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虫鸣,微风拂过的郊外。
溪边小路旁停着辆黑色越野,打着大灯,车身裹着厚厚一层泥。雨下了一天,刚刚才停。
“这鬼地方……”副驾上的白毛肌肉男醒了瞌睡,不耐地瞥了眼十几米开外的矮墙,“就为这家伙,喊兄弟们跑一趟?”
矮墙里头吊着盏灯,说亮不亮,说暗不暗,将院里男人的轮廓照出个大概。男人黑衣黑裤融在黑夜里,时蹲时起,正打理着院中的花草。就这体格?不配兄弟们下雨天开两个小时车,特地过来教训他。
黄毛小伙儿五官愁得拧成一团:“别看那家伙娘们儿似的整天搞这些花花草草,干起架来……往事不要再提。反正,哥几个当时六个人,愣是没干过呀!”
白毛肌肉男眯着小眼珠子,上下打量黄毛一番:“就你们几个火柴身板儿的,嘁……”
“兄弟们哪比得了董哥霸气,今晚全指望您给他点颜色瞧瞧。”
黄毛再次瞄了眼矮墙里的男人,投去他愤怒的眼神。叫他多管闲事,今天晚上给丫打残废!
“时候不早了,早搞完了早happy去。”白毛瞅眼时间,推开车门。
黄毛小伙儿抓起甩棍跟着下车,心领神会:“搞完这边,咱去新乐楼消费,弟弟我请客!”
白毛心情为之一爽:“走,让那小子重新这个世界。”车后排便下来三个肌肉男,六只大脚踩下去,路边的花烟草无声地被埋进泥里。
车门关上,黄毛见他们居然空着手:“不、不拿家伙?”
“哈哈哈……”几个肌肉男当听了个笑话,抖动着浑身的腱子肉就往前去了。
矮墙院里的男人还在摆弄植物。扶正完被风雨压弯的枝干,他又开始除草,像个经验丰富的园丁。
不远处的越野熄灭大灯,周围的光线顿时暗下去,只剩吊灯昏黄的光线铺在院里,夏天的萤火虫和白色的小蝴蝶,这才被看得清楚,轻柔地飞在枝叶之间。
“哐当——”小院的栏杆铁门被大力踹开。门扇突然的拍打撞倒了角落的花缸,白色蝴蝶被这突然一下,惊得飞去了别处。
“小子,哥几个找你商量个事儿。”白毛霸气如斯,魁梧的身躯挡了半个门。
男人过了几秒才站起身,动作缓缓的。他侧头看过来,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白毛终于看清这张脸。那眼睛无神无光,那下巴胡子拉碴,两颊瘦削,眼窝凹陷,重重的黑眼圈配合着一身的黑色,显得整个人沧桑又苦涩。此时,敞开的铁门刮进的一阵儿风,吹动男人的衣裤,风再大一点,能把他人吹倒。
就这还一挑六?
“滚。”男人只说了着一个字,然后又蹲下去,继续除着他的草。他的声音有一点沙哑,却带有十分力度的警告。
没有给到白毛想要的尊重,甚至一个正眼都没给。挑衅嘛,这不是!白毛啐了口痰:“弄他!”
兄弟们开工了,干劲十足。
夏天的蝉鸣很吵,同样很吵的还有种满花草的小院子,喊打声此起彼伏,惊飞了树梢瞌睡的鸟。银白晶莹的蝴蝶落在角落的花朵上,还未吸食完一朵松果菊,五个泥人就争先恐后滚了出去。今夜碎了不少东西,花缸、花盆,还有肌肉男们的骨头与尊严。
世界上的未解之谜又多一个……凭什么!瘦那衰样,还能赠送过肩摔体验。
“那小子这么变态你他妈怎么不早说!”白毛气喘吁吁趴在越野车身,满脸这不科学的震惊。不,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是太过肤浅。铅球硬的拳头,得亏没揍他牙上,全口种植可是很贵的!
“我说了啊哥!我还提醒你们带家伙!”黄毛举起他的甩棍,锰钢材质的,不晓得啥时候被拧成天上的月亮。
“他说了吗?”白毛愤怒地看向他泥坑里滚出来的兄弟们。
兄弟们憋屈不已:“说得不够具体。”
“揍丫的!”
黄毛委屈,黄毛心里苦。是夜,惨叫盖过了蝉鸣,吵的耳朵烦。过不多久,越野调转车头消失在进城的方向。
关上铁门,小院重回清静。男人埋着头,安静地在台阶坐了许久,胡茬丛生的下巴无声掉落一滴水。当白色的小蝴蝶吸食完第三朵松果菊时,他收拾起满院狼藉。时间静悄悄地随夏夜的风飘走,下了阵细雨,很快又停,润了他的衣裤,他却没有离开。
等放下花锄,已到了夜半。男人洗了手,就着水龙头捧了点水喝,之后又坐在台阶发呆。带着淡淡血丝的眼睛盯着一院花草,他一动不动,像个饱经风霜,关节腐朽的木头人。如此的憔悴,好似他从未有多余的力气,去帮助那几个壮汉重新认识世界。
……好似,他就该永远属于这寂寞的黑夜。天不要亮,风不要停。
吃饱了花的蝴蝶扇动着翅膀飞过去,落在木头人的头顶。不过扑扇了两下翅膀,关节腐朽的木头人像被上了滑油,遮天大手就这么盖下来。
残留着泥巴的手掌打开,掌心躺着一只山茶花大小的不速之客,晶莹的翅膀扑腾着,似乎被捏折了。男人皱了眉头,起身走到屋檐下,把这只小家伙放到背风的花盆里。他拍了拍手,沾染在掌心的鳞粉,便似稀碎星光洒落在沾泥的鞋面上。
木头人竟然活了,眼底甚至飞闪而过一抹光。
“喜欢我的花儿?”他用一根手指轻拨蝴蝶翅膀,笑起来的时候有好看的嘴角。
蝴蝶又没长嘴巴,只是扇了几下翅膀,躲到叶子的另一面去了。他的脸便又恢复刚才的木然。终于,他回屋里去了。里头的灯亮了又灭,不多时,传来熟睡的呼吸声。
乌云散去,月亮露出半张脸,清辉月色撒在院儿里,斜斜地也照到屋檐下。这下,才真是万籁俱静了。花盆里的蝴蝶动了几下翅膀,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地飞到院中空地,伴着月光化了形。
“嘶——”少女五官扭曲,一只手捂着背,感觉到肌肤撕裂般的疼痛。刚出妖界,这就倒了血霉!不过是贪食几嘴花蜜,险些把翅膀折了。肌肉男哭诉得不错,这衰男不愧是个变态,手劲儿大得跟碾子似的。
忍冬圆嘟嘟的脸恼得紧绷,赶紧摸了块丹药含进嘴里,这才感觉疼痛稍减。稍缓片刻后,她用指尖点点头顶的簪子:“出来吧,到人界了。”
簪子里忽有一道白光闪出,化为一妃色纱裙的女子。女子杏眼微转,好奇十分,可还未好生瞅瞅人界风景,先被忍冬脸上的风景吓了一跳:“呀!小蝴蝶,你脸怎么啦,谁打你了吗!?”
一向在乎形象的少女,此刻青衫不整,头发凌乱,发髻歪歪耷拉在头上,插在其上的簪子斜斜的就要掉下来的架势。这都不算可怕的,那脸才是被破坏得最全面的,整一个鼻青脸肿了得。
少女眨巴着她的熊猫眼,拿出手绢擦鼻涕:“有热闹不要凑,看人打架,早晚要栽。也没什么,被个武力值诡异的……嗯……怪力男差点儿捏死!”捏得她现在还有点晕乎。
“天爷啊,流鼻血了!”
不是鼻水?低头一瞧,白手绢上鲜血一团,忍冬青紫一圈的眼睛瞪成葡萄。过分了,这真的是过分了!
“小蝴蝶,你堂堂大大大大妖!被个人类……嗯?”
被个人类,差点捏死。
简直丢了妖的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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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