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当秦可儿带着儿女回到出生地。儿女们询问她离开地球的原因,她便向他们讲述自己从死亡到重生的过程。
那个时候,秦可儿坐在涂满红十字标志的医疗车里,和几个医生一起前往惨遭叛军袭击的村庄。她的背后是一箱箱药品,面前是儿科医生乔伊.葛龙德。
秦可儿本是儿科诊室的护士,这次出诊药剂师不敢前来,她便主动请缨,成为一个临时药剂师。
他们经过一个废弃的村庄时,秦可儿看见路边土地耕种的痕迹,看见红砖绿瓦的房舍。看见有的房子倒塌以后爬满青藤和绿草。也看见村里村外更多的树木植被。这景象让她心想,是经常出现的袭击,让香蕉林长满杂草。让良田变得荒芜。她又想起这里和整个北方省的过去 ,心说,北方省曾是中部非洲的粮仓。是教派和部族仇杀,把丰饶的地区变成这个贫穷国家里最危险的地方。也想到,官员的贪污**又让莱蓬政府没有能力改变现状。
她看着,想着,车队继续向前走。不一会他们走完平原,进入一片看不到边缘的丘陵和森林。
她透过挡风玻璃,可以清楚地看见在前边开路的装甲车,也知道装甲车和它后边的皮卡车一样,都坐满精英部队第三师的士兵。同样看得清楚装甲车顶和皮卡车厢里安装的重机、枪。还有扶着枪托威风凛凛的黑人士兵。不算跟在医疗车后边的黑皮卡和灰色面包车,仅仅是前边的士兵,足以让她感觉药剂师胆小如鼠。即使是进入茂密的森林,她也感觉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又走一会,秦可儿看见前方路中央停着一辆小货车。她没有在意,也没有想太多,毕竟在这贫穷的国家里,在这坑坑洼洼的道路上,汽车抛锚是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只是看见等他们到达小货车的附近,坐在装甲车和皮卡车里的士兵,跳下车勒令司机把货车开走。
秦可儿坐在紧闭门窗的车厢里,听不见士兵和司机的交谈。只是看见经过一阵短暂的吵闹和辩解后,装甲车把货车推到路边。然后在小货车司机的注视下,他们重新上路,重新向着森林深处走去。让人没想到的是,他们正走着,右侧森林里突然飞出一枚火箭、弹。一下就把皮糙肉厚的装甲车炸得“四分五裂”。紧接着,森林里枪声大作,子弹雨点一样落在皮卡和医疗车上。皮卡车上的机枪手刚开始还击,第二枚火箭、弹又迅速飞来。机枪手当场被炸死,原本威风的他和重机、枪一道被甩飞到路边。刚跳下车的士兵也纷纷被大火和弹片吞没。
医疗车上的人们,早听惯袭击事件,一瞬间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快速地趴在车厢的地板上,抱着头躲避。
与其他人不同,秦可儿并没有感觉到恐惧。她看见妇科医生在祈祷神的搭救,内科医生在大声喊叫。也看见联合国难民署的官员哆嗦着打电话呼叫救援。她想到可以原路返回,抬头隔着一箱箱的药品朝后边看,发现后边的士兵正用车辆作掩护开枪还击。被他们推到路边的货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堵在后边。
她正看着,左侧的森林里也响起枪声,那些正在作战的士兵瞬间中枪倒地。秦可儿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姐姐。在心里说,爸爸,妈妈,姐姐,我来了。她正想着,听见葛龙德说,“秦可儿对不起,我不应该同意你顶替药剂师。”
秦可儿想想自己的过去,想想现在,对他说,“不。我一直想对你说谢谢,现在不说恐怕没机会了。我本来是一个准备自杀的人,是你的诊室,让我找到活着的意义。”她说着,外边的枪声停了。
葛龙德坐直身体,说,“我没有听你说起过。你一定知道我的过去,我原本答应妻子女儿,陪着她们和朋友去露营。出发前匪徒袭击学校,我主动回到医院。她们在路上发生车祸…”
他正说着,叛军砸开车门冲到车上。先开枪打死司机,又打死几个翻译。难民署的官员刚表明身份,叛军抬枪就射出一串子弹。车上的其他人吓坏了。妇科医生停止祷告,内科医生也不再尖叫。想求饶的外科医生,反而捂住嘴,只剩下颤抖和流泪。
只有秦可儿冷静地看着叛军。看见一个将军戴着墨镜,叼着雪茄走进车厢里,大声用英语问,“谁是儿科专家乔伊.葛龙德?”
秦可儿疑惑他怎么这样清楚。她正想着,葛龙德站起来反问,“我是葛龙德,你是谁?”那将军说,“我们是北方独立军。”他说完,又对着手下用莱蓬语说,“把他和车上的药品都带走,其他人都杀了。”
秦可儿听不懂本地语,不知道他后边那一句是什么意思。正思考,刚刚还不停祈祷的妇科医生就去见了上帝。紧接着是吓半死的内科医生。然后是身如筛糠的外科医生。眼看着一个士兵把枪口指向自己,她瞬间以为,马上就可以去见亲人了。刚想起来与爸爸、妈妈和姐姐二十年没有见面。还能不能认出彼此。就听见葛龙德大喊,“等一等,她是我的助手。没有她我不会看病。”
已经走到车门的将军,听见喊声回头说,“把她也带上。”
等将军说完,秦可儿便看见士兵放下步枪。从腰间拿出绳子要绑葛龙德,也看见葛龙德知道自己逃不了,静静地看着士兵捆绑自己的双手。
有个十几岁的士兵绕过他们,提着绳子朝秦可儿走过来。秦可儿明白他要干什么,也想到只要不死恐怕就不可避免。
按本心她不愿如此,还想着与其被带到叛军营地遭受侮辱,不如像妇科医生一样死在这里。只是她想想自己刚在难民营找到活着的意义,又想一想葛龙德,心说,只要不被侵犯,能活着也不错。她想着,却看见那少年士兵被一个中年军官暴力地推到一边。
她看见军官的模样非常凶狠,也看见他直冲冲地走过来,下意识地向后便躲。结果刚退两步就被药箱挡住去路。脚下一停,就被他抱住身体。紧接着,她看见他撅着黑嘴就要亲吻自己。她恶心坏了,直接就咬在他的脸上。在这时她已经不再纠结,只求速死。咬得非常用力,直把军官的脸颊咬得鲜血直流。
痛彻心扉的军官,拔出砍刀就要杀死秦可儿。秦可儿瞪着眼睛,心里想着是时候去见亲人了。那个刚刚下车的将军听到惨叫,又回到车上。他看着手下军官的模样,笑着用莱蓬语阻止说,“这个女人我喜欢。她是我的。”
军官扬起的砍刀还没有落下,就听到将军的话。他收起砍刀,恶狠狠地瞪秦可儿一眼,扭头走下医疗车。
其实秦可儿不知道军官下车的原因,只是看见将军又说一句什么,那个少年士兵便离开刚刚跌坐的椅子,再一次上前要捆绑自己。她看见葛龙德已经被带到门口,想起他拯救自己的过程,以为将军说的是要让自己帮着葛龙德治病。就伸出双手。任由少年士兵熟练地捆绑自己。
她看着面前的士兵,看着他背后的步枪。心想他最多十四五岁,姐姐跳井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年纪。她想着,士兵已经捆绑结束。便跟着他走向车门。
下到地上,秦可儿先看看医疗车前还在燃烧的车辆和精英部队士兵的尸体。又扭头看向车尾的方向,好巧不巧与将军看个对脸。接下来,她看见将军扔开雪茄,还听见将军又说一句话,少年士兵就把手里的绳子递给将军。
秦可儿看见将军牵着自己,便跟着他走进丛林。走几步她只看见前边走着的叛军,没有发现葛龙德,心里忽然出现一阵莫名的紧张。绕过两棵长在一起的大树才终于看见他的身影,也看见他恰好在这时回头寻找自己。她想起来与他一起工作时的情景,心说如果回不到难民营,能跟他死在一起也不错。只是她也想到,葛龙德是个好人,不能死在这里,难民营里的小患者还在等着他。她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将军不停地走。
他们踩着腐叶枯枝,不多时便走进森林深处。如同一条巨蟒般,穿过巨石与大树之间。有时候还要跨过树干,趟过水潭。就这样的道路,秦可儿倒感觉没什么,她喜欢绿色,心想如果能在这里一直走下去,也挺好。
遗憾的是,这满眼的绿色植物,她一个也认不出来。
正走着,她透过几棵阔叶树,看见前边河里停泊的船。还心想,看来是要坐这该死的船了。
自从二十四年前,她的爸爸为救从船上落水的儿童,淹死在河里。她便一直讨厌湖泊河流。甚至也讨厌大船小船。正想着,将军改变方向,拽着她向东走去。
她不愿意,将军往下一蹲,直接把她扛在肩膀上。她明白将军脱离队伍要做什么。踢着脚刚挣扎几下,看到将军胯上的砍刀。她发现这把刀很精致,与其他人的砍刀不一样。她想到这把刀应该很锋利,自己只要能垂直双手,完全可以拔出砍刀。她停止反抗,想着等脱离其他北方独立军的视线,自己就能杀死将军。她尝试着伸直双手,发现绳子在自己身下压着。她假装反抗,准备把绳子拉出来。刚一动,听见将军用英语说,“你别动,只要做我的女人,非但不用死。还有花不完的钱,用不完的美金。”
她听着将军的话,猛地一用力,一下就拔出砍刀。她没有片刻的犹豫,直接捅进将军的右肾。她学习过人体结构,知道肾上连接着动脉。又旋转刀柄,让锋利的刀刃尽可能地破坏组织。
将军刚说完话,忽然感觉到腰上传来的巨痛。他发一声嚎叫,弯腰就把秦可儿丢到地上,拔出枪就要打死她。
秦可儿知道他死定了,自己也没打算活着,手里握着刀一动不动。她等着见爸爸妈妈和姐姐,结果将军扣动扳机以后,子、弹携带着致人死亡的力量,从她脑袋的旁边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