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崽子。
这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头几年，她浑浑噩噩，脑子里像是塞满了浆糊，连个完整的念头都转不起来。后来才琢磨，应该是穿越后灵魂与幼小身体不匹配的缘故。直到五岁时，她才渐渐清醒，弄明白自己穿越到了西游记的世界，成了那个后来被猪八戒一耙子打死的玉面狐狸。
“造孽呦。”白灵是一只雪白的狐狸，自家地界，懒得维持人身，将自己摊成一张狐饼，趴在摩云洞口的青石上晒太阳，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日常叹气。
前世她是个普通社畜，熬夜加班到凌晨猝死在电脑前。这辈子投胎成妖，本以为能逍遥快活，谁成想还是个劳碌命，那万岁狐王对她寄予厚望，天天逼她修炼，说什么“我儿天资聪颖。”又说“将来必成大器。”
“大器个鬼！”白灵翻了个身，让阳光晒晒肚皮，四只小爪子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挥动，“上辈子卷死了，这辈子才不要卷”
她眯着眼盘算，现在孙悟空还被压在五行山下，离唐僧取经少说还有百八十年。
五行山？想到那只无法无天的猴子，这不得来个童年偶像名场面打卡，白灵来了兴致。
“不如去看看？”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再也压不下去了。白灵虽然懒散，但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倒也愿意动弹动弹。
万岁狐王曾经给她一个遮掩气息的宝贝，再加上她专门学的逃命法术，足够她安全来回。
正好万岁狐王外出访友，回来少说也得一个月，说走就走。
从宝库里抓了把金银细软，塞进绣花荷包系在腰间。万岁狐王对她这女儿向来溺爱，洞中珍宝任她取用，倒方便了她这次偷溜出门。准备路过人类城池买些好吃的。
另外拿了个小包袱，里面放了一些她自己根据前世记忆琢磨，做的点心。是给大圣准备的见面礼。有桂花糕、松子酥，还有几样她试着还原的现代小零食。
“再买些人间玩意儿给大圣解闷也好。”她心想，小手笨拙地打了个结，因为学艺不到家收不回去的耳朵兴奋地微微颤抖，毛茸茸的尾巴摆动，带着裙摆晃呀晃。
趁着夜色溜出了摩云洞。月光照得山林一片银白。白灵深吸一口气，山间的空气清新得让她打了个喷嚏。
“腾云驾雾......怎么用来着？”白灵站在山崖边，努力回忆狐王教过的法术。她掐诀念咒，脚下生出一团歪歪扭扭的云朵，晃晃悠悠飘了起来。
“哎哟！”
刚飞出不到几里，一个不稳当，连人带云栽进了灌木丛。白灵灰头土脸地爬出来，耳朵和尾巴上的白毛都沾满了草屑和泥土。她试着施法先把耳朵和尾巴变没掉，却因为化形术还没练到家，怎么也变不掉那对毛茸茸的狐耳和蓬松的大尾巴。
“算了算了，脏就脏吧。”白灵拍拍衣裳，继续赶路。摔了不知多少跟头。要不就差点撞上一棵大树，幸亏及时拐弯，只擦破了点皮，要不就法力不继，她直接掉进了小溪里，浑身湿透像个落汤鸡。
一路跌跌撞撞，因为路途不熟悉，等远远望见五行山的轮廓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白灵站在云端，看着那座高耸的五指山，心中莫名激动，马上要见到童年偶像了！
距离五行山不远，白灵不敢再飞，收了云头步行前进。她隐约记得五行山有土地和五方揭谛看守，便尽力收敛妖气。
虽然功夫不到家，但好歹是只幼崽，想来那些神仙也不会太为难。
果然，刚踏入五行山地界，她就感觉到几道目光扫过自己。白灵硬着头皮往前走，耳朵紧张地抖了抖，尾巴也绷得笔直。等了一会，见没神仙出来阻拦悄悄松了口气，迈着小短腿继续往前走。
她没看见的是，云层之上，几位神仙正摇头笑着。
“一只未成年的小狐妖。”
“倒是有趣，竟敢来瞧那泼猴。”
“由她去吧，左右那猴子也伤不了人。”
白灵对此浑然不知。她走近山脚，正四处张望，忽然听见一个带着笑意声音从石缝中传来：“小狐狸，你这一路摔得可还痛快？”
那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几分调侃，却让白灵心头一震。她循声望去，只见山脚下一堆杂草与枯叶，中间有个几乎要被埋住的猴头。
凑近看，周围全是杂草枯叶，那猴头脸上倒是干净，一双火眼金睛炯炯有神，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大圣安好。”白灵定了定神，学着古人的样子福了福身，尾巴却不小心扫到地上的尘土，打了个喷嚏。
孙悟空哈哈大笑：“好个知礼的小妖怪！你怎认得俺老孙？又为何来此？”
白灵揉了揉鼻子，不卑不亢道：“大圣当年大闹天宫，威名远播，三界谁人不知？我......我只是好奇，想来看看传说中的齐天大圣是什么模样。”
孙悟空一听这小妖这样夸他，喜得抓耳挠腮，笑声连连：“来来来，近些说话！”
白灵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孙悟空的处境。他的头露在外面，一只手也能活动，但身体其他部分都被牢牢压在山下。尽管如此，他的眼神依然明亮有神，看不出半点颓丧。
“我给大圣带了些吃食，”白灵想起包袱里的点心，“只是路上摔了几跤，怕是沾了土。”
孙悟空也不嫌弃，催促她把点心拿近些：“无妨无妨！俺老孙被压在这山下，连土都吃过，还在乎这个？”
白灵又凑近两步，托着点心的手往前递了递。孙悟空露在外面的手抓起一个，也不细看，直接放进嘴里，他咂咂嘴，满意道：“好滋味，这是什么做的？”
见他喜欢，白灵也开心，眼睛弯成了月牙：“这是桂花糕，用山间野蜜和桂花蒸制。这是松子酥，取松子碾碎与面粉混合烤成。这里还有路上摘的野桃子，个头不大倒是很鲜甜。”
一听还有桃子吃，孙悟空更是按耐不住，直伸头往包袱里看：“桃子？快拿来！俺老孙许久未尝鲜桃了！”
白灵也不耽搁，拿出一个放在他手里，自己也拿了一个，随便擦了擦，吃了起来。桃汁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她连忙用袖子擦了擦，模样甚是可爱。
“还没问你叫甚么名字？”吃完一个桃，孙悟空才想起来问道。
“白灵。”她答道，想了想，又补充，“玉面狐狸。”
“玉面？”孙悟空上下打量她，促狭道，“如今该叫灰面狐狸才是！瞧你这满身尘土，活像个泥球儿！”
白灵也不恼，弯腰试探着给他把周围的枯叶清走，见他不反对，索性直接蹲下身，边清理边回答：“大圣说的是，我这副模样确实狼狈。这一路腾云驾雾不熟练，摔了不知多少跟头。”
她这般动作，孙悟空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点头。寻常小妖见了他，不是战战兢兢，就是阿谀奉承，只这小狐狸却敢靠近，还这般自然。
“你小小年纪，怎敢独自来此？家里大人不管？”孙悟空问道，眼睛却盯着她清理的动作。
白灵施法将清出来的垃圾挪走，盘腿坐下，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家父出门访友去了，我在家中闲来无事，偷跑出来的，听闻大圣在此，特来见识见识。”
“见识什么？”孙悟空自嘲道，“一个被压在山下的囚徒？”
白灵摇头，认真道：“大圣此言差矣。您虽暂时受困，但威名不减。三界之内，谁不知齐天大圣的名号？就连我这小妖，也常听家父提起大圣当年大闹天宫的壮举。”
“哈哈哈！”孙悟空大笑，震得山石微微颤动，“你倒会说话。不过俺老孙如今被压在这山下，可护不住你。”
白灵马上反驳：“我不需要人护。大圣被压在此处五百年，不也活得好好的？”
孙悟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你怎知是五百年？”
白灵心里一紧，暗道失言，面上却不显：“猜的。大圣被压时我还未出生，只听家父提起过，算来该有四百年往上了。”她连忙又掏出了一个桃子转移他的注意力：“大圣再尝尝这个，闻着比刚才那个更甜。”
孙悟空果然不在追究之前的话题，边啃桃子边含糊问道：“小狐狸，你平日都做些什么？”
白灵托腮想了想，尾巴轻轻摆动：“无非是晒太阳、摘果子、睡懒觉。偶尔学些小法术，防身用。”
“就这些？”孙悟空诧异，”不修炼成仙？”
白灵摇头，一脸理所当然：“修仙太累。小妖觉得，做只快活的小妖就很好。”
孙悟空啧啧称奇：“俺老孙头一回见你这般没志气的妖精。”
白灵不以为意，掰着手指头数道：“大圣志向远大，小妖自愧不如。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开心就好。您看哦，第一，我不想长生不老；第二，我不想称王称霸；第三......”她突然卡壳，挠了挠头，“呃，反正就是不想太累。”
孙悟空被她的模样逗乐了：“你这小狐狸，忒的能说会道。不过俺老孙看你倒有几分慧根，若肯用功，将来必成大器。”
白灵撇了撇嘴：“家父也常这么说，可我宁愿做只快乐的小狐狸。”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木偶，“对了，大圣，我在路上买了这个，给您解闷。”
那是个做工粗糙的猴子木偶，能活动四肢。孙悟空一看：“好好好！这玩意儿有趣！”他用能动的那只手摆弄着木偶，做出各种滑稽动作，逗得白灵咯咯直笑。
天色渐晚，夕阳将五行山染成了金红色。白灵看了看天色，估算来回的路程，有些不舍地说：“大圣，我该回去了，不然家父回来发现我不在，该着急了。”
孙悟空正玩木偶玩得起劲，闻言抬头：“这就走？不多陪俺老孙说会话？”
白灵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我改日再来。下次给大圣带更多好吃的！”
孙悟空想了想：“也罢。你何时再来？”
白灵眨眨眼：“大圣希望小妖再来？”
孙悟空哼了一声：“谁希望了？不过是...你这点心做得不错。”
白灵忍俊不禁，想了想又蹲下：“大圣今日得见尊颜，三生有幸。小妖下次，给大圣带些新花样。”
孙悟空咧嘴一笑：“记得带桃子！”
白灵也笑了，拱手作别。
回程路上，白灵心情愉悦。她本只想看看传说中的齐天大圣，没想到竟与他相谈甚欢。孙悟空虽桀骜不驯，却也有其可爱之处。
“下次带些什么好呢？”她一边想着，一边跌跌撞撞地飞向积雷山方向，耳朵和尾巴的白毛毛在夕阳下像被染成了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