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安看着她那双目含春的样子,只得无奈抚额。
黄雅芙像是看着爱人一般摸着那兰花的花瓣,久安觉得自己现在说再多都会被成为一股风,怎么都飘不到她耳朵里。
久安在旁边和她一块蹲着看那盆兰花,又想到了上世燕山初见楚斯年送的那一束春兰,以至于后来每每到他书房,久安都会带上一束新鲜兰花。
楚斯年自知久安的难言之隐是天机不可泄露,佛曰不可说,便只能用这种方式隐晦的诉说着跨越时空的爱意。
久安明白他与自己大概是不同的,不然他又怎会在听到米粮是用于私兵时那般震惊。她不明白,可也不想去深究。
虽为孤身亦赴世,临难关,况有君陪长相守。
她已心满意足。
久安不知道陪着黄雅芙蹲在那看了多久,也许她也并不是在陪黄雅芙,而是陪着前世的久安回顾往事。
那时的她的确像孩童般天真,不问世事,只觉得有那般好的父亲母亲,天塌下来也会有别人替她挡着,人生当是顺遂的。
她只后悔太晚才懂得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这个道理。
黄雅芙揉了揉蹲麻的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戳了戳一旁看兰花看呆的久安:“喂,你怎的也瞧这花瞧呆了?”
久安没像黄雅芙般就地坐下,而是强撑着起身,硬到了茶桌旁才坐下。她若无其事的为自己倒了杯茶:“没,没事。”
黄雅芙见她睫毛微垂,盯着那茶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郁郁寡欢的模样。她拍拍膝盖起身,蹦蹦跳跳地来到久安身边,靠在她的肩旁,打趣道:“久安觉得今日得见楚公子,是不是我与他之间的缘分?”
久安睨了黄雅芙一眼,又立刻将目光移向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微微点了点头。
见久安依旧是这副神游他外的样子,黄雅芙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瞧着你的心思也没在我身上,怎的?可是着兰花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听她这话,久安淡淡地笑了,又掐了掐她那张杏腮桃颊的小脸:“我哪有伤心。只是觉得着兰花美极了,不由想起了京城宋府内的兰花。”
“哦,原来久安是想家了呀——”黄雅芙虽是打趣的语气,却也明白她家人不在侧,借物思乡之苦。黄雅芙将久安拥住,头扣在她的肩膀上:“久安离家许久了吗?”
“我先是年前去了趟杭州看望兄长,倒也不算是离家许久。”久安摸了摸黄雅芙的小脑袋。
“哦,原是这样。”黄雅芙点了点头,又道:“说来也是,你在这人生地不熟,要不随我去我父亲落脚的地方住?起码还有我与你作伴,生活上的照应也总归是能比这桂玉楼好些。”
黄雅芙怕久安不乐意,又补充道:“这次来新平的人多,父亲在城南靠近工坊的地方包了一套大宅院。虽说太仆寺的人都住那儿,可他们都在前院活动,平日里也是见不着的。”
久安见她这般热情的邀请自己,借机问道:“太仆寺的下三署可是都来了?”
黄雅芙拍拍久安的手道:“久安只管安心,只有乘黄署来了。他们平日里不会碍着咱们。父亲为运输瓷佛的事终日忙的很,想来你也不会太见着,不用担心被束着。”
久安眉毛一挑,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瓷佛?”
“呀,你瞧我这不就说漏嘴了——”黄雅芙捂嘴笑道:“这件事实乃机密,久安要为我守口如瓶才好。”
“瓷佛而已,每年运往京城的佛家瓷器不算少,何须这般藏着掩着?”久安问着,手里摩挲着拴在腰间的玉质小鹿。
黄雅芙向窗外望了望,左顾右盼了一番,又向久安坐近一些,这才贴着她的耳朵道:“你的为人我自是的过的,既然都说漏嘴了,我也不妨直说。”
她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这些瓷佛,是要用来做水陆法会的。”
听她这么一说,久安更是不解:“该罗法界,利济四生,凡圣圆融,怨亲平等,水陆无遮法施大斋。水陆法会为普渡,为祈福,为通往西方极乐,宫里何人需要做这法会?”
黄雅芙摆了摆手,睨了久安一眼道:“除了那位,还有何人能差使的了太仆寺和都水使者一同来运佛?”
久安知是自己问了个白目的问题。也是,除了当今圣上,还有何人能如此大张旗鼓的搞这水陆法会。只因上世未曾听说圣上办了这水陆法会,是而方才才那般惊讶。
久安撑着下巴靠在桌上,思虑了半刻,又皱眉问道:“可我还是不懂,水陆法会本就是益事,往古人伦,无论是平明百姓,王侯将相,亦或是孤魂野鬼,在冥司前人人平等,皆可被施食超度,如此有利百姓,有益聚拢民心的举动,那位为何不广而告之?”
黄雅芙摊了摊手道:“这就不是你我等需知道的了。他们这么做总是有缘由的。”
“我还有一问题——”
“好啦好啦,你就别为这事操心啦!”黄雅芙打断了久安的话:“你我该操心的事要如何在接下来几天在新平好好玩,毕竟立春我就得离开了。”
“立春!”久安急的站起来,发现自己失了礼,她抚额闭眼坐下,耐着性子问道:“怎么这么急着走?不在这过完元宵?”
黄雅芙安抚地摸着她的手道:“你别急嘛,本来说好是元宵出发的。这还是昨天晚上呢,父亲突然说提早到立春出发,让大家赶紧把东西准备好。”
宋久曜传来的信息本是车队会在元宵出发,那样算来,久安起码有一周的在新平调查。可若车队提前到立春出发,她的时间只有三天了。
久安又听见这决定是昨晚才定下的时候,心头猛的一跳,该不会是昨夜他们一道,太仆寺察觉到他们的到来,才临时改了时间吧?
久安下意识的挣脱黄雅芙的手,心里定了主意。她侧对着黄雅芙,目视前方道:“好,既然雅芙三天后便走,我这段时间就住到你那去,只要你不嫌我烦才好。”
黄雅芙激动的跑到她面前,抱了抱久安:“太好了!我怎么会嫌弃你呢,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对了对了,记得喊上你妹妹一块儿过来!我可是好久没见久攸了!”
黄雅芙一听久安答应了自己,便急的想立马回家去叫人准备起来。她急的想往门口走去,又想留在这多陪久安说说话。
“我说,不过是和你一同住罢了,倒不用激动的像这无头苍蝇一样。”久安见状不住感叹道。
“哎呀!我这不是因为太喜欢你了嘛——你可不不知道,你这一答应与我同住,我这心里跳的比方才见到楚公子误闯进来还快!”黄雅芙攥着手中的帕子,捂紧心口。
久安掩面一笑,见她这副戏剧化的样子无奈道:“得了吧,刚刚你脸红成什么样我可是都看见了,我哪能比得过楚公子。”
黄雅芙听她这话只觉得满嘴酸味,于是她凑上去学着话本上的公子哥挑起了久安的下巴:“别气啊,谁能比过咱们久安去——这老话说得好啊,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他又怎能将你给比下去。”
久安抓住了她那双挑逗自己的手,忽然用力让黄雅芙差点栽在她怀里:“姑娘记得便好,可千万别将奴家忘了,否则——哼哼——”
“你别这样弄。”黄雅芙柔声抱怨道。她推开了久安的身子,又低着头坐到了久安的身旁,摆弄着头发,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
久安笑道:“怎了?不是雅芙先挑逗我?怎么反倒是你被我弄羞了?”
“知道你还说!”黄雅芙娇嗔道。
她听久安在一旁没憋住放肆的大笑起来,瞬间来了气,拿起椅子上的软垫就朝久安打去:“你笑什么!还不都是你弄的!你还好意思笑!”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我不笑——”久安快招架不住她的软垫攻击,连连举手投降道:“我不笑你了,我真不笑你了。不对不对,我笑的压根不是你,是在笑着外面的知了叫!”
“大冬天的哪来什么知了!”
久安被黄雅芙挠到了痒痒肉,倒在椅子上反抗不得。她实在受不了,忙乱中拿起自己的软垫挡在胸前向黄雅芙反抗起来。
“哈哈哈哈哈,行了行了,你该走了,快还不快回去叫人帮我准备起来!”
黄雅芙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拖着长音说道:“好——我这要再不停手,显得我太过小气。”
她从久安的身上下来,理了理裙摆,又恰巧瞥见了桌上的那一盆兰花。
“久安,你不是要住到我那去嘛,那这盆兰花——”
“怎么了?”久安揉着肚子,只觉得方才笑的肚子疼。
“这兰花你可不可以送给我呀——”
久安一下子没明白过来,转头见她那一副样子也瞬间心下了然。
“不行。”久安果断的拒绝了,见黄雅芙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和楚斯年的关系。
久安解释道:“这花还是就留在这儿吧,搬来搬去的容易死。”
黄雅芙以为久安是在担心这个,立马说道:“不会死的,我府上有花农,会好好照顾它的,我当然也会凡事亲力亲为。”
黄雅芙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含羞的低头道:“久安,你说,你说万一——我是说万一哦,万一以后我和楚公子在一起了,这是不是就成我们的定情信物了?”
久安看她那副没骨气的样子,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黄雅芙口口声声觊觎的分明是楚斯年,可久安却是怎么都生气不起来。
她感觉很奇怪,只觉得黄雅芙口中的楚斯年和她的楚斯年并非是一人。虽是如此,她却也不愿讲那兰花给她。毕竟若要真论起来,这兰花才是久安与楚斯年的定情信物才对。
“哎呀,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这花我待会儿会差人还给楚公子,你就别惦记了。”
被久安好一番劝,黄雅芙才算是彻底打消了念头,回到宅院内准备久安的到来。
这一卷的主题来了,从文人画,转向水陆法会~
我尽量保持水陆法会的内容符合历史,仪轨参考戴晓云老师的《中国水陆画研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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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初闻水陆法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