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阿玉来到太守府已四年有余,自从十六岁那年拜别师父后,她便开始孤身行走江湖,过起了亦游侠亦流浪的生活。
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苏阿玉见两个小地痞在街上刁难一位文弱的小公子,便路见不平,使了点拳脚功夫,救下的正是偷逃出门玩耍,女扮男装的太守独女尚旭辉。后来旭辉小姐硬是死活要让苏阿玉做她的女侍卫。太守独女自是蛮横娇纵,要风得风,要玉得玉。
恰巧彼时苏阿玉也并无其他去处,见报酬丰厚,便也就答应下来了。尚旭辉与苏阿玉很是亲近,经常形影不离,连从小跟着尚旭辉的两个小侍女小冰小雪也时常被冷落了。苏阿玉常说,要是自己是个男子,尚旭辉恐怕就以身相许了。她也与这个小她好几岁的大小姐情投意合,两人相处起来像是姐妹,而非主仆。
尚旭辉十七八岁,性子虽是骄纵了些,心眼却是实打实地不坏。她又生得明艳灵动,尤其是她总爱滴溜溜转的黑眼珠子,让她十分端庄的脸盘儿有了八分的灵气。脖颈细长,肤若凝脂,平日又爱穿颜色鲜亮的衣服,作帝都里最时兴的妆扮,又弹得一手绝妙好琴,大家小姐的做派可谓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不一而足。
虽说是大小姐的女侍卫,苏阿玉的武艺却是实实在在的“花拳绣腿”。自卫一下倒也可以争得周旋的时机,倘若叫她去应战习武之人,她的独门绝技第一便是走为上,走不掉便或是求饶或是装死或是耍赖,主打一个没脸没皮,管它三七二十一。
苏阿玉也是时时惭愧于师父多年的教导,时常在擦拭师父送的宝剑“流星”的时候自言自语,反思得头头是道,仿佛下一秒就要洗心革面苦练剑法光耀师门。除了剑法,苏阿玉也爱使箭,虽然技艺平平,不过她倒时常带尚旭辉去林子里打鸟儿野兔,每次都能尽兴而归。
尚太守一家虽居明州城,却是与离都的一些高门大户关系匪浅。尚太守仕途起起落落,从前也在离都做了很久的大官。安国公府便是他以前的旧交,又多少与之有些沾亲带故,两家关系自是亲厚。
安国公家的小公子燕存意与尚旭辉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尚太守谪居明州城,小燕公子便央求了父亲在明州城置了别馆,一年好几个月都住在别馆,不念书时便有事没事往太守家里跑,一来二去,与苏阿玉也是成了很好的朋友,三人经常一起出门喝酒玩乐,耍剑打猎。
刚开始时,苏阿玉见小燕公子总到太守府无事献殷勤,便觉得小燕公子与尚小姐必定心意相通。尤其是一人弹琴,一人耍剑,两人郎才女貌,甚是登对。后来苏阿玉渐渐发现,小燕公子虽往来殷勤,但他与尚旭辉二人也仅仅是玩乐逗趣,二人并无男女之情。
苏阿玉才到太守府时,时常害怕自己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而行事小心,以致大家也习惯了这个女侍卫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燕存意就不同,初次见面时,他就尤其好奇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姑娘家怎么就当了尚旭辉的侍卫。一个问题接一个地问苏阿玉,仿佛她是个天外来物。
他不仅追着苏阿玉连珠炮地问“姑娘你从哪里来?”,“你是不是被阿辉骗来的?”“你练的是什么武?” “师出何门?”“你这佩剑好特别,是什么来头?”,“掰腕子你能赢我吗?” 到后来又问“家里几口人?” “家里人知道你做侍卫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苏阿玉拘谨得很,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燕存意不仅追着她问,还盯着她回答,明亮的眼睛充满了期待,盈盈笑意也从眉梢眼角溢出来。苏阿玉年纪也不小了,面对美色也是禁不起诱惑的。一时竟被燕存意好奇的眼神盯得脸发烫,还是尚旭辉过来解了围。燕存意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坐在廊檐边依然笑着说, “那我以后经常来找你比武,到时候你得把你的答案一个一个告诉我呐!”
后来他果然时常来太守府找苏阿玉切磋武艺,二人从一开始的单边热情变成你来我往地熟络起来。二人又是同龄,都二十出头,有诸多话题能聊到一起。连尚旭辉都很惊讶苏阿玉近几年的改变,有一天,她说,“阿玉,你有没有发现,你和阿意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挺开心?和别的人就冷冷淡淡的呢。”
苏阿玉愣了一下,说, “啊?是吗!我看起来是开心过头了吗?”
“是,的,呢!”尚旭辉挤眉弄眼,意有所指地答道。
“那么,你有没有一点喜欢他,就一点点,这么一点点?那种喜欢。”尚旭辉把右手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晃在了苏阿玉眼前。蔻丹染成的粉色指甲在阳光下发出奇幻的光泽,跳动着彩色的绮梦。
“我喜欢他吗?”苏阿玉脸颊飞上一丝红,小声地说 “我倒没想过呢。不过小燕公子确实是个挺好的人”。尚旭辉撞了苏阿玉一下肩头,眨巴着迷人的大眼睛,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嬉笑道, “我就说嘛!谁能不喜欢那小子呢?”
苏阿玉问尚旭辉,“那你咋不喜欢他?”
“我哪有不喜欢他?” 尚旭辉眯着眼,手指在空中一划,“我爱的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说完回过神来,“哎呀,你别乱打岔了!我们在说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