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跟着你哥的

一眨眼何冬宴在太清观已经到了第四天,他用三天没日没夜的网上冲浪搞清楚了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他妈的,一千多年前的太清观他正百无聊赖跟着师父乞雨,怎么就电闪雷鸣的把他炸到了21世纪。

也不怪这里的人都把他当疯子,换谁谁不疯。

“疯子何冬宴”这日又靠着墙角抱着手机上下而求索,忽闻一句“怕鬼吗?来看看。”

耳根微动,总算听到点属于自己那个世界的声音,何冬宴掀灭手机探头探脑朝一棵歪脖子树下走去,那里正聚集着五六个蓝衣道士,挤着脑袋往一个破罐子里看。

“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呀?”

“师父你不会忽悠我们的吧?”

白胡子道长嗤笑一声:“你们这些初阶道士没有慧根就算了,立德修身、静功修炼哪一样真正用过心,看得到才叫奇了。”

“有没有还不都是师父你一句话的事,皇帝的新装呗,只有聪明的能看见喽。”

“就是就是。”

“这小孩闯了什么祸?抓它做什么?”

两三秒的落针可闻,五六双眼睛齐刷刷朝罐子口的“疯子”看去。

何冬宴从罐子口抬头,目光撞上正在捋长胡子的道长,他又问:“这么闲?他偷你们家大米了?”何冬宴最近积累的新世纪词汇很多,他觉得有必要入乡随俗才能有效沟通。

“还真让你说对了,他本就是个小偷,后院的柿子树十多米高,他当年就是偷柿子的时候摔死了,走了也不安生,厨房、供果、仓库、宿舍经常丢东西又从别的地方冒出来,监控都拍下来了。”白胡子道长说。

“我就说吧,前两天看见供台上的果子掉了一地,一眨眼都过了门槛自己飞到院子里去了。”有人颤声说。

“真的假的,不是……疯子你才来几天?跟王道长串通好了吓唬我们是吧?”是个大高个子,说话时下巴微抬,鼻孔朝上,但他垂在腿侧颤抖的手早就宣告了自己的色厉内荏。

“小伙子跟道有缘,”白胡子道长给罐子盖上盖儿,像是听不见旁边的窃窃私语,“是个有慧根的,怎么样?晚会儿跟我一起给他超度超度?”

“哼。”何冬宴冷笑一声,左右歪了歪长时间看手机有些酸软的脖子“杀鸡焉用牛刀?我可没你那么闲。”

白胡子道长眯缝着眼睛从新打量何冬宴,这人额头、颧骨、嘴角都是青紫,眼睛更是肿得变形,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亮晶晶的反倒更显得更加可怜,偏偏这人身量很高,抱着膀子垂睨着眼高于顶,依旧一副欠揍的模样,少倾,白胡子道长点了点头,罐子抱在身侧,往后院走去了。

“哎,不是我说你,是不是疯子都擅长吹牛逼?”挨着何冬宴的矮胖道士戳了戳他的胳膊肘“王道长已经是咱们这边最厉害的了,家里有邪祟的请他过去那都是药到病除。”

“谁说的?林家别墅老宅悬赏20万,王道长不是没敢接吗?”对面的蓝衣道士边说边回头看了一眼远走的王道长。

“你说这就没意思了,王道长的命就不是命?人贵有自知之明,”矮胖道士忿忿道“你连个小孩鬼都看不见还好意思说这种风凉话?!”

“你能看见?谁知道是不是跟疯子串通好了骗傻子的,我他么来了一年了,除了他俩,就没听人看见过鬼。”

“你既然不相信来这干什么?回去种地算了!”

“老子来这治抑郁的,要你管?”

“活该你抑郁,说什么不听,说什么不信,该!”

“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

“行行行了,”有个长发道士终于忍无可忍,点兵点将一般,“你,你,你,还有疯子,都去背物资去。”

“背不了,”何冬宴摸出兜里的手机熟练点了密码“我不叫疯子,老子有名有姓,何,冬,宴,OK?还有,你们揍我的伤还没好,不易重体力劳动。”

众人咬牙切齿,异口同声换了矛头指向:“那你能干什么?”

长发道士拿出自己七年HR的资深实力,唐僧一般语重心长起来:“冬宴,你看你来这都第四天了,砸坏了那么多东西,住持也没说让你赔,医药费也是道观出的,还有这几天白吃白喝白住,再不干点活儿,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吧,你跟我说说,你擅长啥?”

何冬宴挠了挠耳朵,他本来想说自己会降妖除魔比王道长强很多的那种,奈何现在灵力低微,说出来只会徒增笑柄,两秒钟后他从手机屏里撩起眼皮很认真地回复:“做生意,我算数很快。”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要知道10个阿拉伯数字这么写怎么认还是昨天跟黄师兄现学的。

“别笑,笑什么?!搬物资去。”长发道长眉毛拧在一起,朝那几个笑得要抽过去的道士摆摆手后拽上何冬宴胳膊“来来,还真有个适合你的岗位。”

三分钟后,何冬宴被带到了长发道长所说的“有个小本生意正好适合你”———太清观小卖部。

说是小卖部,其实就是一个长方形柜子,上层玻璃柜摆放商品,下层木柜仓储库存,哦,还有长发道长所说的“小卖部配套冷链”---一个白到发黄的小冰柜,“吱吱”的电流声总让人忧心此冰柜命不久矣。

何冬宴笑了,感觉自己像大闹天宫的孙猴子被长发道长连哄带骗接手了一个弼马温的丢人差事。

现代人果然狡诈。

“哎,疯子,矿泉水来瓶,再来包烟,打火机也来一个。”第三位顾客抱着手机往付款码上扫“多少钱?”

“33块5。”何冬宴把东西撂在玻璃台面继续低头玩手机,声音冷冷的“老子有名有姓何,冬,宴,OK?”

“行了行了,知道了,何大少爷。”那人半笑不笑地挨个拿柜台上的东西。

何冬宴“啧”了一声,想说什么又兀自咽了回去,算了,懒得跟这些傻逼计较。“傻逼”也是他活学活用的新词汇,这两天输出率很高频。

“微信收款三十三点五元”。小喇叭播报延迟了几秒。

陈琦这周出了一个没用的差,连夜写代码,改BUG,到了隔壁市一通汇报和研发沟通,大小细节都按甲方需求肝了出来,结果老板一个电话兜头一盆冰水把他招了回来。

“陈琦,今天回来,那边需求不用做了,甲方那边授权拿不下来。”老板很是贴心的补充“今天周五,你回来直接休息,不用来公司打卡了,周一见。”

到了南城正好下午三点,陈琦把行李撂回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背上门口事先准备好的黑色双肩包就出了门。

明天周六,又是太清观义工的日子,早上五点半就要起,没有那么早的车,周五这晚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他都是住在义工宿舍。

这周六的太清观不是一般的人多,这天的太极、八段锦公益课都是免费,院子里挤满了来释放压力的年轻人,当然来都来了,财神殿是一定要拜的,12点钟,那里排队的人依旧拐着几个大弯。

与此同时,太清观的“经济中枢”也焕发着勃勃生机——小卖部柜台也排了长龙,不时有收款到账的语音提醒。

清扫庭院、维持秩序、厨房帮忙,今天又入门了奇门遁甲,学习了道士画符,陈琦也跟这些年轻人一样安顿了身心,累而充盈。

下午五点的小卖部终于没有太多排队的人群,陈琦打算买瓶矿泉水早点赶车回去,最近都是阴雨连绵,遇上封山就麻烦了。

“两块。”负责收银的长发小哥眼睛黏在手机上,头也没抬指了指旁边的冰柜“那边有冰镇的。”

陈琦扫了码,走到冰柜拉开玻璃上盖随便拎了一瓶水出来。

“疯子,火腿肠还有吗?你跟住持说说,进点猫罐头,绝对好卖,年轻人都可稀罕咱院里的猫了。”是个相熟的义工,瞧见陈琦正仰头喝水,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再说一遍,老子有名有姓,何,冬,宴,OK?”收银小哥不耐烦地抬头,目光刀子一样,“没了,今天都买完了。”

一口水卡在喉咙眼儿,陈琦感觉自己的瞳孔都跟着放大两圈,移步到柜台,很艰难又迟疑地叫了声:“二……二公子?”

何冬宴眼睫微颤,忽地抬头,手机里的视频自顾自聒噪着,他下意识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又迅速指向陈琦;“你,你,方……方什么来着。”

“跟着…….你哥的,”陈琦左右看了一眼好奇的目光,对上何冬宴的视线很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你叫我陈琦就行。”

何冬宴愣了几秒,一拍脑门,朝陈琦对暗号一般眨眨单眼:“哦……哦……陈琦,他妈的,赶紧带我回去。”

二十分钟后,陈琦顺利带着何冬宴出了太清观。

陈琦长着一张不会说慌的脸张嘴就是谎话连篇。他说何冬宴和自己是同村,小时候发烧影响了脑子,时好时疯,神神鬼鬼的他一直喜欢这些,也是听说自己来了太清观做义工才过来看看,家里人找他找疯了,今天先带他回去,以后想过来会有个陪同看着。

住持松了口气,祖宗安全送回去比什么都好,他找了个大塑料袋特意套了两层,小卖部的瓜子、花生、可乐、虾条……给何冬宴塞了满满一大包,何冬宴接过去明显手往下沉了几公分,住持笑嘻嘻地看看陈琦又冲何冬宴举了个大拇指:“小何算数真不赖,帐也计得好。”

两人到了村口汽车站,陈琦托着下巴“啧”了一声。

没有身份证是个大问题。

陈琦愁眉不展来回踱步,何冬宴弓着身子扶着棵弱不禁风地白杨树哗哗啦啦吐得胆汁都要出来。

“走不走,南城,一个人60。”又是一辆面包车,车门斜倚着一个叼着烟的黑胖青年“还有最后三个位置,人齐就发车。”

何冬宴被陈琦拖死猪一般拽上了车,他挣扎着眼泪汪汪的嘶吼“我不要上车,不要上车!”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趟通往缅甸的杀猪车。

大概真是吐无可吐了,河冬宴娇弱地拍了会儿胸口,很快随着车身的晃悠歪着脑袋睡着了。

陈琦捏着眉心长吁短叹,他想的太过专注和认真,以至于两个小时右肩膀头扛着何冬宴的脑袋竟毫无酸痛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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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有你
连载中纤纤旖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