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诺抿唇，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决，“不，我根本不能确定那些权贵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何居心，他们国家的律法根本不会让他们娶蓝蒂斯人，他们的家族更不会同意，那他们还坚持想要把绮莉斯从卡佩家族带走做什么？”
派温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莫测，“杰诺，他们连《帝国种族法》的律令都弃之不理，连世俗阶级和世人眼光都不管地想要把一个女人弄到手，你觉得是为什么？更何况，那些贵族年轻气盛，正是血气方刚，精力旺盛的时候。”
“——他们迷恋她，想要她。”
派温唇角微勾，“尽管我不知道绮莉斯是怎么做到的……但这并不重要。她是美人，她有自身的魅力和手段，这让她引来了那些权贵的迷醉，但同样地，我们也可以利用她的这些优势，为南域争取更大的利益，为南域就是为国家。整个蓝蒂斯，也只剩南域了。只要她愿意，一个微笑，一个点头，就能换来蔷薇城几十年的安宁。”
杰诺冷声打断他的话，“可绮莉斯未必喜欢他们。”
青年拳头微微握紧，“不，我了解我妹妹，她是一定不喜欢他们。绮莉斯一定没有回应过他们，不然他们根本不需要用这样迂回的方式侧面从她的家族下手，贿赂她所属的家族和监护人，这种方式，他们相当于是想用巨额利益从这里买走她，如果她被带去他们的家族城堡里，她就断绝了和这里的一切往来，从此隔着大洋彼岸，天高路远，异地他乡，她无所依恃，就只能真的完完全全的依赖他们，渴求他们了，这个才是他们真正的意图，这样才是真的如了他们的意。”
“就以这种交易的方式而言，呵，如果不是因为绮莉斯是没有奴籍的自由之身，我毫不怀疑他们的手段会更为强势直接。倘若绮莉斯不是生在南域，而是身处其他已然沦陷的领域，沦为女奴，他们一定会直接凭借财富将其买走，为所欲为。”
杰诺眉头紧锁，“而且，他们代表不了他们的家族。他们对绮莉斯的态度，更代表不了他们家族对绮莉斯的态度。”
派温冷眼看他，目含斥责，像看着一个弄丢了金子的犯错的孩子。“可他们是他们家族的嫡系继承人，他们在未来会继承自己的家族，到时候外人又能去置喙什么？以他们的身份，他们已经足够有诚意。仅仅是他们个人名下的资产，财富，管理领地和军力，都已经不容小觑。”
杰诺的胸腔中怒火中烧，他愤然质问道，“可我能从何而知他们对她是不是真心？隔着大洋彼岸，一整个大陆板块，拿什么去保障她的安全？如果他们只是想将她囚禁为姬妾呢？”
派温的声音冷静而决绝，毫不犹豫地道，“那就让她去做姬妾，甚至做情妇也可以，如果她不愿意，你们就写信劝她愿意，如果劝不听，那就等她以后回来了，绑了她送到那些权贵的床上。”
杰诺闻言顿时盛怒，手掌重重拍击在桌面上，震得杯盏颤动，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派温表情平静，淡淡道，“不需要用这个眼神看我，这只是个对蓝蒂斯有利的合理建议。少城主，请你记住，在这个权力与利益交织的世界里，没有绝对的善恶，只有生存与灭亡。个人的情感与意愿，往往是最微不足道的牺牲品。就算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也会做出这个决策。”
烛光摇曳，中年男人的表情那样平静，派温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那是多么令人惊诧的意料之外的契机，那些权贵愿意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只为得到她，实属罕见，这本身就是一个机会。多么匪夷所思的疯狂之举啊，就应该趁他们的使者返回之前，趁他们清醒过来反悔之前，立马答应下来，我管他们是因为被美人迷得丢了魂也好，色令智昏也好。古往今来，有哪些能在一方大陆上盘踞屹立的超级大家族继承人，能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
他进一步阐述道，“趁他们现在对绮莉斯失了智一般着迷，更应该尽早将她送给其中一位，送过去让她尽早怀上孩子，绮莉斯是混血长相，她本身除了眼睛基本没有蓝蒂斯人特征，嫁给外族后所生下的孩子更不会有蓝蒂斯人的特征，如果为他们生下嫡子，那个孩子就会是第一顺位继承人，那时，没有黑发黑瞳的特征，那孩子就不会有任何阻碍，她所生下的血统纯正的嫡子，将是那家族的未来。至于那些长辈的认可，不过是时间问题，他们不会将孩子视作威胁更不会刻意苛刻，我自有办法让一切水到渠成。”
派温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杰诺的心上，“更何况，绮莉斯，她并非是曾在你们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乖巧，她远比你我想象中更为复杂。她只要肯精心设计，有心谋划，顺从配合我们的计划，定能在这权力的游戏中游刃有余。她的孩子，将继承一切，而她，也将是我们手中最锋利的剑，直指那超级大家族的核心，到那时，那里的所有资产和军力，都会通过那个孩子，落入我们手里。这不仅是对我们蔷薇城，对我们国家……如果还能称得上是国家的话，对本国仅剩的疆土南域，也是大有助力的一件事。”
派温盘算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越想越意识到成功率之高，他心下燃烧起兴奋的火焰。
至于绮莉斯的幸福，意愿，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不会同意的，这样做不道德，不正直，也不荣誉。”杰诺紧握双拳，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他心下暗惊，派温真不愧是父亲身边最得力的军师，永远都能在任何局面下盘算着通过各种手段将利益最大化，分明是卑鄙地利用绮莉斯谋取那些权贵所在的超级大家族的权势财富军队，却能这样若无其事冠冕堂皇地说出来。
正视着眼前目光锐利的男子，杰诺沉静地说：“派温叔叔，我尊重您的智慧与经验，但这种做法，我实在不能苟同。”
派温注视着杰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杰诺·卡佩，他少年天骄，作战英勇，光明坦荡，他的一切都让人无可挑剔。
可他最大的不足，就是年轻。
派温眼里的野心火焰熄灭，意识到对方的坚持后，他心中的运筹和谋划渐渐沉落，他沉默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凝重而又复杂的氛围，他最终只是笑了笑，肩膀有些疲惫地垂下。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少城主，以上就是我的建议，既然您不采取，那我就先告辞了。”
在即将踏出房门之际，派温又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嘴角轻轻勾勒出一抹自嘲的微笑，那笑容中藏着岁月沉淀的哀愁。
派温的目光是那样深邃，“杰诺，我也年轻过，也曾如你这般风华正茂，内心满溢正义与梦想，眼中只有世界的美好与纯净，以为世界和现实是可以凭借一腔热血与不屈意志去改变的。可是，生活的残酷磨难渐渐让我意识到，这世间有两条并行不悖却又时常交错的轨迹。”
“指引我们个人行为，使我们正直前行的，是我们蓝蒂斯的民族文化和传统理念根植在我们内心的——道德律令与自我良知。而国家这艘庞大的航船，在长河中破浪前行，它所遵循的，往往更为复杂多变——那便是利益的权衡与考量。遗憾的是，这两者往往难以并行不悖，它们各自的轨迹，在多数时刻，并不重合于同一条直线之上。”
“相关获得利益的决策常常会与我们个人心中的道德，良知，仁善，荣誉，梦想······背道而驰。或许我这么说了，你也不会理解和认可，你被你父亲教得太好了，在道德和荣誉上。最重要的是，你还太年轻。”
“但是，孩子，这是生活的真实面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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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亡国浩劫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