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距离桉东市警局3公里的小区内，刘柠十分怨念地睁开了眼睛——这该死的生物钟！
他抬眼看看日历，已经是小长假的最后一天——难得一个善始善终的假期，只可惜想懒床已经没心情了。
“床为什么要我自己起，早餐为什么要我自己吃，我要睡觉~~”刘柠一改往日沉稳练达，嘀嘀咕咕地像个一米九的大孩子——毕竟这家里比他大的那位对他无限纵容，比他小的那“只”……
响亮的犬吠声伴着门口兴奋的狗爪敲门声让刘柠知道了自己是怎么醒的：“呆呆！你这个……小狗！”
“一家三口”的早餐时间，抚平了假期早起的无奈，难得刘柠在家，刘妈妈端来丰盛的早餐，又无奈看看水喝了一地的小狗呆呆：“不让你养非养，养了就等于是我养，你说这吃个饭都不消停一边吃一边洒的毛病是随谁……”
刘柠眼看爱宠要挨尅，赶紧打圆场：“随我，随我。”
母子二人正嘻嘻哈哈着，桌上放着的手机突然响了，条件反射般的，刘母收住了话题，就连一旁的呆呆都安静了下来。
“喂？嗯，好的你们先去现场，我马上到。”简洁几句话后，刘柠挂了电话迅速穿外套抓起车钥匙，刚要出门，手里被塞热乎乎的一团——似乎是烤馒头夹着鸡蛋。
“拿好，车上吃，又得忙一天不吃饭哪行。”贴心的话语让刘柠严肃起来的表情又舒缓了几分：“没事您不用管我，赶快吃饭去，一会儿凉了……”
一路被老妈的唠叨和呆呆兴奋的叫声送到门口，发动机响起的时候，他的心已经完全收回到了即将开始的工作上。
难得的假期，可惜犯罪分子是不会放假的。
桉东市警局大楼内，范芃菲走下电梯却没看到意料之中的景象——大办公室里热闹得好像今天不是假期一样。
“哟，小范回来了。”杜局抬头看到意料之外归队的人，仿佛看到了宝：“你们队长打电话让你回来的？”
“不是啊……我就感觉不踏实，提前回来一天。”范芃菲一听杜局的话就知道有事儿，赶紧问了一句：“怎么，有案子？”
“可不是。”杜局将手里的案卷递给她：“今天一大早，永晟集团老总被人发现枪杀在自家泳池里，永晟李家在桉东市商界的地位你也知道，市长直接拍板，局长亲自下令，早俩小时你们队长就赶过去了，现在可能现场勘查的差不多了……”杜局指了指范芃菲手里的案卷：“这不，又来一桩凶杀案，今天早上城西死了一个，抢劫杀人，幸亏你回来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该点谁挂帅呢。”
范芃菲愣了愣：“涉枪，大案啊……”在看到杜局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她也没多说，大致翻了翻手里的案卷，“啧”了一声：“这不对呀，早上的案子怎么这么多资料？这现场照片看着也不是一个地方……”
杜局点点头：“对，这不是一个案子，而是一个最近两个月频繁发生的连环抢劫案，但这次不同……这次死人了，所以从治安案件变成了刑事案件，归你们刑警队了，这个案子虽然不如永晟老总的案子引起的社会反响大，但之前的抢劫伤人案已经引发了不少议论，如果这次出了人命再破不了案，舆论方面就压不住了，所以也要尽快破案。”
范芃菲先是点了点头：“这个我明白，一定保证完成任务，不过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之前就是抢劫伤人这么恶性的案件，为什么不早点儿移交我们……”
杜局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我之前也建议过，不过因为之前的案子被害人都是轻伤，没有引起上面的重视，没想到这次案情升级，直接就死了一个……”
听了杜局的话，范芃菲感觉脑子里还有许多问号解不开，但她没有多说，只是马上带领自己的人投入了工作。
带着李鹰来到现场，范芃菲简单了解了情况，感觉还算幸运——尸体在一个偏僻的小胡同里，是被凌晨倒垃圾的环卫工人发现的，马上就报了警，所以现场维持的还算不错。
尸体还在原地，范芃菲蹲下仔细看着情况，旁边的年轻法医小卓还浑然不觉：
“尸体刚刚是俯卧的？”范芃菲轻轻拍拍小卓肩膀，他才转头尴尬一笑：“对不住啊范队，刚光顾看尸体了。”
范芃菲知道他是前几个月才毕业分配过来的，点点头：“没事儿，说说情况吧。”
小卓第一次独立出现场，稳了稳才开口：“尸体呈俯卧，后脑钝器击打伤为致命伤，综合现场温度初步判定死亡时间是六小时前，也就是凌晨一点钟，除了后脑伤痕和疑似跌倒时造成的擦伤之外，没有别的明显伤痕，死者指甲里的残留物质已经取样，详细的尸检结果还得等我们把尸体拉回去仔细检验才能确定。”说完之后，他似乎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愣愣地看着范芃菲，范芃菲沉了三秒，笑着拍拍他肩膀：“不错，有你点儿师父的意思，那就拉回去吧，尸检报告就全靠你了。”
“靠我……”小卓小声嘀咕了一句，又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是！绝对完成任务。”
看着法医将尸体抬上车带走，李鹰低头轻声开口：“真让这小子动刀嘛，不等贺哥回来……”
“人家也是正经医学院对口专业的高材生，你得相信同事……”范芃菲检查了一下周边，用镊子夹起一个烟头放在证物袋里：“贺铼跟我说过，小卓各方面都做的很好，正准备让他开始独立处理尸体解剖，我相信他的判断，再说这次的案子，受害人死亡时间短，致死原因单一，比起尸体，周围线索更加关键，还有就是……”这么说着说着，范芃菲突然明白了自己脑海里一直的疑问是什么，转头看着李鹰说了出来：
“我一直奇怪，按说这种连环抢劫嫌疑人的犯罪行为的确会因为屡次得手而更加嚣张，但是一般来说，犯罪分子和普通人一样，都是趋向于以最小的代价来取得最大的收益，一般打劫习惯的人极少会下杀手，更何况这样一击毙命……我觉得，咱们还得从之前的案子入手，找找他这次突然打死人的原因。”说到这里，范芃菲点点头：“抓紧看现场，回去之后尽快找之前的几位嫌疑人和处理案件的同事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是。”李鹰也麻利地开始了工作。
另外一边，永晟集团总裁李茗的私宅里，本该清波荡漾的私人泳池一大半都被血染成了玫瑰色，中间漂浮着李明半裸的尸体，显得诡异无比。
刘柠到达的时候，贺铼穿着防水服已经开始了工作，却没有在尸体旁边，刘柠看着他取了一试管泳池里的水，再用卷尺量了泳池深度。
“怎么，泳池有什么不对？”刘柠蹲下看着贺铼。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凶手应该很懂反侦察的知识了，水可以湮没很多证据，也可以影响很多判断……”
刘柠挑了挑唇角：“我觉得多少水也影响不了你的判断。”
贺铼挑眉看看他，又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贺铼记录下数值，对着周围助手喊了一句：“可以了，到尸体旁边去。”
围绕尸体进行了仔细检查后，贺铼将尸体拖上了岸，刘柠来到一旁的接警同事处了解情况。
“报警的是这家的女主人，李茗的妻子邝郦旻，据她所说，李茗有早上游泳的习惯，今天也是，6点左右就出房间去自家后院泳池游泳，但到了7点半还不见回来，她就让家里阿姨去叫他上楼吃早饭，没想到没一会儿就听见阿姨的尖叫，一大家子跑过去一看才发现李茗脸朝下泡在池子里，周围都是血，眼见活不成了，这才报案。”
“没人靠近过尸体？”刘柠示意旁边的年轻警察小杨记下几个要点。
“没有，据邝郦旻说，全家都吓坏了，没人敢下水，所以除了泳池边留下不少脚印，没有破坏别的。”
“好的。”刘柠点点头跟他握手道谢，此时去了解外围情况的卫平也回来了：
“这个李茗个人名下财产超过300亿，是桉东市超级富豪，产业遍布工商业和房地产，是省优秀企业家，知名人士，就一个儿子李子承，案发时不在家。”
“在哪儿？”刘柠对这个信息很在意。
“哦，他结婚了，去年就不跟他父母住一起自己带着媳妇儿孩子搬出去住了，案发的时候在天河市看项目，她妻子是市中心医院的护士，案发时还没有下夜班，有证人，现在已经到现场了，一直陪着邝郦旻，孩子是东城区中心小学二年级的学生，她妈妈上夜班的时候跟着姥姥住，现在在学校，孩子还小就没有惊动，对了，邝郦旻已经通知了李子承，他正在从天河市往回赶。”
“天河市……”刘柠略沉了沉，心里存了个疑点：
“李茗还有别的孩子吗？”
“没了，就一个独生子。”卫平压低声音又加了一句：“而且这个李子承不是邝郦旻的儿子，是李茗和前妻生的，离婚之后跟了他。”
刘柠点了点头：“这个李茗，家庭生活就很复杂，还要加上社会关系……”
卫平点了点头：“挺棘手的哈。”
刘柠笑了笑：“犯罪就必然留下痕迹，何况是涉枪这么显眼的行为，不过根据李茗家里的情况，这支枪一定装了消音器。”
“的确，所以说……”卫平跟刘柠一对眼神。
“是有预谋的杀人，而且比较周密。”
“这么专业，不排除买凶杀人吧。”
“对。”刘柠看看四周：“查周边，看看整个宅子有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
“好。”
范芃菲回到刑警队，又把之前串并的抢劫案卷宗看了一遍，指着几张受害者照片对李鹰说：“案件串并调查的依据有三个，一是受害者受伤的部位和状态，二是事发地点，三是受害者所述，先被站街女诱惑到僻静处，再被人敲头打劫的作案经过。”
“类似仙人跳？”李鹰点了点头。
“对。”范芃菲拿起一张照片思索着：“但这次，并没有发现证据证明诱饵女子的存在，也就是说，这起案件，能串并的线索只有出事地点，案发过程尚未确定，受伤害程度也是大相径庭。”范芃菲抬头看看李鹰：“找之前三个受害者了解情况。”
“好。”
沿着泳池周边走了一圈，刘柠没有找到太多有价值的证据，此时突然传来贺铼的声音：
“刘柠，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刘柠看着贺铼有点发愁的表情，后者指了指李茗额头上明显带着撕裂伤的枪口，刘柠马上就明白了：
“贯穿伤……”
“对，弹头在水里，你们可能要辛苦了。”
刘柠看了看至少十米见方的泳池，自嘲地笑了：“不辛苦，为人民服务……最起码比自然水域强。”
“尸体我带回队里仔细检验，尽快给你详细的报告。”
“受累了。”刘柠目送贺铼带着助手离开，转头对卫平笑了笑：“我今儿早上刚说天儿热了，就给我个下水凉快的机会。”
“还是我下去吧……”卫平看着那一池子看上去就很腥的水，咽了口口水。
“你以为你能跑啊，最快速度找到子弹，咱俩都得下去。”
“得嘞。”卫平看了看那泳池：“够深的，估计你还能露出脑袋来，我得扎猛子了……”
“冷静，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潜水衣。”
范芃菲将连环抢劫案几个受害人送出刑警队办公室时，正看到刘柠和卫平一身湿漉漉地进来：“嚯，这什么味儿！”
刘柠无奈地笑笑，扬起手里一个物证袋，范芃菲凑过去看看，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看着像308啊，狙击枪！”
刘柠叹了口气：“我看着也像，这下开枪位置可不好找了。”
范芃菲点了点头，又故作嫌弃地退后半步：“你俩这什么味儿啊，赶快洗洗吧。”
“我可没工夫洗。”刘柠将弹头交给旁边的周伟，抓起旁边饮水机上的纸杯先接了杯水灌下去：“得赶紧查枪。”
范芃菲目送着臭臭的两个同事进了物证室，自己也如同要同甘共苦一样地转身进了法医室，法医小卓看着她进来，略带紧张的笑了笑。
“开始吧。”范芃菲指指尸体，对他露出个鼓励的微笑。
“好。”小卓进入工作状态，刚刚的局促渐渐被压下：“死者死亡时间在今天凌晨1点左右，致死原因是颅骨侧面，也就是俗说的太阳穴处遭到钝器击打导致颅骨严重骨折，初步判断凶器是25毫米直径，圆头，类似生铁锤子类的工具，根据死者身高可以估算凶手大概180左右，比较健壮。”
“25毫米……”范芃菲上前看了看死者伤口：“可之前串并调查的伤人案，经过验伤应该是40毫米左右直径的东西。”
“那……要么是之前的大夫验错了，要么就是两种凶器。”小卓说的很干脆。
范芃菲扬眉看着他笑：“就不能是你验错了？”
“不可能。”小卓斩钉截铁。
范芃菲笑着拍拍他肩膀：“行，有几分你师父的气势。”她拿起检验报告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回头笑：“我也觉得你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