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晨练怎么结束的这么晚?”
大师兄给迟到的少年郎盛出一碗饭,心想今天是个什么日子,睡懒觉的破天荒的早起,吃饭最积极的偏偏来的最晚。
少年郎坐在石凳上缓了口气,接过碗放在桌上,轻声道:“镇上有白事。”
正在扒饭的王震球停下动作,下意识的呢喃道:“早上那个鞭炮声……”
少年郎冲他点了点头。
大师兄问道:“谁家的白事?”
“听镇上的人说,是西村河边王大嫂的儿子,说是前天晚上喝酒不小心掉河里了。”
少年郎回忆起清晨在镇上听到的传言,一则如他所说,天黑路滑,喝了酒踩空掉进河里,二则镇上的人有些讳莫如深,“但是还有人说……说是碰到水里成精的妖,被拉入水中溺死的。”
“无稽之谈。”大师兄指尖点了点桌子,沉声道:“菜要凉了,都先吃饭。”
“吃,都吃都吃。”
少年郎拿起筷子开始扫荡桌面,他吃饭又快又急,小师妹见状慌忙往自己碗里夹了几口菜,平时不起早的王震球显然没见识过少年郎的胃口,也就端着碗的功夫,桌上除了大师兄面前的一盘菜,其他的都空了。
“不是哥们儿?”
王震球震惊的看着少年郎,一双潋滟上挑的含情眼被惊的瞪大,圆圆的很是可爱。
少年郎有些脸红,“你没吃饱吗?我以为你们都吃的差不多了……你今天发型真好看……”
“滚,不原谅。”
王震球抬脚将少年郎的凳子踹远,示意他以后吃饭离自己远点,手里还有半碗饭,为此他将目光挪到大师兄身上。
双手捧着碗,慢吞吞的蹭过去,王震球蹲在大师兄腿边,身体轻晃,仰着头可怜巴巴的乞讨:“哥哥,我好饿。”
几朵小花顺着发丝扑簌簌落在脚边,大师兄抿唇不语,半边身体都发麻,幸亏贴的是左腿,否则此时他将狼狈的连筷子都拿不稳。
大师兄夹起一筷子菜,就瞧见放在腿上的碗往前探,筷子向左移动,碗也向左,筷子向右移动,碗也向右。
从小被教育秉节持重的大师兄,头一次落了捉弄人的念头。
古怪的想法仅仅存在一瞬,根深蒂固的思想使他做不出太出格的事,清晨偷到的吻已然是极限。
大师兄举着筷子停顿一瞬,而后不假思索的往王震球碗里夹菜。
筷子悬在左腿上方的一瞬,下方的碗猝不及防的被抽走,取而代之的是王震球缀满小花的脑袋。
花脑袋“咻”的伸出去,张口咬住大师兄的筷子,舌尖卷走微咸的菜,在大师兄怔愣的目光下嘎吱嘎吱的嚼,吞咽之后还伸出舌头舔走嘴角的汤汁。
像是饭桌上抢食的猫,吃完后还会得意洋洋的舔爪子,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大师兄眼珠偏移,漆黑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王震球淡粉色的唇,他有些木讷,却不是什么都不懂。
镇上的大婶给他介绍姑娘,都会跟他说:“到年纪了,该成家了。”
他心中默念这句话,到年纪了,该成家了。
王震球被大师兄盯得有些心慌,眼前这人藏不住心思,但如今心中所想,他看不懂,也猜不透。
秉持着遇事不决、先躲为敬的原则,他敛起笑意,打算回屋睡觉,谁知刚站起来,就听大师兄嘱咐道:“把饭吃完,一会儿去屋里找你。”
王震球问道:“有事?”
大师兄点头,“有事。”
或许他会问清楚王震球的真实身份,不是一张薄纸写尽半生,他想听王震球亲口告诉他,是真是假亦不重要。
他会将自己普通的前半生讲给他听,会将抽屉里的房产证银行卡都给他。
他会将放在口袋里的花拿出来,告诉王震球:“这朵花你曾吻过,我亦然。”
大师兄并不相信一见钟情,也不觉得自己会喜欢性格活泼的姑娘,可偏偏眼前这人像是有魔力似的,大师兄固有的传统思想在遇到王震球之后通通作废。
即使二人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大师兄却已经将很久的以后想的清清楚楚。
——
早饭结束后,王震球一直在屋里等着大师兄,上午没见着人,他索性睡个午觉,迷迷糊糊醒来之后依旧不见人影。
傍晚房门被敲响,等来的不是大师兄,而是“镇上出事了”的消息。
“王大嫂的儿子原本今天下葬,其中有个把棺的不小心给棺材磕开了,本来都是封死的,谁知道那棺材质量不好,掉在地上直接散架了,棺材一开,里面掉出来的居然是一截木头。”
少年郎一边急匆匆的赶路,一边手舞足蹈的给王震球描述镇上发生的离奇事件,等二人赶到现场,王震球已经将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了。
棺材是在通往坟地的土坡上摔的,斜躺在地上的棺材四周站着二十多个人,都是原本跟着送葬的亲戚。
王大嫂跪在棺材前哭,村长蹲着安慰她。
尖锐沙哑的哀泣中夹杂着普通人听不清的窃窃私语,偏偏周围站着火德宗的人,混乱中“水妖”“祭祀”“尸体”等词汇频繁传入耳中。
村长遣散众人,扶着哭到站不稳的王大嫂往家走,期间镇上响起警笛声,声音不断向此处靠近。
大师兄从棺材左侧起身,目光与不远处身着黑衣黑裤的王震球视线相撞。
惹眼的金发尽数藏在宽大的兜帽里,漆黑的衣物使他完美隐匿人群中,若不是大师兄嗅到腐烂树木中掺杂的熟悉香味,他还真一时察觉不到他的到来。
王震球从人群后方绕到大师兄身边,林中干涸的树皮泛着焦黑,他身形微动,一袭黑衣忽而溶于交错的林木,几息之后又忽而出现在大师兄的身后。
大师兄早已习惯王震球不动声色的接近,他拍掉手上的尘土,压低声音问道:“有什么想法?”
“无风不起浪,能有这样的传言,若说是巧合,谁信呢?”
王震球轻微歪头,目光越过大师兄的肩膀落在一条下坡的小路上。
路上零零散散的几人结伴而行,其中有一人像是察觉到什么,摇摇晃晃的步伐顿住,他的同行之人见状催促道:“快些走,天要黑了。”
“这就来。”
那人闷闷的回应,似远处乌云密布的天,黑压压的,大概是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