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半掩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柱。白砚蜷缩在被窝里,盯着床头电子钟跳动的数字——凌晨三点十七分。身旁的空位早已凉透,客厅传来断断续续的键盘敲击声,像是顾沉深夜工作时不安的心跳。
他赤脚踩过冰凉的木地板,在书房门口停下脚步。顾沉穿着宽松的灰色睡袍,面前的电脑屏幕泛着冷光,文档里密密麻麻排列着代码,右下角的聊天框不断弹出新消息。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烟蒂,最上方那支还在明灭闪烁,烟雾缭绕中,他眼底的血丝比窗外的夜色更深。
“又熬夜?”白砚的声音惊得顾沉猛地回头,碰倒了手边的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在文件上晕开,像极了他们初遇时校服上的血迹。顾沉慌忙抽纸擦拭,喉结滚动着解释:“项目赶进度,很快就……”
“顾沉。”白砚打断他,捡起地上的药盒轻轻晃了晃,“该吃药了。”
空气瞬间凝固。顾沉僵在原地,看着白砚把药片倒进掌心,动作与他无数次照顾白砚时如出一辙。那些被藏在抽屉深处的病历单、深夜偷偷吞咽的药片、在阳台上压抑的咳嗽声,此刻都化作白砚眼底的心疼,烫得他别开脸。
“我没事。”顾沉别过脸去,“你先去睡。”
白砚却突然将药片塞进自己嘴里,踮脚吻住他。苦涩的药味在唇齿间蔓延,顾沉先是一怔,随后反客为主扣住他的后颈,舌尖撬开他的牙关,贪婪地索取着温暖。直到白砚呼吸不稳地推开他,脸颊绯红:“现在,我们都吃了。”
顾沉的眼眶突然发热。他想起三个月前,白砚也是这样倔强地把药片藏进掌心,趁他不注意扔进下水道。而此刻少年眼底跳动的星光,终于不再是破碎的模样。
第二天清晨,白砚在厨房闻到陌生的焦糊味。揉着眼睛走出卧室,撞见顾沉手忙脚乱地关煤气灶,锅里的煎蛋黑得发亮,旁边摆着歪歪扭扭的爱心形状吐司,果酱涂得溢出边缘。
“说好了我做饭。”白砚憋笑搂住他的腰,指尖触到对方后背凸起的脊椎骨,“你最近瘦了。”
顾沉将下巴搁在他头顶,声音闷闷的:“某人半夜总踢被子。”他没说的是,每个守着白砚熟睡的夜晚,他都要反复确认枕边人平稳的呼吸,直到黎明破晓。
手机突然在桌上震动,顾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屏幕上跳动着陌生号码,白砚瞥见他握紧的拳头在发抖,突然想起某次整理衣柜时,在最深处发现的一叠恐吓信,信纸边缘被攥得发皱,内容全是关于“离开那个废物”。
“是他们?”白砚轻声问。顾沉沉默着按下挂断键,指节泛白。那些在暗巷里被掩埋的过往,此刻随着雨水的气息重新翻涌——顾沉的家族企业与白砚父亲的破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他至今不敢坦白,自己当初接近白砚,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带着赎罪的私心。
窗外又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让白砚下意识瑟缩。顾沉立刻察觉,将人搂进怀里,掌心贴着他后颈轻轻摩挲:“别怕,我在。”这个动作让白砚想起昨夜,他在噩梦中挣扎时,也是这双手将他从深渊中托起。
“我们离开这里吧。”白砚突然说,“去海边,像你说的那样。”他抬头望着顾沉,眼神坚定,“把所有秘密都摊开在阳光下。”
顾沉的心脏猛地收紧。窗外的雨幕中,他仿佛看见十七岁的自己在暴雨里狂奔,只为给被关在器材室的白砚送伞;看见白砚撕碎的纸条在风中纷飞,每一片都写满“我喜欢你”;看见此刻少年眼底跳动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他低头吻去白砚睫毛上的水珠,轻声说:“好,我们一起。”
雨声渐大,却冲不散厨房里交叠的身影。两个满身伤痕的灵魂,终于在时光的缝隙里,学会了如何坦诚地拥抱彼此的破碎,将暗巷里的星光,酿成照亮余生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