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雅琳看不见渡魂灯,也瞧不见清晗的神魂,只看到她取下簪子上的那枚玉珠,而后像是施了什么法,那玉珠便顷刻间消失不见。
心知清晗融合魂魄,尚须要一些时间,白勺收起渡魂灯,睇向叶雅琳,问道:
“你可考虑好了,打算向本君提出什么要求?”
叶雅琳静默须臾,而后徐徐出声说道:
“我想离开这里,但是若是就这样私自离去,日后我怕无法在南顺国立足,所以我想求仙君您,能不能帮我堂而皇之,名正言顺地离开辰王府?”
“好,如你所愿,本君会助你光明正大地离开。”对她提出的要求,白勺一口应下。不枉她方才一再点拨她,终于令她下定决心脱离这潭泥淖。
白勺当即阖目推衍,稍顷说道,“很快你就有个机会,只要你能把握住,便能顺利离开。”
“什么机会?”叶雅琳心急地追问。此刻的她,对李文诚已彻底断了情,绝了念,一心只想离开辰王府。
“少安勿躁,静待良机。不过本君算到,你另有一桩良缘,你可愿意去会会那人?”
“什么良缘?”她愣愣地问。
“待你见了他便知道。” 她扬手一挥,携着叶雅琳从柴房消失。
顷瞬间,两人来到一片宽阔的草地上。
落地站稳后,叶雅琳惊愕地望着四周的景象,久久无法回神。
她居然在眨眼的功夫里,被仙君从柴房里给带到了这里来。
等她缓过神来,发现她们所在之地,正是那年李文诚为她打落风筝之处。
故地重游,她有些怔忡,接着她的手里不知怎地被塞了一只风筝。
白勺意味深长地对她说道:“你当初因为风筝而钟情一人,如今不妨再去放一次,看看可会发生什么事?”
叶雅琳不明所以地望着手里那只蝴蝶风筝,再抬起头来时,霍然发现那位仙君竟不见了踪影。
她不由得一急,耳边忽然传来她的声音:“去吧,也许这一次你会遇到真正属于你的良人。”
叶雅琳不明白仙君究竟是何意,但既然她这么安排,想必另有深意,她想了想,便决定照做,在草地上放起风筝。
看着那只蝴蝶风筝逐渐高飞,她扯着线,思绪飘飘忽忽的,回到她对李文诚倾心的那一年。
此时她已能静心的思考,那时令她钟情的,究竟是李文诚这个人,抑或只是那日,被冬日暖阳照得微微发亮的那道虚幻的景像。
或许这几年来,令她一直执着追逐的,只是那片刻间的美好虚影罢了。
由于母亲早逝,父亲又一直待她十分冷淡,继母与那些弟妹们也与她不亲近。
当时年少懵懂的她,在情窦初开之时,乍然遇见他,便忍不住将一腔情丝寄托在他身上,期望着能从他那里得到温暖和关爱。
谁料她遇人不淑,真心错付,换来的只是满身的伤痛。
昔日所有的迷恋,仿佛都在这一刻,随着那高飞的风筝而渐渐消散。
叶雅琳清秀消瘦的脸上,绽开了释然的笑颜。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放下,放下多年的执迷,多年的倾心。
放下与执着,只在一念之间,然而就是这一念,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有多难以做到。她也是在经受了这许多的苦楚磨难后,才终于大彻大悟。
转了念后,如今等待着她的是海阔天空。
“滚吧,李文诚!”她将过往那个为了男人,而舍下尊严的自己,给彻底驱逐出去。同时也把他,从她心里给撵出去。
她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开怀大笑,忘情地手舞足蹈起来。
忽然有人朝她走近。
“什么事竟让姑娘这般高兴?”一道含着浅笑的嗓音响起。
她回过头,猛然察觉自己方才的失态,尴尬地朝来人笑了笑。
“只是想通了一些事,让公子见笑了。”
“姑娘可还记得在下?”来人微笑地朝她拱手施了一礼。
“你是?”见他似是认识她,叶雅琳细细打量他,见他面容端正,穿着一袭蓝色绣着暗纹的袍服,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
隐隐觉得他有点面熟,但却又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
男子见她似是已忘了他,他温言提醒道:“去年在下初来南顺国都城,不慎染了病,昏倒在路旁,是姑娘施以援手,救醒了在下。”
“啊,原来是你呀。” 经他这么一提,她也想起了他。
“当时因为没带多余的财物在身上,只能送给姑娘一支发釵聊表谢意。”那时他刚转醒过来,见到她的第一眼,便不由得对她心生好感。
他当时没带随从,是自己独自一人外出,身上也没带太多钱财。
那支发釵还是因为他先前去拜访一位朋友时,在途中捡到了枚珠子,一时兴起,便在朋友的首饰作坊里,拿那玉珠来练手,镶在一支发釵上。
他当时也没多想,随手就把那支亲手做的釵子送给她。
后来,他曾遣人去打听她,不想她乃太医令之女,不日即将下嫁辰王为妃。
得知此事他有些失望,他以为他们此生约莫无缘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见她。
他忽然想起,如今她已嫁进辰王府,是辰王妃了,他再称呼她为姑娘,似乎有些失礼。
“公子当时送的那支发釵,后来救了我一命,我才要向公子道谢。” 叶雅琳郑重地朝他屈膝福了一礼。
那日她虽帮了他,不过也只是将他扶到一旁,按他的人中,唤醒他。而他送的发釵,依仙君所言,却是实实在在地护住了她的性命。
他连忙虚扶起她,好奇地追问:“这话怎么说?”
仙君对她说的事,委实不好再对外人言,叶雅琳委婉地表示:
“此事内情有些复杂,无论如何,多亏公子那日赠了我那支发釵,我才能有今日。日后望有机会能报答公子的赠釵之恩。”
他轻笑了声:“如你所说,你救过我,我送你的发釵也救了你,如此一来,你我倒也算两不相欠了。”
接着,他留意到她身上只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裙,也无多余的首饰,不禁关心地询问:“你怎么会独自一人在此?”
“我是出来----”她话说到一半,手里的风筝线忽然断了,她连忙抬眼寻找,发现那风筝卡在一株树梢上。
那男子见此,卷起衣袖,自告奋勇说道:
“莫急,在下这就替你去把风筝取下来。”
他跑到那株树下,身手矫健地攀爬到树上。
叶雅琳来到树下,见他很快便取下那只风筝,俐落的下了树,而后噙着笑意,朝她一步步走来。
他唇边的笑意,蔓延到他的双眼,他专注地凝视着她的眸子里,荡漾着温柔的浅笑。
这一瞬间,她的心微微悸动了下。她忽然想着,这世间男子並非都像李文诚那般薄幸忘恩之人,也有像眼前这位公子一样,是个知恩记恩之人。
他来到她面前,将那只风筝递给她。
叶雅琳接过风筝,朝他轻轻地漾开一抹笑靨。
“多谢,一直忘了询问公子贵姓大名?”
“在下姓柯,单名随。”
她回道:“我姓叶。”
“我知道,你是辰王妃。” 他眼底隐隐流露一丝遗憾。
“很快就不是了。” 她神情明媚的笑道。
“这是何意?”他记异地望住她。
叶雅琳没有回答他,只道:“等日后我离开辰王府时,再向柯公子答谢当日的赠釵之恩。”她相信仙君既然应许了她,定能助她名正言顺地离开辰王府。
在两人说话时,白勺也没闲着,一边等着在渡魂灯里融合魂魄的清晗,一边确认下一片残魂所在的位置。
同时也分神留意叶雅琳那边的动静。
她心道:清晗、紫霜和苍珑施展禁术,回溯了时光的同时,也在无意之中,改变了叶雅琳的命运。
前世的叶雅琳,没有五彩梦魂珠护身,在那男人踹她那一脚时,必是当场死在他脚下。
但此世叶雅琳因为意外得到那枚五彩梦魂珠护身,逃过了被踹死的命运。
而她为了寻找清晗的残魂,又下凡界找到她,于是便让她有了一个逆天改命,重获新生的机会。
也因为那梦魂珠,让逃得一死的叶雅琳,与那名叫柯随的男子,因此结下缘分。
这便是因果相生,循环不息。
她心念微动,抬目瞥了眼辰王府的方向,传声给叶雅琳:
“该回去了。”她离开的机会即将到来。
听见她的传音,叶雅琳抑下心中的不舍,向柯随告辞。
“柯公子,我该走了。”明明才是第二次相见,她对他却有种倾盖如故的感觉,仿佛彼此已经相识许久。
“我送你。”柯随看向她的眼里,微微生出一丝期盼。从她适才的话里,他隐约听出,她似乎不久便将离开辰王府。
他是来南顺国行商的昭国人,在昭国,女子和离再嫁並不少见,届时倘若她愿意,他想带她回昭国,娶她为妻。
“公子请留步,自会有人送我回去。”她心想仙君应会如来时那般,施法带她瞬移回去,不好让他瞧见。
离去前,他试探地朝她提出一个要求:“若有朝一日,你离开辰王府,可否派人来告知在下一声? “第一次相遇,他便对她心生好感,却错过了她。
今日有缘再与她相见,他希望能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她颔首轻应了声:“好。”她的眸光迎上他的,无声的情愫,在彼此的眸光中流转。
她心头仿佛拂过一阵春风,对未来的日子,不禁充满了渴盼。
她开始期待着能尽快离开辰王府那座牢笼,重获自由之身的那一日。
柯随得了她的承诺,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我目前住在桐花巷。” 他赶紧将自己的住处告诉她。
她朝他轻点螓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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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