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过了一道雕满了银色符文与藤蔓的白色拱门,迎面而来的凉意和回响的水声,就像在矜持又热情地招呼着他快点踏上眼前的小径。
“风和水流,树木都会为你指路。”奥洛德声称要去做很重要的事情。
这让杰森挺惊讶的,毕竟他看得出,这个小精灵是全心全意地将女神放在了第一位,在这么久都没有见到女神的情况下,却不急着去谒见它所信仰追随的神,是很奇怪的事情。
又或者真的有什么重要到非做不可的事情。
还有这座神殿。
按照奥洛德的描述,瓦萝女神的力量无穷无尽,她是世上最强大的神明,万物之主,世间所有的生灵都因她而生。她是光明、生命、天空、丰收、希望……等一切美好事物的主宰。
可是为什么这样强大厉害的神明,需要用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来修复她这座美不胜收的神殿。
杰森一路上都在观察所看到的景象,与他之前看到有什么不同。
也许是因为他一直都身在这座神殿内的缘故,杰森也在神殿之内,所以他已经潜移默化的过程里错过了见到女神修复过结果的机会。
穿着椴绿色短袍的黑发人类青年顺着台阶而下,金线在光滑细密的面料上织出了他已经认识的图纹,领口的盘扣是金银双色拧成的光明结。小巧的,太阳中还有半轮月弧的形状,奥洛德声称这是他作为光明女神眷者的身份证明,人类从未得到过的巨大殊荣。
这些服装也全是那个小精灵为他准备的。杰森想了想,奥洛德在神殿大概就是管家一类的存在吧。
不过比起杰森想象的管家,它这个老师也当的不怎么样。他没有再去思考脑海里无端多出的两个词汇。
因为他已经来到了水声的尽头。
那是一处窄小的瀑布支流汇成的水潭。比起在雪山所看见如天际倾泻而下的湍流,这里的流水声就像是在吟唱着属于它的婉转歌谣。
杰森被这首特殊的乐曲吸引地上前一步,他用眼衡量,清澈的水潭对于他来说只够没过小腿,在水流织就帷幕的另一侧,他看到了一团金色的光影。
——是那位女神。
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粗壮枝干结成了一架古朴的秋千,坐在上面女神阖眸靠着灰褐色藤蔓,像是太阳那样温暖,又如月光般温柔的金发散落在她的身侧。
杰森不自觉地抬起脚步,害怕惊扰到什么那样,慢慢地向水潭对面走去。
从雪山上消融的积水冰凉,长到腿肚的靴子防水,可是外面的那截裤腿很快就被潭水濡湿,杰森没有太在意那点湿冷。
他以前应该很适应阴冷潮湿的环境。得出这个结论的杰森没办法想象魔族是如何习惯在燥热的峡谷地带生活。
等到龙皮的靴子踩上砂石触感的地面,杰森穿着的裤子已经被水浸湿到了大腿。
女神究竟是什么样的呢?一时间,他的脑海里充斥着奥洛德拨动琴弦(那个小精灵试图也教会他乐理,因为神官在某些场合里是需要为女神演奏的。),韵律悠扬地唱诵着歌颂女神的赞诗。
她只着素色的长裙,这次头上也没有那层碍事的白纱阻隔。杰森放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阳光照在她的脸庞,却无法让人分清她和阳光究竟哪个更耀眼。
杰森没有在她的头上看见精灵描述的象征无上神权的冠冕,代表每一个司掌神职幻化的妆饰。可是即使瓦萝不着任何冠饰,又有谁会怀疑她神的身份呢。
[被信徒以美与爱加冠的至高女神啊,]
他为此时的狼狈而羞怯,却又想到来找女神的任务还未完成。
从杰森踏上来寻找她的道路,就已经知道他行踪的瓦萝睁开了双眼。
她疑惑于人类的踌躇不前,肩膀处作为固定的绑带随着瓦萝的动作垂落在雪白的手臂。
[星光在您的眉宇间闪烁,]
“过来。”女神命令道。
可是再如何傲慢的态度,或许都没有人会生气。
因为……
[您的声音就像月下的竖琴那样动听。]
嫌弃了自己现在乱七八糟的心情,杰森觉得这跟那个仿佛洗脑般在他耳边重复念叨的奥洛德有着很大的关联。
但是不可否认,在她的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吧。
“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殿下。”杰森用右手扶住肩膀,同时欠身,“并将我眼中最美的鲜花献给您。”
比起两个月前见到的时候,死而复生的人类青年身上曾经停滞不前的时光,用最快的速度从他的躯体上走过。
这就是生死,即使能够复生,错过的三年终究不属于躺在地底的那个人类。
神殿内充盈着她的神力,不过是短短的两个月,瓦萝竟然有些辨认不出对方成熟不少的面容。
如果不是他灵魂上属于她的烙印。
完全属于她的人类双手捧起蓝白色的花冠,在瓦萝无动于衷的注视里,他大步上前,轻轻地将那个与精美毫无关系的花冠戴在了她的头上。
“装点美神的美貌。”
从字面上理解了这句话的杰森清了清嗓子。他实在没有办法违心的说上一句,出自他手编织的粗糙花冠,与瓦萝那张美到让人不敢直视的脸相得益彰。
即使他已经很努力了。也许他下次应该更加仔细一些,而不是想着这次先应付过去。
杰森有些后悔起了刚才敷衍的态度,毕竟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寄人篱下不能抬头的那个。
他小心翼翼地抬眸打量着瓦萝的神色,却看到了她过于白皙的肌肤上浮现出一层浅浅的绯色。
……难道神殿里的生物都是生气会变红的设定吗。杰森犹疑地看得更仔细了些。
果不其然,那抹绯红弥漫到了瓦萝的脖颈,不知道是不是杰森的错觉,他竟然感觉这个本来没有喜欢和讨厌,情绪应该约等于0,根本没有的女神呼吸的起伏大了许多。
神也需要呼吸?
从来没有过。当属于另一个人的衣袖拂过瓦萝脸颊的时候,她已经不再因为青年亲手把花冠戴在她发顶而呆滞了。
千万年里,从来没有人、其他的生灵胆敢距离她如此之近。
两只树精灵则是不同,它们自属于她的神职而来,本质上就是属于她身上的一部分。
而眼前的这个人类,竟然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做出如此大胆的行径。
就如同她的心情,原本平静的水面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抱歉,殿下。”在瓦萝眼中已经和粗鲁划上等号的年轻人眼神真诚,“明天我会为您带来更美丽的花冠。”
“尽管那依然不能与您比星辰还要闪耀的容貌相比。”杰森力图用着不知道从谁身上学到的甜言蜜语,加上在奥洛德处听来的形容词,在哄好瓦萝的同时,为还不清楚情况怎样的第二天成品先打了个补丁。
如果瓦萝一气之下把他关起来怎么办。他虽然应该很适应一个人,但是杰森莫名感觉他一定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与冰冷和孤独比起来,奥洛德虽然太过吵闹,瓦萝也喜怒不定,但是这里有阳光和食物。
神殿也很美。
……
他竟然还想第二天也这样做。瓦萝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能无礼到这种程度。
可是……瓦萝却没有从青年因为失去记忆而干净得与孩童无异的眼睛里,看到丝毫恶意的情绪。
那些称得上是冒犯的言语,杰森却是在低着头的时候,缓慢认真地说着。
瓦萝在下沉到河底的银树前找到奥洛德,因为女神的心境变化,而昏暗下来的水光唤醒了垂泪的树精灵。
“殿下。”象征着太阳,为女神从身体里剥离的快乐,一切欢愉的情绪幻化的奥洛德能够感到悲伤。
就像象征着月亮,为女神从身体里剥离的难过,一切痛苦的情绪幻化的奥罗因能够感到愉悦。
在更早的时候,瓦萝因为无法控制能力,导致世界险些在她的愤怒和悲伤之下覆灭,她像伟大的父神祈求,自愿舍弃所有的感情来造福她的维度。
宠爱女儿的最初之神再三问询后,同意了她当时所想到最好的放法。
“直到你重获两者其一,你的心都不复存在。”在将瓦萝的心脏一分而二时,已预感到万年后她所要遭遇的诋毁与磨难,众神之神悲悯而仁慈地说。
它们都知道自己的由来,而奥洛德一直以为,也一直希望它会是最早回到瓦萝身体的那部分。
因为它舍不得奥罗因先离开,也不希望女神时隔这么漫长的时光,最先找回的是奥罗因的那部分感情。
在经历了那样的背叛,她只剩为数不多的,在心脏一分为二前的喜悦。
而奥罗因也因为成为了圣殿坠毁时所失去的那一半,而不再能回到她们的身边。
“它还在,奥洛德。”瓦萝的指尖搭在了光辉黯淡的银树上,“等到我的力量全部恢复的时候。”
“我一定会唤醒它。”被揭露没有情感而引起了世界惶恐的女神安抚着它。
是啊,明明殿下选择剥离感情,就是为了更好保护这个世界。小精灵一头栽进了女神的怀抱。
所以女神的心智其实也不健全的233333
一个停留在失去情感的那年,一个失去记忆中,没头脑和不高兴的互相帮助
杰森套路的样子像极了坏男孩,明明想写惹人怜爱的柔弱桶哥,但是他欺骗(不是)女神感情的样子真的好靓仔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花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