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队会议室内,刘柠趁着大家陆续集齐的时间看完了之前酒吧涉违禁药案的相关资料,脑子里对案情有了大概的印象。
“这个案子,看起来很单纯。”刘柠转头对身边的范芃菲这么说。
“是,所以最早我们也是按照公共场所容留吸贩人员和吸贩人员小规模以贩养吸这个路子查的,后来接到上级命令移交违禁药缉查大队,之前我还稍微关注过,说的也是没查出什么新的案情,快结案了,没想到横生枝节。”范芃菲思索了一下:“有可能是邢队发现了什么情况,还没确定也没来及上报就……”
“所以说,现在这个灭门案,有可能是咱们之前考虑的仇杀,也可能和他查的这个案子有关。”
“队长,我希望你把违禁药这个案子交给我。”范芃菲压低声音这么说,刘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但这个案子一直是我在跟,没有人比我更合适接着查。”范芃菲直接伸手按住了案卷:“我,你还信不过吗?”
听她这么说,刘柠无奈地苦笑:“说笑,我信不过你还能信得过谁……”犹豫再三,他到底是点了头:“注意安全。”
“放心。”
案情分析会简单紧凑,刘柠给每个人都分配了详细的任务,而范芃菲带着自己的人马又重新回到刚刚结束的案件上,希望能够深挖出一些关键线索。而刘柠则很在意那些不同寻常的行李。
刘柠刚打算到法医室看看尸检结果,他的手机突然响了,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他毫不犹豫地接起电话。
“刘叔,我妈妈醒了,她想见你。”里面是邢龙恢复正常的声音,可见母亲的苏醒让他冷静了许多。
刘柠没有犹豫,马上叫上卫平驱车到了市中心医院。
桉东市中心医院ICU内,穿好灭菌服的刘柠要凑到虚弱伤者的呼吸面罩前才能听清她的低唤
“柠子……”
“嫂子你说,我听着呢。”
“老邢说……让我带着全家……回孩子姥姥家,他说……桉东市不安全,我听他自言自语说……有外地的‘蛇’进来了……我听不懂,问他又不说……”
邢队妻子的话,让刘柠立刻就提起了警惕,他如何不知邢队口中的“蛇”是什么意思,可此时只能安抚伤者,并保证一定保护他们母子安全。
走出ICU,刘柠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小龙,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怎么都告诉你妈妈了?”
“我妈妈多聪明,谁能瞒住她,不过既然我还活着,我就一定会照顾好她,她也肯定不会扔下我。”十几岁的少年已经隐隐有了男子汉的力度,虽然都有些哽咽了,还是强忍泪水抬头:“您不用担心我们,我会照顾好我妈妈,请您一定为我爸爸他们报仇。”
刘柠抬手放在他头顶,认真地点点头:“放心,也照顾好自己。”
目送邢龙走进病房,刘柠又叫来周围值守的便衣仔细叮嘱了一番,让他们务必保证邢龙母子的安全。
回警局大楼的路上,刘柠一直沉默着,卫平看他神色就明白他肯定是在踌躇什么,可现在千头万绪的,他总觉得问出来,还不如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回到警局,刘柠把范芃菲叫到办公室,单独将邢队夫人提供的情况向她说明,末了叹了口气:
“从年轻那会儿他就有点个人英雄主义,这次大概也是怕方向不对反而给大家添麻烦,才自己去查的,如果提前告诉局里,也未必会……”
范芃菲也是有些黯然,倚在旁边文件柜上点点头:“是啊,所以咱们不能再走他的老路了,无论是真是假,马上上报杜局吧。”
“那是肯定的,另外还有一件事……”刘柠双手交叉支着下巴,抬眼看看范芃菲,看得她一阵头皮发麻:“你算计我什么呢?”
“……”刘柠却突然眼神有点闪躲:“没,就想建议你把手上的线给我……”他这么说着,抬手按住了范芃菲带过来的涉毒案卷宗。
“你少来!”范芃菲弄明白了他的意思,直起身子走到他办公桌前,居高临下似笑非笑:“领导,你小看我。”
“我没有,哪儿能呢,想哪儿去了……”刘柠打哈哈,范芃菲却不依不饶:
“我明白,你是怕我出事儿,可你也得明白,现在案子已经出了,谁查下去都会有危险,要解决案子,只有将无论什么势力都一锅端!”范芃菲难得露出了她果决的一面,抬手轻轻捣在办公桌上:
“你查,我查都一样,李鹰不比老卫经验少,而且身手更好,固然,我业务能力比你差点儿,但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两条线都抓在手里,你忙得过来吗?”范芃菲低头看看自家领导兼搭档,从他紧皱的眉头里就能看出他还没有放弃说服自己的念头,于是趁热打铁:
“你不过是觉得我是个女的……”
“诶打住,这上升到性别歧视我可扛不住啊!”刘柠吓得“噌”一下站起来,直打马虎眼,范芃菲反而笑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的好意我心领,但你也要相信我的能力,退一万步说……咱俩又有啥区别呢,家不是都在桉东?我吧,就算真有个什么,最起码我爸妈还能互相照顾……”范芃菲说话一向百无禁忌,谁知道话音没落眼前人就是一身断喝:
“胡说八道什么!”
刘柠突然拔高的音调和音量吓得范芃菲一愣,又赶紧转头笑着啐了一口: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被关心当然是暖的,然而范芃菲的原则不会变:“你冷静,先坐下,我颈椎病都要被你治好了。”
刘柠被她逗笑了,乖乖坐好,办公室内的气氛也为之一松,范芃菲又开口:
“我就随便一说,邢队被害是因为他在明,犯罪分子在暗,现在咱们正好掉过来,犯罪分子并不知道嫂子醒了,更不知道邢队曾经告诉嫂子自己的怀疑,现在趁他们自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才正是咱们反击的好时机,而且我不说你也明白……如果真的只是灭口,他们拿枪干嘛?”范芃菲的话让刘柠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冷静,同时也明白这次搭档的确是对的。
多年搭档自然不必多说,他只能点点头多加了一句:“那你一定多加小心。”
“擎好儿吧您。”范芃菲没有多说,伸手拿起卷宗转身走出了队长办公室,却在门口遇到探头探脑的卫平:
“什么情况?”极少听到自家队长这么大音量说话的卫平有些担心,这样关键时刻,如果两个主官有什么不合那可就不妙了,可范芃菲却是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没事儿,他大惊小怪……”说完,她又敛去笑容:“邢队不仅是他同学,更是过命的交情,他情绪可能会有些不稳,你多关注点儿。”
“好,你俩没打起来就行。”
“想哪儿去了,我俩没架打。”
“嘿嘿,他也不敢跟你打,他打不过你。”卫平放下心来,拿着新的线索闪身进了队长办公室,范芃菲抱着卷宗去找李鹰商量案情的时候,难免会顺着卫平刚刚的话想了想——的确是,从来没见过自家队长动手呢……
他基本上除了动嘴,就是动枪。
刘柠放下心事,迅速召集卫平和几个年轻警察安排任务,抓住案子重点,分别通过各自的渠道寻找丢失的警用枪械下落,末了叮嘱道:
“老邢的枪是警用连发,目前在他家墙上发现的弹头只有一个,如果说没有子弹打在犯罪分子身上被带走的话,那按他满弹夹的习惯,应该至少还有6发子弹在犯罪分子手里,咱们这个城市人口密集,这个型号的枪体又很小,便于隐藏,如果万一响了那就是大事儿,所以咱们现在第一要务是找枪,还是那句话,枪绝对不能响!”
“是!”众人都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马上分头开始寻找线索,而另外一方面的范芃菲那里,新线索却找上了门儿来。
解剖室内,范芃菲紧张地看着宁处划开手术台上女尸的腹部,一番寻找后慢慢掏出一些带着血的白色物体。
“没错了,是身体藏药,这么大的剂量,破了就是个死。”宁处叹了口气:“你们这次遇上的还真是大案啊。”
范芃菲神情严肃,抬头看看宁处:“线索没错,咱市肯定是来‘蛇’了,但目前还不能惊了他们,这个陪酒妹是外地人,还得麻烦你帮我演一场戏。”
“什么戏?”宁处将那些白色胶囊一一放在手术托盘上,准备一会儿拿去称重。
“等会儿夜总会的妈妈桑来了,你就说她是滥用违禁药过量致死,家属签字可以领尸。”
“人能信吗……”宁处转头看看范芃菲。
“是人都有侥幸心理,何况你只是给他们看脸,她们未必懂咱们的操作规程,最好的结果就是她们按住不报,就不会惊了‘大蛇’。”范芃菲思索了一下:“不用瞒太长时间。”
“好的。”
范芃菲拿着检验报告到刘柠办公室时,屋子已经空了,问过李鹰才知道是全员出动去找枪,范芃菲看了看窗外天色,叫上李鹰和周伟也出发。
“走,去出事儿的夜总会看看。”
夜幕下的桉东,城市霓虹的暗面正是罪恶滋生之地,昏暗街角吞云吐雾的人眉头紧皱,融在夜色里也让人害怕。
“嘿嘿嘿,卫哥,找小的来有何吩咐?”来人一脸谄媚,递上一支香烟,卫平冷笑一声推了:“少来这套,我还想多活几年。”
巴结的小混混儿吓得一缩:“瞧您说的,我早戒了,不然也对不起您的教诲不是,这就普通的烟……”
“行了别废话,我问你,最近你们圈儿里有没有听说过谁有‘新货’,或者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儿?”
那小混混儿想了想,突然抬头:“诶,您别说,我虽然不吸了,但听几个以前的小弟兄说,最近圈儿里的确有一批跟以前不一样的货,好像很纯,很多人都争着想买,但来路特别神秘,也不知道是谁手里的……”
“怎么能买到?”卫平揪住线索细问,小混混儿却无奈摇头:“不知道,反正我周围的人也都是听说,或者从熟人手里匀点儿,您要是想知道,我仔细打听打听?”
卫平思索了一下摇摇头:“你不用刻意打听,如果听到新风声再打给我。”说着掏出钱包抽了两张递给那人:“拿着买点儿东西吃,要让我发现你复吸我neng死你。”
“哎哟哟谢谢卫哥!我不敢,我现在是安顺良民。”小混混儿千恩万谢地走了,卫平看看左右没有情况,也转出巷角,去和大家汇合。
而此时,桉东中心医院内,刘柠正在向值班医生了解情况。
“来包扎的病人是自己来的,差不多下午3、4点钟吧,说是被工厂里冲床扎的,但是我看他左臂伤口挺大,除了有撕裂伤之外,好像还有灼伤的痕迹,之前你们来医院了解情况,我就觉得有点可疑,但是我不是专业的,我也不确定。”
“好的,谢谢您,您还能记住那人的身高长相吗,或者还有什么明显特征?”刘柠不愿放过这个可能的线索,又问了一句,可大夫却摇摇头:
“大概一米七五吧,挺壮的,一身肌肉,但我就没看见他长相,他带一大口罩……哦,他左臂到胸前有一条龙纹身,我看着好看,消毒的时候仔细看了几眼,我可以给你画下来。”大夫这么说着,拿过一张空白病例纸就画了起来,虽然仅仅是用的红蓝色圆珠笔,但不过十来分钟,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就跃然纸上。
“差不多就这样吧,等比放大。”大夫递上纸条,刘柠笑着挑了个大拇指:“您厉害了。”
“嗐,比人体解剖图好画多了。”
刘柠起身打算告辞,无意中看到大夫脚下放医疗垃圾的纸篓:
“您这里面,有说的那人留下的东西么?”
大夫低头看看了:“有,今天包扎用过的垃圾都在这儿了,不过可不止他一个人的。”
“好的,这些我们带走。”
回到警队,刘柠把医疗垃圾交给周伟做比对,转身进了范芃菲的办公室。
“怎么,枪的线索有了?”范芃菲抬头看看他。
“现在还不确定,你这边儿呢?”
“大案。”范芃菲压低声音:“邢队判断的没错,的确有‘大蛇’游到咱们这儿来了。”
刘柠点点头:“老卫也从他的线人那里得到了差不多的消息,不过你这边似乎进展更快。”
“死了一个陪酒小姐,夜总会没压住让派出所知道了,送过来给宁处发现是体内藏药,事儿我已经压下了,人还冻在法医室。”
“哪个夜总会。”
“野玫瑰。”
“野玫瑰……”刘柠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麻三儿的地方,如果说要藏匿违禁品的话,偌大一个夜总会总能有很多办法,不需要人体藏,所以说……”
“对,所以说,这个出事儿的小姐肯定是从外地运货过来,等待排出的时候不留神出了事儿……但按说这麻三儿已经进去了,他手下的人怎么还敢折腾呢?”
“百足之虫,至死不僵。”刘柠抬手轻轻敲了敲桌子:“布控野玫瑰。”
“我已经让李鹰带人盯上了,跟你汇报完了我也到现场去。”
听她这么说,刘柠眉头一舒:“辛苦了。”范芃菲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笑着抓起外套往门边走,临出门的时候听到身后响起一句:
“还有,一定注意安全。”
“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