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
铺天大网盖下来。忍冬一个哆嗦，被惊飞了瞌睡，隐身咒也乍然失效。她满脸震惊，抓住绷在脸上的巨型捕蝶网，瞪着眼前那个男人。
“你干什么！”
周凌压着捕蝶网杆子：“抓蝴蝶。”停顿一下，“做标本。”
“周凌？！”
许是忍冬那狼狈的样子取悦了他，周凌把网从她头上拿掉：“不是走了吗，又来干什么？”
当初走得多潇洒，现在就有多尴尬。就说了瑞香那是馊主意吧。忍冬原想着，周凌在楼上看书，她动作小心一些，再隐个身，兴许就不会被发现。千算万算，没算到周凌这家伙，他学习不认真！
忍冬用手扒拉被弄乱的头发，恼得脸红脖子粗：“都大龄考生了还这个学习态度，小心考到三四十岁！”
学霸大概都有本钱不慌不忙的，周凌无所谓地在对面坐下：“现在是我在问你。”
“……手机没电，用下你充电器不行呀。”
“行啊。”周凌轻有一声笑，“偷偷地走，偷偷地来，有那么不想看到我？”
忍冬理亏，却抬着下巴一脸死犟：“妖嘛，不懂礼貌很正常啊。”
周凌冷哼了声。不同于前些天的随和，他此刻看起来有些距离感：“你说的，人妖殊途不可能做朋友，为什么又请骅子帮你的忙？我不可以？”
“你要刻苦学习的嘛，我不想打扰你当然是为你着想的啦。”
“不是朋友，还这么替我着想？”
“不是朋友也可以替你着想啊，我一只爱好和平的妖，对陌生人都心存善意，早上还扶老奶奶过马路了呢。”忍冬眨巴眨巴眼，大眼睛里都是真诚。发现这个男人眼里的质问过于炙热，她又心虚地低头去看手机充好电没。管它充好没，敷衍几句她就走。
他的气从哪儿来？大概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吧，要后面没曾少骅什么事儿，周凌也就真信了她说的“妖和人做不成朋友”。人就是这样的，当发现自己被区别对待了，本来放下了的事儿，很可能就要被重新拾起。
“这两天在外面住哪儿？”
对坐的少女耸耸肩：“我不挑地儿啊，我要不是留宿野外，你哥们儿都埋土里喂蚂蚁了。”这事儿硬被她往机缘巧合上拐，周凌难再表达什么不满。
“行吧，你要真的不想在一个地方常呆。”他晃晃自己的手机，“保持联系总可以吧。”
“……可以啊。”
“聊天软件会用吗？”
“多用用不就会了。”忍冬说着就去拿自己的手机，准备撤了。手指刚碰到机身，铃声骤响吓她一跳——“小蝴蝶，真美丽，两只翅膀穿花衣……飞到东来飞到西，快快乐乐采|花蜜……小蝴蝶，真美丽……”
“……”
“……”
好一个童心未泯的来电铃声。曾少骅，他可真是人间瑰宝啊。
来电人正是这位人间瑰宝，忍冬压下浑身恶寒接通电话，对面的人嘴皮子翻得特别快，上来就是信息轰炸。
“冬姐！人找到了！我这速度，就说牛不牛！”
“这么快？！”忍冬眉毛都要惊飞了。
“可不！说起来也太巧了。我一发小刚好是做香薰的，昨晚上跟他说了这个事，他就给放心上了，转头让厂子里几个主管秘密排查可疑人员。按你说的，那个叫‘南池’的怕火，他们就按这个特征找，结果你猜咋的！”
“咋？”
“有个叫阿南的仓管，连续两个季度消防演练请假不在。而且，有回他们员工宿舍停电，一说点蜡烛他就闹肚子，黑灯瞎火也不怕擦腚摸不到纸！”
这就对了，植物妖普遍都不喜欢火。找曾少骅帮忙看来是极明智的。忍冬追问：“在哪儿！”
“隔壁省。”曾少骅说得兴奋，嗓门儿贼大，“你放心，绝对没有惊动他。而且这个叫阿南的，在我发小仓库干好几年了，常驻了都。”
周凌：“叫他把地址发给你，我开车带你去。”
忍冬抬眸看了眼对面的人，短暂地停顿了下：“他……他叫你把地址发过来，他开车带我去。”
“他？哪个他？”曾总懵了，又突然懂了，“啊，凌哥啊！没问题，那我直接把地址发他吧，方便他导航。对了，那个阿南的照片我也发给你。”
“哦，好。”
周凌扯下充电器带走：“我去把车开出来。”
忍冬目送他出门，手里摊着手机发愣……感觉怪怪的，怎么好像被安排了。
十分钟后，忍冬就上了车。车子很快上了高速，一路直奔邻省。忍冬一坐下就开始装睡，倒也不完全是装，她昨晚确实没睡够。没一会儿，周公端着棋盘来找她，她就顺势而为开始了棋盘厮杀。
周凌在第一个服务站停下车，取了薄毯给她盖着，才又继续往前开。其实，睡觉是忍冬一大爱好，她能连睡三天不带醒，这个爱好也是个缓解尴尬的神技，周凌开了多久车她就睡了多久，天上连打几道惊雷都没将她吵醒。直到，瑞香趴在耳边扯着嗓子喊她。
“喂，为什么我一觉醒来在周凌车上？”
忍冬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这不是找到南池的消息了么，在去逮他的路上。”
瑞香：“啊？！”
周凌：“嗯？”
忍冬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看瑞香又看看周凌，发现出了一点小状况，忙对后者解释道：“没跟你说话。”
周凌：“？”
“我身边儿跟着个讨债鬼，魂魄嘛，你看不见也听不见。”
居然这么说她，瑞香气得叉腰：“喂，我什么时候成讨债鬼了！”
周凌的表情，有一点严肃。他车里有一只阿飘……他车里有一只阿飘？还没撞车得亏他心理素质过硬，方向盘抓得稳。
忍冬：“放心，她破坏力为零。这只讨债鬼啊，怪我没及时救下她的性命，作为她的荣誉领袖，我确实该负起这个责任。她想我帮她找她夫君，没办法嘛，我理亏，只有帮她完成心愿咯。”
“那个南池，是她夫君？”
“是啊。”
瑞香：“喂！”气炸了的魂魄在车里飘来飘去，活像圆鼓鼓的河豚，“我家南池在哪儿！”
周凌笑了下：“你还是个……领袖？”
忍冬：“荣誉的。”
“你们妖界也兴这个？”
瑞香：“喂喂喂！要找人的是我啊，难道不该先跟我说说！”
天上惊雷噼里啪啦打下来，突然的那么一下，车里一人一妖一魂齐齐闭了嘴。这个时候，才下午四点过，天却黑得像六七点。外面风很大，刮得大树疯狂摇摆，天上乌云笼罩着，好似妖界压抑的天空。
周凌皱着眉心，瞄眼外头：“忘看天气预报了。天气突变，行车不安全，下个服务站我们停一下？”
“哦。”
瑞香尖叫：“到底有没有人理我啊！”
车刚在服务站停好，雨突然落下来，豆大的雨拍在车玻璃上瞬间汇成水瀑。周凌查了下天气，把着方向盘又蹙起眉头：“暴雨红色预警。车况也不太好。”顿了顿，问，“找人的事急吗？”
“不急啊。”
瑞香跳脚：“急啊！”
忍冬回头，终于搭理了飘荡半天的魂魄：“急什么，他又跑不了。外边儿还打雷呢，小心一个雷劈下来把你劈散咯。”
“可是可是……”
“可是你想他，我知道。”忍冬把曾少骅发过来的照片放大，扔到后座，“看看，是他吧。”
瑞香第一眼看到照片，眼睛就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是他，这个肯定是他！他都瘦了，呜呜……”
“那你多看看，别妨碍我们商量事情。”
瑞香乖乖飘到后座去了。忍冬剥了跟棒棒糖吃，扫看了眼外头的风雨，问周凌：“现在怎么办？”
周凌回头看后座，只看到一部发亮的手机，所谓的魂魄肉眼并不能看见。他又转回头：“找个地方休息，雨停再走。看这架势，今晚要在服务站过夜了。”
瑞香：“喂，屏幕怎么黑了！又没电了吗！”
事关南池，这魂魄开启了暴躁模式，忍冬耐着性子把手机抓过来：“熄屏了。”问周凌，“可以设置一直亮着吗？”
周凌帮她设置了长亮，然后带着唯一的伞先下车去。坐在车里等人，瑞香一直盯着手机看，忍冬则叼着她的棒棒糖，捣鼓起电台。外面狂风大作，杂音四起，好像有树被吹断了枝干，还有玻璃哗啦掉落。
听着音乐，电台突然穿插|进天气警告，说什么风力七级，请市民注意安全避免外出。忍冬看看窗外，这样的风，她在妖界历练场里经常遇见，但在人界，这种情况应该不多见。
周凌返回来时已经换成雨衣，手里还多了一件。他把雨衣丢进车窗，抹去脸上的水：“这风太大，伞吹废了。我定了间住宿，赶紧下车吧。”
外面惊雷闪现，吓得瑞香钻进点英簪里，照片都没敢再接着看。忍冬把雨衣套上，下了车，跟在他身后走。
“只有一张身份证，我就只定了一间房。”
“你说什么？”风太大吹走了声音，加上杂音太乱，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些啥。
“我只定了一间房！只剩大床房了！”周凌趴在她耳朵边上喊。
“什么？”头顶有更大的杂音干扰她的耳朵，嘎吱嘎吱的很刺耳。
“只剩一张床了！我打地铺！你睡床！”周凌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
“什么，你要和我睡一张床？！”
周凌：“……”他放弃了，指指前方，示意先走再说。一人一妖刚要继续往前，头顶的嘎吱怪响转瞬变成金属刺耳的滑动声音。忍冬的肩头突然受力，她不防，竟被一掌推开。
“小心——”
年久腐朽的广告牌终于没扛住大风的摧残，当头掉落下来，很巧，就砸向两人站立的地方。忍冬猝不及防被推倒在积水里，摔得屁|股生疼。
几乎就在同时，金属砸地的巨响撞进耳朵，水泥地面被铁片刮出深深的痕迹，桌子大的广告牌盖在地上，把周凌整个压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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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