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里，赵元阁和梁雪松并肩坐在后排，不约而同玩着手机，彼此无话。
空气里弥漫着微妙的气息。
梁雪松不说话是因为和偶像共处一室的紧张。
赵元阁不说话是因为他在看论坛里关于昨天自己那场直播的讨论。
[灌水]【主题】：有没有大神来分析一下昨天TOWER直播到底是怎么秀的！lz脑子不行真的看不懂他的操作啊啊啊啊啊！！
No.1滑鼠：还能怎么？运气好呗
No.2ウエ：运气好运气好，黑粉叫了半年的运气好了吧？承认别人牛逼就那么难吗？
[楼主]：楼上别捣乱，这里是技术分析帖子！1L2L已删！别来我这打黑谢谢！本层楼置顶
No.3长蘑菇：我先说！我开服玩家，高端局计算师，我看不懂他的操作。
No.4洗刷坏运气：我国服332区积分前百的计算师，看不懂 1，真不是黑，除了运气我找不到任何解释。
No.5迟碎：歪个楼，我怀疑TOWER被电竞之神上身了，不是开玩笑，我已经在写同人小说了！
No.6许愿食堂有肉：我昨天本来要睡觉了，他当时关掉检测仪的时候吓得我整个人激灵起来，全宿舍被我吵醒，我们看完以后集体睡不着觉了，打了一晚上坍塌。今天早八全体迟到[/悲]
赵元阁嗤笑：“怪我咯。”
梁雪松看过来：“什么？”
“网上的帖子，”他说，“有个大学生说他看我直播导致早八迟到了。”
梁雪松想起昨天他秀翻全场的操作，脑内下意识开始复盘，表情又严肃了起来，但被黑色的口罩遮住半张脸，所以不太明显。
赵元阁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他回神：“什么？”
“我昨天打得怎么样？”
梁雪松：“很厉害。不是夸你，是事实。”
赵元阁：“那你觉得，有我在的DCY能打得赢你们W2吗？”
听见这个问题，梁雪松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你们队伍里Fa和Cai虽然年纪大，状态下滑，但技术依然顶尖。其他人挑不出毛病，主要问题是你们队那个闪现，严终——不过我们队也存在短板，你应该知道。”
赵元阁点头：“你们队短板是那个新人，快刀，秋一阳。”
“对，要是换成一个更厉害的快刀，”梁雪松观察他的表情，“比如，你们队的Cong。那就不一样了。”
可不嘛，你上辈子的老队友。
赵元阁心里腹诽，表情和眼神不变：“想都别想！要是连杨子聪都没了，我就跳黄浦江去！”
梁雪松忍不住笑了，他记得自己笑起来还挺帅的，小心翼翼地斜过眼，想去看赵元阁的反应。
赵元阁没反应？
靠，忘了自己还戴着口罩呢。
梁雪松二话不说，把口罩摘了，干咳：“感觉有点闷啊。”
赵元阁没有理会他这句欲盖弥彰的解释，平静地冲他笑了笑，继续看论坛里的帖子去了。
梁雪松脸上露出一个稍微有些失望的表情，片刻后，又重新把口罩戴上，头偏向他那边的车窗，留给TOWER一个落寞的后脑勺。
他们在华山医院急诊科下车，赵元阁拿出手机给赵涓打了个电话，带着梁雪松一起去一楼诊室找她。
诊室里，赵涓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蓝色工作牌，正给一个老人开药。
老人走之后，他们才进去。
赵涓看着眼前出现的两个男生，问赵元阁：“他是？”
梁雪松：“我——”
赵元阁抢先一步：“他是我粉丝。”
梁雪松：“……”
赵涓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表情意味很明显：要点脸好吗？
“开玩笑的，”只见这便宜弟弟立马换上他那副欠打的皮相，“他是我朋友，我带他来看看。”
赵涓看向梁雪松：“你哪里不舒服？”
梁雪松说：“最近经常喘不上气，身体感觉有点不对劲，肺部不太舒服。”
“那拍个片吧。”
她说着，快速敲击键盘，没多久就打出一张缴费单递给赵元阁：“你的药开好了，还有这个小朋友的拍片，两个费用一起缴了吧。记得拍完片带他回来，我帮他粗略看看。”
“OK。”赵元阁拿起缴费单就要走。
“等会儿。”他姐又把他叫住了。
赵元阁不耐烦道：“干嘛？”
赵涓眼神带着审视：“最近每天训练时长？”
赵元阁身体一僵，心里发虚：“十……十五个小时。”
赵涓蹙眉：“每天作息？”
赵元阁：“……早上九点，凌晨四点。”
“呵。”
赵涓冷笑一声，碍于外人在场，没说什么，挥手让他们先走。
赵元阁逃也似的拉着梁雪松离开了诊室，去缴费窗口排队了。
梁雪松看着他手里的缴费单，忍不住问：“你要吃什么药？”
“一些中药罢了，调理身体的。”他说。
梁雪松：“你身体不好？”
“没有，”赵元阁说完，补充道，“小时候心脏得了病，后来治好了，多少有点后遗症，比如最好不要熬夜什么的，但我熬了五六年了也没出过问题，我姐想太多了。”
梁雪松听完之后什么话也没说。
缴费完毕，梁雪松拿着单子拍片去了，赵元阁先去中药窗口拿了药，然后到胸片室门口坐着等他。
二十分钟以后，梁雪松从里面出来，他们一起回到了赵涓的诊室。
门一打开，赵涓脸上凝重的表情就让二人都愣住了。
不会……真的是晚期吧？
赵元阁比梁雪松还急，忙问：“怎么了啊姐！”
“你吓我一跳，小点儿声，”他姐瞪了他一眼，招呼道，“那个小男生，你过来。”
梁雪松沉默地过去了。
“你这里长了个东西，位置有点危险，”赵涓指着电脑屏幕上黑白光片里的一个黑色小斑块，“需要到肿瘤医院进一步检查，看你年纪不大，还是联系一下你家里人吧，这个问题一定要重视。”
梁雪松点头：“知道了。”
他拿出手机，把电脑屏幕拍了下来，发给爸妈和哥哥，回头打算叫赵元阁一起走，却发现他脸色惨白。
“TOWER？”他小声喊了一句。
——从上辈子开始，梁雪松叫赵元阁都只叫ID不叫名字，可能是一种偶像之名神圣不可侵犯的想法吧。
赵元阁没看他，兀自往外走，跑到室外点了根烟。
梁雪松一来，他就马上把烟掐了，怕影响到他的肺。
“你怎么了？”梁雪松问他。
赵元阁叹了口气：“就是有点担心你，抽个烟缓缓。你自己都不紧张吗？看你没什么反应。”
梁雪松点头：“有点紧张的。”说完，又淡然地笑了。
事实是真的紧张不起来。
上辈子和病魔抗争了整整半年，心底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回到过去，早两年发现这个病，早点治好。
如今得偿所愿了，梁雪松心里高兴还来不及。
赵元阁本来想陪他检查完就回战队训练的，但横竖左右放心不下，最后还是陪着他一起去了距离DCY基地几十公里远的肿瘤医院。今天中午十二点半的训练是必定要迟到了。
他们在一楼大厅坐着等了半个多小时，门口走进三个人，分别是梁雪松的爸妈和哥哥。
他们都很着急，脸色也都很不好看，一来就情绪激动地抓着梁雪松问东问西，赵元阁自觉回避，离开大厅到了户外，接到了赵涓打来的电话。
赵元阁：“姐。”
“你那个朋友的片子我给我们这边一个专家看过了，初步判定癌变可能性不大，割了就没事。你先和你朋友说吧，让他放宽心，不要太紧张了。”
赵元阁倒是先放心了：“那就好。我知道了。”
“对了，你最近，”她语气有点不好，“控制游戏时间！不要熬夜！心脏有任何不舒服马上来医院找我！听到了没有！”
赵元阁被她吼得连忙认怂：“听到了听到了……”
“中午回家吃饭吗？我现在下班了，今天上晚班。”
赵元阁看了眼时间，十二点之前应该可以到家：“老妹回来吗？”
“回啊，她早上上学之前要我问你回不回。”
赵元阁：“那我回去吃饭吧——她们二加四班这个月就要分班考了吧。复习得怎么样？”
“别提了，和我当年一个德行，紧张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
“那正好，我心最大了，找时间给她开导开导。”
赵涓赶忙制止：“你别！就你那脑子，不学都能考上财大，能开导谁？”
“谁说我不学了，”赵元阁不服气，“我当年可是在网吧边打游戏边刷题的！而且我进青训的时候十六岁高三，那时候高中知识早学完了好吗？”
赵涓：“呵呵。”然后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拒绝继续听他装逼。
回到家的时候刚好十二点，赵涓已经在厨房做饭了，赵元阁就帮忙打下手，给丝瓜削皮。
空气里响起丝瓜皮脱落的声音。
赵涓利索地切肉：“这段时间训练怎么样？”
赵元阁头也不抬：“说了你又听不懂。”
“那就说点我能听懂的呗。”
“昨天装逼装了个大的，赚了好几万。转给你了。”
“不错啊。”
赵涓夸了一句，把切好的肉放到一旁备用：“我这段时间了解了一下你们这个行业，职业寿命挺短的。”
赵元阁刮丝瓜皮的动作一顿，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对。”
果然，只听她叹了一口气。
“你这行，来钱快，但说到底也是吃青春饭的，不能长久。既然你有个大学可以上，那就对学业多上点心，将来毕业了好找工作。”
赵元阁：“我们大学特批我不用上课，反正我期末考试都能及格。”
“及格有什么用，”赵涓蹙眉，“绩点不要了？学分不要了？绩点高才能保研，研究生比本科生更好找工作，这个你不知道？”
“那我到时候考个研就是，我的脑子你还不知道？”
“你二十四五去考个研，读完研出来都二十七八了，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哪个不是有几年工作经验的？你争得过他们吗？”
赵元阁变了脸，闷头削丝瓜皮，不说话了。
见劝不动，赵涓换了策略，语重心长道：“反正我就说到这里。我们小门小户的，家里没钱，又没有亲戚长辈支持，还欠了一屁股债，房贷有好几百万——谁都想追求荣光与梦想，但前提是要能够满足基本的温饱问题。这个道理你总懂吧？”
赵元阁居然罕见地没有生气和她呛声，而是开口了：“所以，我会让DCY夺冠的。”
赵涓又叹了口气，懒得和他说话了。
她这个弟弟，有时候看着心挺大的，有时候又固执得不行，谁劝谁头疼。
可偏偏又那么厉害，是他们全家人的骄傲。
是的，掏哥上辈子死因公布！就是猝死！！（约等于没公布）
心脏病史是一方面。
在劳累状态下连续打了几十个小时游戏，是诱因。
不做人的单位领导总想着给他加工作量，导致长期没有什么休息，睡眠不足，是主要原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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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体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