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轩外,莫言的声音再次响起:"长公主殿下,请开门。王爷只想问几句话。"
苏柔迅速环顾四周。徐震昏迷不醒,胸前的伤口还在渗血。那块染血的丝绢在她袖中发烫——这是大长公主通敌的铁证,必须交给谢清樾。
但门外的侍卫是谢清樾的人,他会相信她吗?
"兰沁,"苏柔低声吩咐,"把徐统领藏到密室去,想办法给他止血。"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衣襟,主动打开了门。莫言带着四名侍卫站在门外,手都按在剑柄上。
"王爷在哪?"苏柔抬高下巴,保持着长公主的威仪,"我有要事相告。"
莫言面无表情:"王爷公务繁忙,命属下先护送殿下到西院暂住。"
西院是王府最偏僻的角落,几乎就是软禁。苏柔心头一紧,谢清樾连见都不愿见她了吗?
"带我去见王爷,"她坚持道,"事关大梁存亡。"
莫言犹豫了一下,终于侧身让开一条路:"殿下请。"
穿过曲折的回廊,苏柔的心跳越来越快。如果谢清樾已经认定她通敌,那她手中的证据还能改变什么?更何况,徐震突然带着证据出现,未免太过巧合...
书房外,苏柔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论声。
"...证据确凿,王爷还在犹豫什么?"是赵简的声音,"长公主与柔然勾结,意图不轨!"
"徐震的行踪也很可疑,"另一个谋士附和,"突然失踪又带伤回来,说不定是苦肉计。"
苏柔握紧了袖中的丝绢。看来谢清樾的谋士们已经给她定罪了。
莫言敲门通报后,里面的争论声戛然而止。门开了,赵简走出来,看见苏柔时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殿下。"他草草行了个礼,快步离去。
书房内,谢清樾背对着门站在窗前,身影挺拔如松,却透着一股紧绷的气息。
"王爷。"苏柔轻声唤道。
谢清樾没有转身:"殿下有什么事?"
这冷淡的态度刺痛了苏柔。她上前几步,从袖中取出那块染血的丝绢:"请看这个。徐震拼死带回来的。"
谢清樾终于转过身来。他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似乎一夜未眠。接过丝绢时,他的指尖碰到了苏柔的手,冰凉得不似活人。
丝绢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但绣着的文字依然清晰可辨——大长公主承诺在柔然入侵时打开北境城门,作为回报,柔然将扶持靖王之子苏珏登基,并割让边境三城给大长公主作为封地。
谢清樾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这真是徐震带回来的?"
"千真万确。"苏柔急切地说,"他受伤太重,现在还在昏迷。王爷,通敌的不是我,是大长公主!那些指控我的证据都是伪造的!"
谢清樾走到书案前,取出一份地图铺开:"苍霞谷上月山崩,根本无路可通。我今早才收到这份地形报告。"他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歉意,"殿下,我..."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莫言慌张地冲进来:"王爷!宫里出事了!大长公主和柳相发动政变,软禁了皇上,还宣布您和长公主谋反,正派兵来捉拿!"
苏柔腿一软,扶住桌沿才没有倒下。焕儿!
谢清樾的反应极快,一把抓起寒水剑:"府中密道在哪?"
"后花园假山下。"莫言答道,"但四面已经被禁军包围了。"
"那就杀出去。"谢清樾的声音冷如冰霜,"召集'黑鹰',准备突围。"
他转向苏柔,眼神复杂:"殿下若信我,就跟我走。若不信..."他递给她一把匕首,"自行决断。"
苏柔没有接匕首,而是直接抓住了他的手:"我信你。"
这三个字让谢清樾的眼中闪过一丝震动。他紧紧回握了一下,然后迅速松开:"莫言,带殿下从密道走,我去引开追兵。"
"不!"苏柔抓住他的衣袖,"我们一起走。你一个人对抗不了那么多禁军!"
谢清樾还想说什么,外面已经传来喊杀声。时间不多了。
"走!"他一把拉起苏柔的手,向后门冲去。
府中一片混乱。侍女仆从四处奔逃,远处传来兵器相接的声音。谢清樾护着苏柔穿过回廊,突然一支箭破空而来,直取苏柔心口!
谢清樾挥剑格挡,箭矢被劈成两段。但紧接着更多箭矢如雨点般射来。
"低头!"谢清樾将苏柔护在身下,自己的手臂却被一支箭擦过,顿时鲜血直流。
苏柔心疼地看着那道伤口,但现在不是处理的时候。两人猫着腰继续前进,终于来到后花园。假山下的密道入口已经被破坏,几名禁军正守在那里。
"看来只能硬闯了。"谢清樾冷笑,寒水剑出鞘,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就在此时,假山后突然闪出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解决了那些禁军。为首之人揭下面巾——竟是兰沁!
"殿下!"她跑过来,"徐统领醒了,说大长公主今晚要在宫中处决皇上,我们必须赶快去救!"
苏柔如遭雷击。处决?她的焕儿?
谢清樾当机立断:"兰沁,带我们从侧门走。我的人在城外接应。"
侧门处也有禁军把守,但人数不多。谢清樾让苏柔躲在树后,自己与莫言冲了出去。寒水剑在他手中如同活物,每一剑都精准地击中敌人要害。不到片刻,守卫全部倒地。
"走!"谢清樾回身喊道。
苏柔刚要上前,突然看见一名倒地的禁军挣扎着举起弩箭,对准了谢清樾的后背!
"小心!"她尖叫一声,扑了过去。
箭矢擦着她的发髻飞过,钉在树上。谢清樾转身一剑结果了那名禁军,然后一把将苏柔拉起来,眼中满是后怕:"不要命了?"
苏柔喘着气:"你不也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在生死关头竟同时露出一丝苦笑。
出了王府,他们扮作普通百姓混在惊慌的人群中。京城已经戒严,禁军四处搜捕"叛党"。
"去猎宫。"苏柔突然说,"那里荒废多年,没人会想到我们去那。"
谢清樾点头:"猎宫确实是个好选择。"
他们避开大路,专走小巷。途中经过一处茶楼,里面的人正在议论纷纷。
"...听说长公主勾结柔然,被大长公主当场揭发..."
"...摄政王包庇妻子,一同谋反..."
"...皇上已经被软禁,明日就要公开审判..."
苏柔咬紧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好个姑母,不仅谋反,还要颠倒黑白!
天色渐暗时,他们终于来到城郊的猎宫。这里曾是先帝最喜欢的行宫,苏柔小时候常随父皇来此打猎。自从先帝去世,猎宫就荒废了,但密道和密室依然完好。
推开斑驳的宫门,灰尘扑面而来。苏柔熟门熟路地带着众人来到一处偏殿,移开墙上的鹿头装饰,露出后面的机关。
"这里有地下密室,足够我们暂时藏身。"
密室内阴暗潮湿,但基本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兰沁找来蜡烛点亮,昏暗的光线下,苏柔这才看清谢清樾的手臂伤势不轻,血已经浸透了半边袖子。
"让我看看。"她不由分说地拉过他,撕开衣袖。箭伤虽不深,但边缘已经有些发红。
谢清樾任她摆布,目光始终没离开她的脸:"殿下为何要救我?"
苏柔正用清水清洗伤口,闻言手顿了一下:"那你又为何相信我?那些证据看起来那么确凿。"
"因为我查了苍霞谷的地形。"谢清樾轻声道,"也因为..."他犹豫了一下,"我不愿相信殿下会背叛大梁。"
"就这么简单?"
"不。"谢清樾终于直视她的眼睛,"还因为这段时间相处,让我相信殿下的为人。我...不该怀疑你。"
这句道歉来得突然,苏柔的眼眶一下子热了。她低头继续包扎,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我也查到一些事。大长公主送给焕儿的熏香里确实有毒,而且..."她深吸一口气,"父皇的死可能也和她有关。"
谢清樾的眼神变得锐利:"先帝的御马..."
"被人动了手脚。徐震查到,当年负责御马饲料的宫女,现在是大长公主的贴身侍女。"
两人沉默下来,都在消化这个可怕的真相。大长公主为了权力,不惜杀害自己的亲弟弟,现在又要对亲侄子下手...
"我们必须救出皇上。"谢清樾沉声道。
苏柔点头:"但京城已经戒严,我们连靠近皇宫都难。"
"我有办法。"谢清樾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这是'黑鹰'的调兵令,可以召集两千精兵。但他们赶到需要三天时间。"
"三天..."苏柔握紧拳头,"焕儿能撑到那时吗?"
谢清樾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这简单的动作却给了苏柔莫大的安慰。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休息吧。"谢清樾的声音柔和了些,"明天我们再从长计议。"
夜深人静,苏柔却无法入睡。她悄悄起身,来到密室外的走廊。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洒落,为一切蒙上银色的轻纱。
走廊尽头,谢清樾独自站在那里,望着远处的京城方向。月光下,他的侧脸如同雕塑般棱角分明,眼中盛满了苏柔从未见过的忧虑。
"王爷也睡不着?"她轻声问。
谢清樾微微一惊,随即放松下来:"在想些事情。"
苏柔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京城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皇宫的灯火依然明亮。
"担心你的'黑鹰'?"
"不。"谢清樾摇头,"我在想...若当初先帝没有遇害,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苏柔心头一酸。是啊,如果父皇还在,焕儿不会被人下毒,她不会被迫嫁给谢清樾,大梁也不会陷入这样的危机...
"父皇很看重你。"她轻声道,"他常说,谢卿是国之栋梁。"
谢清樾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先帝对我恩重如山。我答应过他会保护好你和皇上,可现在..."
"这不是你的错。"苏柔不自觉地靠近一步,"我们都低估了姑母的野心。"
夜风吹过,带着初冬的寒意。苏柔打了个哆嗦,谢清樾立刻解下外袍披在她肩上。
"谢谢。"苏柔拢紧衣袍,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为何会收藏《鹤鸣九皋》的琴谱?那曲子失传已久..."
谢清樾沉默片刻:"是先帝留给我的。他说...有朝一日若见到他的女儿,就把琴谱交给她。"
苏柔心头一震。原来那份礼物,竟是父皇的安排?
"父皇他...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
"先帝睿智,或许看出了大长公主的野心。"谢清樾的声音低沉,"殿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履行对先帝的承诺,保护你和皇上。"
月光下,两人的目光交汇,一种无言的默契在心底滋生。这一刻,他们不再是政治联姻的陌生人,而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伙伴。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预示着黎明的临近。明天将是更加艰难的一天,但至少此刻,他们拥有彼此的信任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