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去。”郁蔚几乎是立刻接话。
贺随按住了他的胳膊：“你不能去。”
“为什么？”郁蔚眼底的急切毫不掩饰，“现在有了确切线索，我们一起去把握更大。”
“LVE刚敲定几个大项目，正是需要人盯着的时候，你走不开。”贺随的语气冷静下来，条理清晰，“而且宋顷樾去学校答辩了，至少要一周才能回来，公司这边必须有人坐镇。”
他顿了顿：“你留下，比跟我跑一趟更重要。”
郁蔚抿紧唇。他知道贺随说得对，LVE如今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确实离不开人。可照片上那个单薄的身影，像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坐不住。
贺随看着他眼底的挣扎，放缓了语气：“放心，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
郁蔚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贺随转头看向谭姝妍，“订最近一班去桃花城的机票。”
“是。”谭姝妍立刻拿出手机记录。
“在桃花城安排好接头人，要可靠的本地线人，熟悉那片环境。”贺随继续道，语速极快，“车和随行人员也备齐，不用多，两个身手利落的就行，别搞得太张扬。”
“另外，”他指尖点了点桌上的照片，“再查一下他最近一次在酒吧出现的具体时间，离开时的路线，有没有同行的人。”
谭姝妍一边记一边应：“明白，线人资料和车辆信息我半小时内发您邮箱，监控那边已经让技术部加急处理了，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同步。”
“尽快。”贺随的目光重新落回照片上。
桑迟推开那扇掉漆的防盗门时，客厅里没开灯，沙发上有个翘着二郎腿的身影。
“回来了。”
桑迟没理他。
“今天挣了多少？”夏瑾终于抬了抬眼皮，语气轻佻，“够还老板那笔吗？”
桑迟没好气说，“关你屁事。”
他转身想进卧室，手腕却被夏瑾拽住。
“怎么？又跟人打架了？”夏瑾捏着他的下巴往亮处转了转，看到他嘴角那点没擦干净的淤青，低笑一声，“还是为了那档子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陪睡而已，能少挨多少揍……”
“滚。”桑迟猛地甩开他的手，“再提这俩字，我拆了你这破沙发。”
夏瑾也不恼，重新靠回沙发里，“脾气越来越大了。忘了是谁当初快被债主打断腿时，是我把你捞出来的？”
桑迟攥紧拳头，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了，醒来就在医院，身边只有这个自称是他男朋友的男人。
刚被夏瑾接回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夏瑾会给他煮热粥，会在他疼得睡不着时坐在床边削苹果，会笨拙地帮他涂药膏。
那时候他们也像普通情侣那样待过，夏瑾会揽着他看电影，会在他弹吉他时安静地听，虽然从没有过亲吻，连牵手都透着点刻意的疏离，可桑迟一度以为，自己是能从这摊烂泥里爬出去的。
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
大概是他能下地干活后，夏瑾开始频繁地带不同的人回家，在客厅里搂搂抱抱；大概是债主上门催得紧了，夏瑾第一次用那种轻佻的语气说“陪他们睡几晚，债就能消了”。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些债是怎么来的，只记得醒来时律师函堆在床头，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他的名字，数字大得让人窒息。
夏瑾说那些是他以前欠的，具体欠了什么，夏瑾没说，他也没问。
反正就是这样，挣了钱就填进去，填不满就挨揍，揍完了继续挣。
夏瑾换了副语气，慢悠悠地开口：“明天别出去了。”
桑迟脚步一顿，没回头：“凭什么？”
“酒吧那边我已经跟老板说过了，放你一天假。”夏瑾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在家待着，我明天带客人回来，陪他们喝几杯，这事要是办得漂亮……”
“不去。”桑迟直接打断，“要去你自己去。”
“桑迟。”夏瑾的语气沉了沉，“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那些债主是好惹的？这几年要不是我替你兜着，你早被拆成零件卖了。”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桑迟身后，“听话点，明天就在家待着。客人问起，你就说……是我弟弟。”
桑迟转过身，眼底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我再说一遍，不去。”
夏瑾盯着他泛红的眼角，还有那股倔强又脆弱的劲儿，低笑一声。
这张脸是真的好看，尤其动怒时，眼尾泛红，唇色因为刚才的争执透着点艳，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可他不敢。
他当初接下这活儿，本是想把这小太子驯得服服帖帖，像只温顺的宠物，这样才好藏，才不容易被人找到。
可谁知道养着养着就养歪了。
以前还会红着眼圈跟他讨饶，撒个娇求他别让债主来，现在倒好，动辄就动手，碰一下都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偏偏还护得紧，自己碰不得，也不许外人碰。上次那个债主想揩油，被他打得缝了三针。
“行啊，”夏瑾语气反倒缓和下来，“不去就不去。那明天就在家待着，哪儿也别去，嗯？”
桑迟眼底那点戾气淡了些，却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可以啊。”
夏瑾没料到他这么快松口。
“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桑迟抱着胳膊，往后退了半步靠在墙上，“今晚……睡一起。”
夏瑾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睡一起。”桑迟重复了一遍，没躲闪他的目光，“沙发太硬，我腰还疼。”
昨晚跟债主动手时被踹了后腰，刚才弯腰捡吉他时疼得差点站不住。
夏瑾盯着他看了几秒，低笑出声：“你这是……又想起来撒娇了？”
以前刚被接回来那阵，桑迟夜里总做噩梦，哭着拽他的衣角不让走，说一个人害怕。那时候他还觉得这小太子也有软弱的时候，现在倒好，学会用这种方式提要求了。
“爱答应不答应。”桑迟别过脸，“不答应我明天就去酒吧，大不了再跟人打一架。”
夏瑾转身往卧室走：“进来吧。”
卧室里只开了盏床头灯，夏瑾已经躺下了，靠在床沿，留了大半张床给他。桑迟躺进去时，两人之间隔着能再塞个人的距离。
安静了没几秒，桑迟往他那边挪了挪，膝盖不经意地碰到夏瑾的腿。
夏瑾没动。
他又挪了挪，几乎贴到夏瑾胳膊肘：“你不是说……是我男朋友吗？”
夏瑾闭着眼，没应声。
“那你为什么不亲我？”桑迟带着点困惑。
夏瑾的呼吸顿了顿，睁开眼时闪过一丝复杂，“别闹，睡觉。”
桑迟却不依，伸手勾住他的衣领，把人往自己这边拽了拽，“你是不是骗我？根本不是我男朋友对不对？”
夏瑾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纯粹的疑惑，“松手。”
桑迟没松，反而得寸进尺地凑得更近，“你亲我一下，我就信你。”
夏瑾避开那抹过于灼热的视线。
桑迟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却故意装得更无辜：“就一下。”
下一秒，夏瑾突然侧过身，没去碰那近在眼前的唇，反而低头，狠狠咬在了桑迟的锁骨上，不是情动的轻咬，带着点压抑的狠劲。
桑迟“嘶”了一声，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下，下意识想推，却被夏瑾按住后颈，按得更紧。
“满意了？”他哑着嗓子问。
桑迟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锁骨，“还行。”
夏瑾闭了闭眼，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他：“睡觉。”
黑暗里，两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却都没真的睡着。
天亮时，夏瑾已经在厨房忙活了。
桑迟趴在床上刷手机，眼神却有些心不在焉。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星光酒吧老板发来的消息：【迟，有个大客户点名要你，就喝一杯，给一万。来不来？】
桑迟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万块，够还小半个月的债了。他几乎没犹豫，飞快敲出“来”，刚想按发送，又顿了顿，删掉重写：【半小时到。】
厨房里传来抽油烟机的声响，夏瑾肯定还在盯着他。桑迟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往厨房走。
“饭好了？”他靠在门框上，语气听不出异常。
夏瑾正把煎蛋盛进盘子，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快了，盛饭去。”
桑迟应了声，转身去拿碗筷。
他拿出那一小瓶没贴标签的药粉——那是他之前网购的泻药，每次夏瑾带些不三不四的人回家时，他就会偷偷往那些人的杯子里掺点，屡试不爽。
他拿着饭勺往两个碗里盛饭，趁夏瑾转身盛汤的功夫，飞快地拧开瓶盖，往夏瑾那碗里抖了半勺药粉，又用饭勺轻轻搅了搅，白色的粉末瞬间融进米饭里，看不出来丝毫痕迹。
“端过去。”夏瑾把汤碗放在餐桌上，擦了擦手。
桑迟端着两碗饭走过去，把那碗加了料的推到夏瑾面前，自己则在对面坐下，假装专心吃饭，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夏瑾的动作。
夏瑾没多想，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桑迟看着他一口口把饭咽下去，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等会儿想去趟超市，买点用得上的。”
夏瑾夹菜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下午再说，我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桑迟放下筷子，语气随意，“顺便去酒吧拿一下昨天落下的拨片。”
夏瑾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肚子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他抬眼看向桑迟，对方正冲他无辜地眨了眨眼。
“你……”夏瑾疼得说不出话，猛地站起身往卫生间跑。
桑迟看着他狼狈的背影，低笑一声，迅速起身回卧室换衣服。临走前还不忘冲卫生间的方向喊了句：“我很快回来啊！”
卫生间里，夏瑾捂着肚子，疼得额头冒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小兔崽子，真是养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