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走了呗。”
周凌一路飙车过来,到了地儿,只看到曾少骅一个人坐在路边的大树桩子旁,灰头土脸的样子,给他个破碗可以沿途要饭了。
“你都不关心关心兄弟,上来就问嫂子,见色忘友!”曾少骅推开车门,一屁股坐上来,愤怒。
“别乱叫嫂子。”
“哟哟哟,七夕一起出门,花都安排上了,昨天还一起参加夺奖活动。我对家出的那个LOW逼七夕活动,奖了个LOW逼戒指,还好意思买营销,你俩的照片除非我瞎了才看不到。”
“……”
“别当我傻子。我知道你,凌哥,能让你和颜悦色对待的,只能是自己人。你都不知道你看人家那眼神,温柔的……呕……”
车驶离树林,朝大路开去。周凌把着方向盘,眉心皱了一下:“如雨刚刚离开我,你觉得我会有心情?一个朋友而已,她帮了我个忙,合作拿个奖图个开心。骅子,少八卦多动脑,你好歹是个总。”
曾少骅仔仔细细地盯了周凌半分钟,确实没在他脸上看到心虚:“那倒也是,怪不得她也没承认。”打开矿泉水猛灌大半瓶,又说,“哦,对了!你们拿下的那个活动戒指,她拿出来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
“她问我,戒指戴在不同的手指上是不是有不同的含义。这个我当然清楚啊,当场给她解释得明明白白……哎哟不是我说,当时还以为你小子坐火箭,马上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给我吓得!”
“然后呢?”
“没有然后啦。”
周凌一个急刹车,曾少骅额头差点撞出个大青包。
“安全带。”
“卧槽你有病啊!”
“前面路挡了。”
曾少骅这才发现,自己被带来的地方到底有多偏,车外戴头巾的大婶儿挥着个鞭子赶羊吃草呢,前头基根道上一地黑色颗粒与各种不明物体散发着乡土气息。他要真被埋这儿,坟头长的草被羊吃三茬儿了警方都未必找得到他。
万幸忍冬突然出现在这儿。那么问题来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荒郊野岭?曾少骅热衷八卦的脑子,终于为别的事情运转起来。他很认真地提出疑问:“你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打架还那么炫酷,简直不是人啊!”
周凌手指叩着方向盘,笑了一笑:“对啊,她不是人。”
副驾驶安静了十来秒:“……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
“接受起来,比承认自己打架菜过小萝莉容易多了。你看,一切都变得很合理。”
车里又沉默了两秒钟,周凌:“骅子。”
“昂?”
“……没什么。”跟脑回路独树一帜的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车外羊群慢悠悠走了过去。终于前方道路清空,车才发动重新上路。从地图上看,这里离上高速还有四十多公里。
“等等,你说她不是人,那是什么?”
“那么想要了解她?算了吧,没必要。”周凌一脚油门,轰到最高限速,“她会突然出现又招呼都不打就走,她来去自由,神神秘秘,可能再也不会出现。”
“你这话说得,多少有点怨念。”
“有吗?”
“很有啊。”曾少骅笑得贼兮兮,甚至还有点小得意,“不过,她肯定还会在我这儿出现的。她拜托我帮她做件事儿,要我不必跟你讲。不过咱们兄弟嘛,我肯定要告诉你的啦,嘿嘿。”
“什么事?”
“咳咳……唉呀妈呀,水咋喝没了,赶紧的,去后头帮兄弟再拿一瓶过来!”
周凌瞪着副驾驶上的这个家伙,那家伙满脸是灰,贱笑着,大白牙闪闪亮亮,让人极其想挥拳揍上去。
……
忍冬找了个更偏僻的地方睡大觉,一觉醒来,太阳都落山了,林子里阴森森的,丑陋的蝙蝠擦着她的脸低空掠过。她打了个寒颤,扇动翅膀,往城市方向飞去。
整整一天过去,斗雪留下的翎羽还没动静,她的灵蝶也同样没有送来好消息。鉴于灵蝶找人不靠谱,所以南池这件事,她请曾少骅帮个忙。人家堂堂一个公司老总,人脉多办法也多,找个人肯定会比她更容易。
她把画像给曾少骅看的同时,还告之了南池可能藏身的地方——为了隐藏妖气,多半混迹在气味复杂的场所——热情的曾总表示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用手机给画像拍了几张照片,拍着胸口说交给他保管没问题。
两件事都找到人帮她办了,忍冬再次来到华灯初上的城市,百无聊赖地又坐在顶楼吃糖吹风。街上商铺开始打烊的时候,终于等到几只灵蝶歪歪扭扭地飞回来,有用的消息却并没有被带回来。
这么干等着不是个事儿,瑞香无聊地围着她飘来飘去:“周凌那儿多好,还有电视可以看,你咋说不去就不去?”
“去多了发胖。”
“也是,他家甜食太多了。”瑞香想了想,“人界这么热闹,咱们要不找点别的乐子。”
玩手指的少女“嗯”了声,觉得很有道理,再这么等下去,又得把瞌睡等出来。她爬起来伸个懒腰,摸出根儿棒棒糖叼在嘴里。
“可是咱们身无分文,那就没得玩啊。”瑞香嘿嘿笑道:“要不,我们去找曾总弄点钱花花,涌泉相报嘛。”
忍冬摸着下巴:“有道理。”那哥儿俩多半已进行了详细交流,她就没指望曾总那张嘴能憋住不说。她不是人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
这天晚上十一点过,经历了一场生死的曾总无论如何还睡不着,倒杯红酒压压惊,窝在老板椅上看报表。不经意地一扭头,红酒就帮报表洗了个澡。一声不响的,身边儿多了个人,啊不,多了只妖。
“唉妈呀,冬姐!不带这么吓人的……我这儿才刚把找人的事情交代下去,不可能那么就快有消息。”
忍冬眯眼对他笑着:“别紧张嘛,找你不是为这个。”
“那为啥?”
“借点儿钱花花。”
曾少骅抖干净报表,潇洒地抹了把头发:“嗐,这点儿小事,当然没问题。来来来,冬姐你来看,早给你准备好了。”
然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个粉红色的手机。
“新手机,装的我的卡,怕你不会用,调成老年机模式了。你拿着这个手机,一来,如果找到人咱们可以直接联系,二来,绑的我的银行卡,密码三个一三个二,随便花。”曾总热情的样子,好像被送手机的是他,“对了,这里还安装有一个sos软件,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一键发定位到凌哥那里。”
忍冬皱下眉头,嫌弃:“我不需要这个什么软件。”
“先留着嘛。你说你孤孤单单一只妖在我们这儿,万一遇到个危险啥的,对吧。凌哥他战无败绩,超级牛掰。”
忍冬点开聊天软件,发现里面已经添加了两个人。
曾少骅嘿嘿道:“一个我,一个凌哥。朋友嘛,有事儿没事儿多聊聊,联络感情。话说凌哥他……”
话还没说完,忍冬:“谢啦。”原地消失。
曾少骅眉毛飞起,瞪着忍冬原先站过的地方,捂住心脏——不愧是妖——这技能不去偷金库可惜了。
怕一只妖不懂手机怎么用,热心的曾总一晚上都在等忍冬回来,但一晚上都没等到。当然,主要是,他光记得搞个漂亮的手机壳,忘记让冬姐把充电器带走。更糟糕的是,他妈的簪子的事儿又忘记问了!
忍冬当然会用手机,妖界每月的讲授会里介绍过手机,她还知道移动支付呢。只不过大晚上的,许多商家已经关门,她只好继续蹲在顶楼玩手机。游戏不太会,就装个视频软件追剧。
曾少骅挺有心的,手机配的是粉红色手机壳,上面还有一只小蝴蝶,蝴蝶翅膀展开就是支架。
“看那个看那个!”瑞香激动地指着玄幻味道满满的仙侠,先前在周凌家的电视上瞄过一眼,她好想接着追。
“可是我想看这个啊。”忍冬点开了恐怖片儿。
“你有良心吗!大晚上的看这个。”瑞香不能忍。
“你一鬼魂你好意思怕恐怖片。听我的,看这个带劲儿!”
“还是我提议去找曾总的呢,应该先给我看。”
忍冬无情地点击播放:“那你换啊,手机就放那里了,我又没拦着你,嘻嘻嘻……”
瑞香:“……太欺负魂了。”
这天晚上,忍冬看完了恐怖片儿,当然也没太欺负瑞香,帮她把想看的仙侠片儿点开,然后再次掏出翎羽确认有无信息,发现依然没有,便靠在旁边睡大觉。对这个城市又多习惯了一天,尽管还是偶尔能听到夜猫子们发出的声音,她终究成功进入了梦乡。
早上,她是被瑞香硬生生从睡梦中叫醒的。该魂魄哀怨又担忧地说:“你快看看这个东西是不是坏了,屏幕一直黑的。”
忍冬也哀怨:“我正梦见百花宴呢!”
“剧都追不了还百花宴!”
“……”
把手机拿在手里,这里点点那里按按,怎么都没反应。忍冬觉得不应该:“曾总那么大方,不可能拿个残次品给我啊。”
原地醒了会儿瞌睡,忍冬带着手机上门找曾总。可这大白天的,曾总自然是到公司去了,至于公司的地址,她不知道。
瑞香一晚上都在追剧,打着哈欠不负责任地出起馊主意:“要不我们问问周凌?”
忍冬一拍脑门儿,才想起来:“电!手机要充电的!”可是昨天曾少骅没给她充电线啊,拉开抽屉找找,也没有。
瑞香哈欠连天,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可以借周凌的充电器用嘛。”主意虽馊,但能解决问题,就是好的主意。
手机的诱惑,连妖都扛不住。忍冬又一次来到小院,远远地就从二楼窗户看到周凌。真是勤奋刻苦啊,明年他要没考上,忍冬把名字倒过来写。鉴于周凌能够感应到她,那二楼肯定不能上的,只能在底楼找找充电器。全程隐身,收敛气息,估计问题不大。
楼下果然也有充电线,就放在沙发旁边。忍冬蹑手蹑脚地在沙发上坐下,把她的手机连上充电线,红色见底的电池符号立刻被点亮了。这么简单!忍冬便窝在沙发上,守着手机充电。
瑞香等得两眼呆滞,没有耐心地问:“它要冲多久啊?”
“不知道。”
“看了一晚上电视剧。我扛不住了,我要睡觉。”
“喂,别,给我放风啊,去二楼盯他!”
那魂儿才不管她呢,直接钻进了点英簪。手机不光害人,还害妖,害魂!忍冬自己也犯困,昨晚上看完一部电影才睡的,还没睡够呢就被她叫醒。等啊等,手机还没充满,不知不觉地她就抱着膝盖打起瞌睡。
晚上再去找曾少骅要个充电器,嗯……那又去哪儿充电呢?反正她不想再来周凌这里,有被撞见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