的是大周子民,是冲锋陷阵的将士们,也是整个大周的江山社稷!北进之行,未曾伤民一分,也未曾毁田一寸,我们无愧于心!永桂二州甚至有军民主动加入,你可知为何?”

“因为你们得了民心。”

“正是。”

“若人人都想着明哲保身,明知是错还要一意孤行,任由奸佞残害忠良,大周早晚国将不国!”陆子敬剑尖一闪,指着顾南越道:“今日你们若想拿我,那我也只好对不住了。”

顾南越被剑光闪过却丝毫不惧,反而眼前一亮,惊道:“将军这剑?可是七星龙渊?”

陆子敬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眼前这个牙尖嘴利的年轻文官竟还知道七星龙渊剑?

“龙渊剑色如霜雪,快如光影,据说存世不多,每一把龙渊剑上都刻着七星连珠的形状。”顾南越偏过头仔细确认了一下:“巧了,您手中这剑身上正是七星连珠。”

“哼,你倒是见多识广。”

“实不相瞒,在下有个朋友,好收集名剑,不如这样,你把这把剑给我,我便当没见过你,放你自由,如何?”

“你做梦!”这把七星龙渊,对于陆子敬来说,不单单是名扬天下,不可多得的宝剑,而是承载着两位将军英魂的信物,他决计不会把剑交给任何一个人。

“拿一把剑,换你自由身,这账不好算么?”

“闭嘴!”

余山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生怕顾南越那厮把陆子敬惹急了,给他刺上一剑。

谁知顾南越丝毫不惧,依然慢慢悠悠道:“若我没猜错,这把剑应该是早些年沈将军得的,之后又送给了苏将军..”顾南越所言不差,这把剑正是当年苏固方留守岭南时,沈昀送给他的,如今又到了陆子敬手里。

这下陆子敬彻底震惊了:“他知道这么多,莫不是薛进派来的?”于是他的剑又往前了一寸,指着顾南越的脖子,咬牙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顾南越退后一步,撩起衣摆跪下,恭敬地拱手回道:“在下顾南越,见过陆将军。”

“顾南越?”陆子敬的手稍稍松了些,只觉得这名字甚是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一旁的余山也赶紧行礼道:“在下余山。”

“余山?余明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陆子敬听了,赶紧放下手中的剑,上前一步道:“那他是?”

“在下是沈将军家的..侄儿,方才晚辈出言不逊,还望海涵。”

余山撇撇嘴,心道你倒是不见外。

“你们方才这是?”

“将军明鉴,因为晚辈未曾见过您,当日之事也不知内情,所以才出此下策,先试探几句。”

陆子敬听了不恼,反而满意地点点头,方才他只觉这个年轻人虽然相貌堂堂,但是似乎有些心术不正,这会儿再看,却又觉得果然相由心生,剑眉星目,一身正气错不了,于是连连赞道:“好,好,是个伶俐的,快起来吧。”

顾南越起身回道:“将军请坐,晚辈还想请您详细告知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那日,陆子敬的眼中便充满了愤愤与不甘,周身都散发着浓浓的恨意,他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尽可能平静地回忆道:“那晚,我原是不放心,想要潜入衙门看看将军如何了,因为第二日,他们便要启程前往京城,这一去就不知能不能再见到了。”

说到这,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又接着道:“我到那里时,正好看见两位将军在花厅喝酒闲谈,看上去轻松自在,当下我便放心不少,原还想着跟将军道个别,可又怕有人看见惹些不必要的官司,给将军添麻烦,便想着悄悄离开。谁知我刚跃下屋顶,还没走出衙门,便听到里面有争吵声,还有人高声呼喊。”

“薛进?”

“正是。我回去看见他带着人在花厅里和沈将军对峙,不知为何,将军突然口吐鲜血跪倒在地,薛进口出狂言,而且还趁机上前..踹了几脚,我实在忍无可忍,便打进去了。”

“什么?!他竟敢?!薛进他怎么敢!”顾南越怒喊着起身,一拳砸在墙上,鲜血瞬间便从指缝里流了下来,他不忍想象彼时沈昀受了怎样的屈辱。

余山急忙上前抱住他,然后转头问道:“那苏将军呢?为何他们没有反抗?”

“他们..中了毒。那时,苏将军已经倒在地上,沈将军也正是因为中了毒,才浑身无力。”

“中毒?”顾南越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子敬,“沈叔被他们下了毒?”

不等陆子敬回答,他又颤抖着声音说道:“余山,你听见了么,沈叔居然被他们下了毒!”

说完,他使劲儿地想要睁开余山的束缚,“你放开我!”

余山死死地固住他的胳膊,不敢松开,“你要干什么!”

“我要回京!我要杀了薛进!”顾南越咬牙切齿地怒吼着,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双眼通红毫不掩饰地表达着恨意。他想过薛进栽赃陷害,却不曾想过沈昀居然是被毒杀的,甚至还被踩在脚下受尽屈辱。如今真相在前,叫他如何能忍?

“你放开我!”

陆子敬站在一旁,他很是理解顾南越的心情,当晚他看到将军受辱,也是一样的怒火攻心,恨不得手撕了薛进。

余山心中虽是一样的愤恨,却一点也不敢放松,他丝毫不怀疑顾南越真的会冲进京城杀了薛进,于是只能紧紧地抱着他大声劝道:“你冷静一点!公子为何让我送你回来你不知道吗?他不想让你出事!你若是冲动之下杀了薛进,你让公子怎么办?!更何况我们现在没有证据!”

听到沈昱庭的名字,顾南越一怔,也不挣扎了,双眼无神地虚看着某一处,诡异地笑着道:“呵,证据,他诬陷沈叔的时候要证据了吗?他说陆将军乱臣贼子的时候要证据了吗?笑话,都是笑话!”

他突然疯了一样摆脱余山的束缚,赤手空拳地打在门框上,就连墙上都打出了好几个血印子。

余山急忙上前,大声喝道:“顾南越!”

“杀了薛进易如反掌,可谁来还沈家的公道,谁来替两位将军洗清冤屈?”发泄过后的顾南越平静地像是自言自语:“你放开我,我不会再冲动了。”

余山试着慢慢放手,语重心长道:“公子还在京城,我们得从长计议。”

顾南越猛然惊醒,交代道:“这件事的真相,先不要告诉阿昱。”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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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
连载中大龄橘子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