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明?他不是称病不出多日了么?他能帮我们吗?”敏敏有些疑虑,她原以为史明和韩致这些人老谋深算,闭门不出明哲保身,没成想韩致早早站了队,史明..他还能信任吗?
“能。庄先生就在丞相府,史大人想必是能相信的。”陈乔解释道,之前庄先生留了暗语,暗示他的藏身之处就在丞相府。
“先生竟就在兄长的眼皮子底下?”敏敏乍一听觉得不可思议,但随后想到这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庄先生,又觉一切都合情合理,怪不得尉迟康搜遍了兰城大街小巷都没找到庄先生的影子。
沈昱庭拱手道:“那就劳烦陈兄走一趟,请丞相出手相助。到时只说让丞相设法见到陛下,旁的什么都不用管,只需每日能进寝宫待上一个时辰,记住,每日都要去。”
“这是何意?”敏敏不解。
只有顾南越一听便知沈昱庭的用意,于是出声解释道:“丞相若是每日都去,一来,尉迟康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基本可保证陛下生命无虞;二来,就算尉迟康怀疑丞相别有用心,日日如此,想必也能让他放松警惕,打消他的疑心,便于我们日后行动。”
“原来如此,”陈乔微微躬身还了一礼:“我这就去准备。”
“我也要去!”敏敏腾地站起来,自告奋勇。
沈昱庭略思索了一下,又看敏敏男装打扮,脸上还抹得黑黄,别说公主的影子,就连女子的影子都看不出,于是点点头同意了:“可以,你去更有说服力些。”随后又转向陈乔,郑重交待道:“路上小心。”
陈乔重重点了点头,带着敏敏出去了。
沈顾二人不便多留,也跟着回了客栈。
明月客栈。
“顾南越!”
沈昱庭一进门,便看见堆放在桌上,山一样大大小小的物件,转头便对着身后的顾南越咬牙切齿:“姑娘家的嫁妆也不见得有你这么多。”
“谁叫我今日的身份是富家公子,”顾南越嘿嘿一笑:“阿昱你快坐下,头发都松了,我帮你束发。”
跟了陈乔大半天,又跟他大打一场,沈昱庭竟没注意发冠歪了,于是顺从地坐到矮凳上,由着顾南越帮他束发。
顾南越看他如此乖顺,心头一暖,嘴角不自觉荡漾开来,从盒子里拿出那只青玉簪给他插上,“青竹配君子,正好。”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进来,照暖了一室的宁静。
沈昱庭伸手摸了摸发髻上的玉簪,原本冰凉的青玉在顾南越的手里变得有些许暖意,他忽然想起大周婚俗,男女定亲时,男子会送女子一支簪子以表情意,顾南越这厮许是不知道这风俗罢。
不知怎得,沈昱庭的心里忽地升起一股比正午的阳光还温暖的情愫来。
他慌张地闭上眼睛,按下心头涌起的惊涛骇浪,再睁眼时,眸中一片平静:“阿越,我需要你回一趟甘州。”
顾南越仍然站在沈昱庭身后,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小声道:“你说。”
“你还记得肃王身边那个叫林原的么?”
“林原..女扮男装那个?”顾南越有点印象。
“嗯,她是大夫,我想请她过来帮忙给沙月王诊病。”
“好,我去。只是如此一来,此事势必要经过肃王了。”请他的人帮忙,人情肯定是要欠下了。
“你我二人此行,本是奉了密旨,若是报与军中,各方势力便都有可能得知。肃王本就知情,他也乐见此事促成,目前也只能求助于他了,况且,恐怕到时还得借肃王的兵一用。”
“肃王的亲兵?亲王无诏不得出封地,何况他的亲兵,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怕是要被扣上谋反的罪名。”此事风险太大,顾南越不觉得肃王会为了他们冒如此大的险。
“肃王身边有暗卫。甘州城外遇险那次,他们隐在暗处,即便你我不出手,他也会毫发无伤,所以这次,只要他肯点头就行。”
顾南越点头道:“好,我立刻动身。”然后又听他异常严肃道:“只是有一点,城中若有异动,你要静观其变,等我回来。”
他不放心的,只有沈昱庭一个。
沈昱庭转身抬头看他,笑得有些无奈:“你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看沈昱庭如此乖顺,顾南越也语调也跟着轻松下来,他看着一屋子的物件儿笑道:“如此甚好。我这富家公子,今日也算是满载而归了。”
他们对外宣称是来兰城做生意的,现下满载而归,刚好掩人耳目,将他们的“商人”身份坐实了。
丞相府。
陈乔和敏敏两人捧着今年新到的茶叶叩响了丞相府的大门。
“我是城东中原茶馆的掌柜,月前史大人在我们铺子订的新茶到了,今日特地给大人送过来,劳请小哥通报一声。”陈乔三两句话道明来意,说话不卑不亢。
门口小厮听说是丞相早就订了的,赶紧进去通报,没等一会儿,竟是史府管家亲自迎出来。
“陈掌柜,这边请,我们大人这几日正念叨着今年的新茶呢,可算是到了。”说话间,管家把陈乔他们带到了后院的一座水榭,四周都有帘子挡着,只能隐约看见里面的人影。
“陈掌柜请,丞相大人正在里面等着。”管家说完便后退两步,守在了长廊入口处。
陈乔和敏敏对视一眼,心中忐忑:莫非史大人早有准备?也不知究竟是敌是友?
两人理了思绪大步往里走去,陈乔在帘子外躬身行礼:“史大人,在下中原茶馆陈乔。”
“进来吧。”
敏敏听这说话声中气十足,心道果然“病”都是对外宣称的。
陈乔掀了帘子,敏敏抬眼便看到一袭蓝色长衫的庄先生,又惊又喜:“先生!”
庄敬打量着眼前这个又黑又瘦的小厮,好似在哪里见过,声音甚是熟悉,愣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公主!”
这时,坐在案前的史大人也惊得站起来,看清来人后慌忙上前行礼:“微臣有失远迎,还请公主恕罪。”
“史大人快快请起,我今日这打扮也是迫不得已,坐下说吧。”敏敏忙扶起史明,见到了庄先生和丞相,她才总算是长舒一口气。
“公主您这是..?”史明并不知道敏敏就在城里,他看向庄敬,好似埋怨他瞒着自己。
庄敬赶忙摆手道:“我也只知公主平安,其他一概不知。”
为了确保安全,前几日陈乔只让信鸽在丞相府上空飞了一个来回,并没有带来只言片语,这是他们当初约定好的,无字便是平安。
敏敏郑重道:“二位大人,此事说来话长,改日我再仔细解释,现在我想请问丞相大人一件事,还请大人坦诚相告。”
史明立刻严肃起来:“微臣不敢,公主请问。”
“当初父王曾有意与大周交好,如今我兄长又欲与北狄联手,大国博弈,沙月已然不能独善其身,对于此事,不知丞相大人意下如何?”敏敏虽作小厮打扮,说起话来却仍有十足的王室威严,不容小觑。
史明忽然就明白了,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昔日王宫里娇生惯养的公主了,而是真正能担起这家国重任的一国公主,于是坦诚道:“公主明鉴,臣斗胆直言,沙月一国相较于大周和北狄,都只是一个小国,得益于大周建朝以来重辟商路,维护西北稳定二十多年,才有了如今的繁华富庶,两国之间的交往虽没有明文条令,却也是多年来两国官府与百姓约定俗成的结果。若是康王子果真昭告天下与北狄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于沙月是百害而无一利。”
能当着本国公主的面说“大树底下好乘凉”的话,史明这番也确实是肺腑之言了。
敏敏心中苦笑,这些道理她怎会不明白,在大国争斗中,他们这些小国也不过是棋子而已,她如今能做的,便是尽量维持沙月的安定,保护百姓不受战乱之苦。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道:“既如此,那就请丞相大人按我说的做。”
甘州行宫。
萧衡每日都会在凤凰楼上站立许久,这里是行宫中最高的楼,也是整个甘州最高的地方。
“殿下,顾大人回来了。”陈诚的声音突然响起,还带着些急促的喘息,想必是得了消息立刻赶来的。
萧衡这才收回远眺的目光,眼神一下变得犀利:“请顾大人到清思殿,我在那等他。”
“是。”
清思殿内,萧衡已经在那备好了茶。
“下官顾南越,拜见肃王殿下。”顾南越一身风尘仆仆,脸上似是还有连日赶路的疲惫,却仍然难掩青松气度。
“顾大人无需多礼,快请坐,顾大人此时回来,是不是沙月那边出了什么事?”萧衡也不多客套,直奔要害。
顾南越见他如此,便直言恳求道:“殿下明鉴,下官此番前来,是想请殿下出手相助。”
“顾大人请直言,本王定竭尽所能。”
“下官想请殿下身边的林大夫与我一同前往沙月,还有,下官斗胆,不知殿下能否借我一队亲兵。”
萧衡愣了一瞬,然后忽地笑了,夹杂着不为人知的苦涩:“顾大人可知你在说什么?我虽有心帮忙,可是我却寸步难行。”
站在门外的陈诚立时警惕地看着四周,即便来时已将行宫内的人手换了一遍,可还是不得不防隔墙有耳。
“下官知道。若是殿下同意帮忙,下官有办法可使殿下免遭非议。”顾南越坦然地迎上萧衡的目光,来时的路上他已经想好对策,只等萧衡点头。
“只要有益于我大周子民,本王自然乐见其成。”
“如今甘州城内日渐平稳,不知殿下是否要去良城视察灾情?”肃王前往封地,是带着安抚流民的旨意来的,良城与沙月交界,同时也属甘州辖内,倘若他带兵去良城视察,没有人能说出一点错处。
萧衡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如此甚好,若是能帮得上忙,再好不过了。”
“多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