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996工作令人窒息,晚上087的兼职让江流厌烦一切。
每天准时睡着后,总有一群煞笔,天天隔着梦境问她,这怎么办?那怎么办?狗屁倒灶的一堆破事。
最最离谱的,还是面前这个。
问狗被老公屁崩了,闷闷不乐怎么办?
你问我?不如去问问你老公为什么对着狗放屁。
我让你当着狗子面揍你老公一顿你又不愿意。
江流再一次对自己的工作感到厌烦。直接指挥狗子给男主人屁股来了一口。
然后喜提投诉一则。
湘江城隍庙内。
现任城隍拿着最新投诉件龇牙咧嘴,“小江啊,这个月第五次了。”
江流撇了撇嘴,沉默的低下头来。牛马打工守则,面对领导的责问,不要回答,不要顶嘴,默默挨训就是了。
“你怎么能让狗去咬人呢,这下好了,人家要把狗送走。”
“可怜的狗哟,跟女主人相依为命十年,好不容易到养老的年纪了,你说这怎么办?”
江流双手插在宽大广袖里,眼观鼻,鼻观心,对上司的话充耳不闻。
城隍抚着胸口哀痛半天,发现下属根本没看他,而是专心玩着地上的石子,瞬间歇了菜。
他抖了抖绣着风雨雷霆的大袖,背到身后,“既然这件事是你惹出来的,就交给你解决了。
江流猛地抬头。关她什么事。现在城隍庙业务这么广吗?连给狗养老这种活也接。
城隍爷老脸一红,“毕竟不是你让狗去咬男主人,人家也不会生气要把狗送走。”
“那人还对狗放屁呢,狗要不是自己想咬,我怎么叫得动。”江流坚决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城隍不死心,据理力争,“城隍的职责就是庇佑这一城生灵。狗狗那么可爱,我们怎么能放弃它。”
江流不屑一顾,“湘城上个月做病媒生物预防控制,下水道灭蟑螂、灭蚊,也没见你操心。怎么蟑螂蚊子不可爱就不招你心疼了?”
城隍爷呛得连连后退,“你你你...扣你这个月功德分。”
江流立马滑跪,“别,手下留分,我去还不行。”
功德分城隍牛马江流的命根。
功德分的用处很多,比如增加财运,增福添寿,庇佑家族后人,还能消除罪孽,下一世出身定制服务等,好处多多,但每项使用起来也不是小数。
一年前,江流外出办公遭遇意外事故,命悬一线,魂魄迷迷糊糊来到城隍庙,恰巧逢新旧城隍接替,旧日城隍手下阴司不服这位空降新神,新任城隍爷手下无人可用,看上了年年拿优秀员工奖的她。
以功德分为诱饵,吸引江流这条小鱼为他打工。
江流15岁父母车祸去世,舅父舅母美其名曰帮姐姐赡养子女,实际霸占了她家房子,还想要抢走她父母的抚恤金,江流硬受了三年白眼与磋磨。考上大学后,第一时间立马卖了房子,与舅父舅母切断联系。
她没有亲人,只有吸血鬼亲戚,这一死,拼死拼活打下的房产、存款全归了别人口袋。
江流死不瞑目。
她毫不犹豫接受了城隍爷的offer,赚取功德分延续寿命,正式开启城隍庙打工生涯。
城隍庙的服务对象突然从人延伸至狗类,江流要给自己干的事擦屁股,心情说不上美丽。
城隍端着茶杯,老神在在,“对了,还有件好事告诉你。”
江流质疑,“你还能有好事?”他从来都是给她找麻烦的。
“说的什么话,我这样和下属亲和的上司,可不多见了。”城隍摸着他的胡子,挤眉弄眼地示意江流往门外看。
江流半信半疑,视线流转。
门外进来个挺拔如松的青...少年。少年看着十五、六岁,圆脸杏眼,眉峰微挑。
他步履生风,两步并作三步,走至她们跟前。下巴高高扬起,杏眼微眯,以睥睨的姿态俯视众人。自有一股张扬自信。
在江流眼里,却是十足十的煞笔。
她不悦的朝着城隍挑了挑眉,迫切需要他的解释。
城隍扯着嘴角,笑容尴尬,“小江啊,这是从西城调过来的同事,你先带几天,熟悉一下业务。以后就让他在你手下干活了。”
不待江流拒绝。少年先不愿意了,“凭什么把我放在这个长相丑恶、庸俗物质、见识浅薄的人类女人手下。”
城隍恨不得拿泥巴糊上他的嘴,“可不敢胡说,小江去年可是获得过全国城隍员工比赛一等奖的。是我们湘城城隍庙优秀职工。”
少年瞟了眼江流,瞧她身上半点灵光也无,不是文曲星转世,也无紫薇星罩顶,妥妥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人,哪里比得过魁星、文曲那一班同事。这什么最佳员工奖的,估计是个仙都不屑争取的虚名。
他丝毫不顾及城隍的面子,讲出真相,“不过是我们不与一个凡人计较罢了。”
城隍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小江可是有真材实料的。”
少年略带不满,“您好歹也是堂堂城隍爷,登记在册的神仙,怎么如此抬举一个凡人,灭自家士气。”
城隍有苦难说。
江流实在听不下去了,“我能不要这个煞笔吗?能不能把这煞笔退回去?”
少年横眉怒目,“你在说谁?”
“我这个无知浅薄的人类女人说你呢,煞笔。”
“大胆!”
“我胆大包天。”
“你这个臭女人。”
“怎样?你个沙雕、脑残。我看就是西城不要你,把你踢出来的。”
“我...”
少年吃瘪,亮出法印,作势要打。
城隍像只老母鸡张开双臂,将江流护在身下,“好好说,好好说,都是同事,别动手啊。”
江流勇敢无畏地推开上司,轻蔑一笑,“仙律明文规定,登记在册的神仙不得以仙术伤害凡人,否则开除仙籍。你要想变成凡人,尽管出手。”
跟凡人相比,神仙有时候还是弱势群体呢。
江流等了几秒,风平浪静,她挑眉,“不动手,我可走了。”
少年脸涨得通红,却又拿她无可奈何,气得不轻。
江流转身欲走。
城隍却悄悄拉住了她的衣角,江流回身怒瞪。
城隍哭丧着脸,看几眼少年又看看她。
江流一言不发,看天看地,娘心如铁。
城隍咬牙,朝着江流招了招手,示意她俯身过来。江流一脸狐疑,但还是靠了过去。
城隍小声道:“那个,你手上那起狗咬人的投诉件,那条狗其实是二郎真君座下哮天犬的远房亲戚。只要你同意带他,任务完成后,奖下功德,我分你一半。”
她就说,这老家伙为什么这么关心一条狗。江流权衡片刻,伸出手指比了个数,“三分之二。”
城隍狠了狠心,“行。”
交易达成。江流喜不自胜,看向少年的目光都慈爱许多。
少年嫌恶蹙眉,别过脸去。
城隍庙下辖设有三司,阴阳司,速报司和纠察司。旧时阴阳司负责协调诸司,替城隍监察诸事。跟江流如今干的活差不多。
她的主要职责是替城隍爷倾听民心民意,筛选出有效信息,再收集整理归档。每月保底工资3个功德分,全勤再奖励5个功德分。她兢兢业业干了一年,一天假也不敢请,扣除每月续命的3个功德分,才攒了60功德分。距离88岁寿终正寝还差2232分。
换算成时间,她得再干37.2年。中间保不齐,城隍爷招来了个更好用的人手,把她这个兼职给踹了。江流一分都舍不得浪费。
这头江流同意了。另一头还有个硬茬。
城隍紧张地搓了搓手,“你看。”
少年冷哼,姿态倨傲。远看如一株寒梅,遗世独立。
江流撇了撇嘴,“城隍爷,我看你就别劝了,这西城来的祖宗,我们伺候不起。”
少年冷笑,直勾勾盯着她,好似要将她千刀万剐,“别想用激将法激我,我绝不会听一个凡人的命令。”
城隍立即道:“不用不用,你俩平级,谁的话也不用听。”
江流的脚尖不耐烦点着地面灰青色石砖,“喂,时间来不及了,我要走了,你要跟就跟来。”
她答应了城隍带新人,但对方不愿意,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少年听到城隍的话有点意动,他刚来湘城,人生地不熟,城隍庙里各司的门道也不清楚,确实需要一个熟手带他。
思虑片刻,便同意了城隍爷的提议,先跟在江流身边学习两天。具体工作内容等熟悉了各项流程后,再划分。
光杆城隍手下多了个干活的人,喜滋滋地揽过江流的工作,让她安心带人,好好完成任务。摆上一桌水果零食,大手一挥,让她放心离开。
江流哪敢放心,准备速战速决。
她带着凌安前往偏殿填写公出表格,当她要一同将公出人名字填上时,笔尖在横线处停顿。
“凌安,”少年嗓音清脆,好似枝头淋过雨的绿叶青。
江流没想到他会主动跟她说话,愣了愣。
少年以为她不会写,“你这凡人竟连字也不识得?凌安,少年自有凌云志的凌,平安消息好的安。”
“哦,谁问了。”江流刷刷两笔,写好单子。领了块城隍庙身份令牌,相当于新进职工的工作证,递给他。
少年重重扯过,挂在腰间,连眼神也不屑一顾,彻底无视。
江流翻了个白眼,不知谁家这么不负责任,脑子还没长好,就把人放出来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