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桉东市刑警大队还没到办公时间，安静得很，但并不是屋里没人。
法医工作负责人贺铼拿着报告匆匆往大队长办公室门口走，半路却被睡眼惺忪的副队长挡了驾：
“有什么特别发现吗？”
“没有，跟你们的判断一样，死者的确死于机械性窒息，凶器的痕迹跟嫌疑犯手上的一致，应该是没跑儿了。”贺铼将尸检报告递过去：“我正要拿进去给刘柠看，诶……你不是在忙那个酒吧涉毒的案子么？”
门口短发皮衣的干练女子叹了口气：“既然不是新发现，稍微再抻会儿吧，刘柠凌晨五点才睡。”
说话这位正是桉东市刑警队的副队长范芃菲，虽然从名字到外形都很萌系，但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有多大能量，不了解她的人也能猜到她肯定有过人之处，因为她的搭档是桉东市，乃至L省都有名的刑侦多面手大案终结者——刘柠。
这位年轻的刑警队长有着一个听起来清新脱俗的名字，长相也是非常的清新脱俗甚至是十足帅气，如果不是……
贺铼透过玻璃门看看屋里椅子上睡成树懒状的自家老大摇了摇头：“他也太拼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对这种忘恩负义的嫌疑人特别……昨儿晚上审了半宿，然后又去捋那些线索。”
贺铼叹了口气：“行吧，那范队一会儿你拿给他，我去收收尾。”
但二人小心维持的安静被一声突兀的电话铃惊破，内勤人员还没上班，离电话最近趴着的李鹰几乎是靠本能抓起电话：“您好……桉东刑警队。”
一番记录后，李鹰抬头看看范芃菲：“有新案子了，可咱们那个酒吧的事情还没……”
范芃菲刚要接他手里的电话记录，斜刺里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将那纸给截住，范芃菲小心看着自家老大脸上的表情，很难相信这人是刚从睡梦里被惊醒的。
“老卫。”桉东刑警队的灵魂人物抬起手扬了扬那张电话记录单，对着自己的副手招呼了一声：“走吧，城东有新案子了。”
刘柠带着副手离开不久，刚上班的内勤警员突然跑到李鹰身边递上一张文件，李鹰瞟了一下就瞪大眼睛：“什么？移交！”
范芃菲闻声端着杯咖啡走过来，拿过文件看了看又笑了：“这不是很常见么，估计是上面牵出大鱼了，赶紧把咱们手里现在的证据整理好给违禁药品大队送过去，他们更专业。”
“行吧。”李鹰似乎还为即将破获的案子被人“截胡”而有些低落，范芃菲笑着抬手拍怕他肩膀：“怎么着，还嫌案子少是怎么的，我干脆给你派出去帮老卫和队长算了。”
“嘿嘿嘿，哪儿能呢……我对范队可是忠心耿耿~”
可警队就是这样，一说闲就来事儿，刚把涉违禁物的案子规整好交给违禁药品大队的同事，报案电话又响了，这次并不是群众发现了什么案发现场，而是来自110的协助请求。
“快走。”范芃菲问明情况，抓起枪套就走：“新鲜的现场。”
李鹰来不及问清楚，也赶快跟了上去，二人驾车风驰电掣向着案发现场赶去。
另外一边，刘柠和卫平面对的案子就没这么“新鲜”了，看清楚了拾荒人发现的的确是人骨之后，刘柠一边看着当地派出所将警戒线再扩大范围，一边在周围寻着蛛丝马迹，他最先注意到的是人骨旁边散落的编织袋碎片和尸骨旁边带着棕黑色痕迹的几件衣物。
“这个编织袋老化程度大概有两年左右了，跟尸体白骨化的速度差不多。”刘柠带上手套，拿起一片碎片：“有的是风化断裂，有的似乎是撕裂的。”
“刚刚报案人提过，是看到野狗刨食才发现现场，也就是说……”卫平皱眉看看地上散落的尸骨。
“也就是说，这具尸体最早是被装在这个编织袋里运到这个地方的，这个袋子是重要证物。”
“对。”卫平也带上手套翻看着那个袋子，抬头却正看到法医贺铼提着物证箱走过来。
“怎么样？”刘柠看贺铼把尸骨翻看的差不多了，低头问了一句。
“尸骨基本是全的，应该是一整具，但已经散乱了，是后来被野狗叼乱还是本来就是碎尸，还得拉回去仔细看看，不过目前已经发现有断骨的情况，创面比较整齐，是碎尸的可能性大。”
“的确，这个编织袋也不大，如果不是死后马上折叠塞入的话，的确是碎尸才能装进去。”
“总之，我先带回去仔细看看。”贺铼示意助手一起将裹尸袋的拉链拉好，将尸骨带走了。
“现在怎么着，周围了解一下情况？”卫平将证物袋收好，起身看看正向远处眺望的刘柠。
“这个地方是城乡结合部，前两年大开发，安顿在这里的流动人口很多，如果不走运的话，还真有点大海捞针的意思了……”
“不愧是安东市土著呢？不过你不是刚留学回来没几年吗，这都知道？”卫平瞪眼看着刘柠，后者却只是微微一笑：“你偶尔也看看新闻吧。”
虽然范芃菲也曾在心里默默祈祷110那边转过来的案子不要出人命，可走到一半还是被告知受害者抢救无效已经在往刑警队拉，范芃菲叹了口气将车子停驻在郊野公园案发现场旁边，越过搭档高大的肩膀看着远处密集的林木，叹了口气：“哎，鹰子你说，为啥那些小年轻儿的明知道这里晚上会有危险，还是生往里钻？”
李鹰一边儿从车后备箱里往外拿物证箱一边儿摇头苦笑：“寻求刺激呗，普通小青年哪像咱们，一年总要见几次死人。”
“何止是几次……”范芃菲从他手里接过物证箱，撩开警戒线走了进去——看着旁边凌乱的足迹，她摇摇头：“这个现场，工作量可大了……打个电话把大才子叫出来，给所有参与救援和警戒的人采脚印，给所有足迹做倒模，一个一个排除。”
李鹰估算着巨大的工作量，无语地点了点头掏出了手机。
范芃菲带着李鹰马上开始了足迹倒模，就在倒模材料快用完的时候，队里的小痕检周伟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他正是范芃菲口中的“大才子”但此时的才子，有些凌乱：
“哎呦卧槽，这儿是开了个party吗！”周伟一看现场脑袋就大了。
“就你话多，这是又迟到了从家赶过来的？”范芃菲抬头盯着他，脸上却没有多少责备。
“哪儿能呢……”周伟马上安静了：“这不是……到了队里都没来及换衣服就赶过来了嘛。”
“行了赶紧上手。”李鹰笑着抬腿顶了他一膝盖：“不抓紧点儿咱们今儿就跟这儿过夜了。”
就在范芃菲三人忙忙碌碌的时候，刘柠带着卫平已经回到了警队大楼，对于刑警来说，前期工作量小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工作量小，往往意味着证据少，线索也少，好比他们这次在周边进行的排查，就可以说是毫无线索，于是刘柠将希望寄托在了法医室这边。
进入技术科的办公区域，一股新鲜的血腥味掩藏不住扑面而来，刘柠明白这当然不是今天早上那一堆白骨，于是他看了旁边小法医一眼，正写报告的年轻警察一呲牙：“范队的案子，死了还不到十二小时，师父正在加紧解剖，他说您要是不在意就直接进去。”
“嗯。”刘柠点了点头，穿好防护服走进解剖室，这种刚刚死亡的尸体味道并不会引起一个刑警多大的反应，于是他还好整以暇地走过去瞟了一眼。
“机械性窒息，有性侵犯的痕迹，真是可惜了，才20岁。”贺铼手上麻利地给尸体做了最后的缝合，简单跟刘柠念叨了几句：“范芃菲的案子，看着比你们的好破。”
“尸源找到了？”刘柠帮他一起把尸体推到保存柜里，这么问了一句。
贺铼点点头，换了新的手套示意他到另外一个解剖台附近：“报案的是这姑娘的男朋友，本来是约会的……线索清晰估计范芃菲应该挺快能破案。”他这么说着掀开解剖台上盖着的遮布——台上的尸骨已经按顺序整齐排列好。
“来看看你们的案子吧。”贺铼这么说着打开旁边的录音笔：
“这是一具成年男性的白骨化尸体，推断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没有中毒迹象，肋骨有刀痕，结合分尸情况，不排除是生前导致的致命伤，颅骨有半圆形顿挫性擦伤，伤及骨面应该是钝物击打头部所致，但不重，不可能是致命伤，其他骨骼基本完好，部分软骨组织留存，已经送到检验室查DNA了，从当地气候和白骨化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应该在2年左右，分尸工具是普通的家用刀具，初步判断是菜刀、砍刀之类，和尸骨一起被埋着的血衣经检验证明是死者的，已经送到痕检科进行检验，我大略看了一下是比较廉价耐磨的衣物，这个死者的生活水平不高，很可能不是本市人，而是外来务工人员……”说完这些，贺铼沉了沉：“还有一个情况，可能你会比较在意。”
“嗯？”刘柠从笔记本上抬起头看着贺铼，后者露出略带狡黠的微笑：
“从分尸手法来看，这个凶手跟你一样。”
“什么意思？”刘柠愣了愣。
“刀工很好。”贺铼比划了一下：“基本没有几刀是砍在骨头上的。”
“哦。”刘柠笑着记了一笔：“您够恶心人的。”
贺铼得逞地笑了笑，又敛去笑容：“对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发现……”他指指旁边单独放着的一块小骨头：“这一块，不属于这个死者，我已经让他们分别去检验DNA了。”
他这句让刘柠的表情也严肃了下来：“也就是说，可能不止一个死者？”
“对，这也是我所在意的……”贺铼拿起那几块骨头：“之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连环作案的凶手为了干扰警方视线混装尸块的情况，可这次的尸骨大部分都是同一个人的，唯独这一块……感觉有点邪门儿。”
他这么一说，刘柠也觉得有些棘手：“如果说是小拇指，还可能是六指畸形……”
“不会，六指我能看出来，而且和全套尸骨的骨龄不一样。”贺铼非常肯定。
“对，是我想复杂了……”刘柠走过去仔细看那堆尸骨：“可如果是两个受害人，另外的尸块哪去了，一起杀的还能分这么清楚？就混进去一块……”
这么说着，刘柠从贺铼手上接过那块小骨头仔细看了看，皱眉道：“看着是指骨。”
“对，应该是左手拇指末端的指骨。”
“左手拇指……”刘柠重复着贺铼的话，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思索的味道。
“怎么的？你想到什么了？”贺铼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