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人群散去,我坐在台阶上,借着月光缝补着我的帽子,然后又把它仔细清洗了一下,看着终于恢复了原本暗红色的贝雷帽,我的心中悠然而生了某种自豪感与满足。
就好像找回来了某个曾经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夜晚的凉风吹过我的双手,我知道它们马上就会被烘干。
这座小镇的夜晚十分的宁静,也许是因为远离喧嚣的缘故,这里的风景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很美的。
我看向远处的一丝光亮,那是艾蕾娜家。
在原本的剧情里,艾蕾娜患病的母亲将在今晚逝世。
再此之前,女主角艾蕾娜曾向暂时住在这里的奥德里奇神官寻求帮助,而这位红衣主教则以她的母亲被黑暗侵蚀为理由拒绝了艾蕾娜。
有意思吧,我的朋友。
这个游戏还掺杂了在中世纪的欧洲曾经出现过一场持续时间长达6年的鼠疫灾难——黑死病。
我看着远方那一幕景象,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不是医生,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我甚至连自己都结局是什么都不清楚。
我打了个喷嚏,把帽子晾在外面,然后走进了我的火柴盒,心中却陡然间想到了曾经我的一位友人为我所作的预言。
[你命挺大。]
那行吧,反正你没叫我□□就好。
这我还是比较相信的,毕竟虽然本人运气不太好,但确实命大。
事实上,我的这位友人a非常的擅长算命,某天我坐在她面前时,她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的身体非常差,于是我当时就饶有兴趣的提出让她为我作出某些预言,最后她告诉我。
[你有两道生命线。]
从原本的生命轨道中又分裂滋生出来另一道轨迹,而我此刻已经偏离了我本身的命运,来到了另一个时空,我想,这应该就是我的友人a所说的“两道生命线”吧。
她是真的会算命。
至于她的名字嘛,这大概不是重点,总之我常常会叫她“大师”。
可惜的是,她并没有算出我的“另一条轨迹”具体是什么样的。
我躺在了木床上,把单薄破旧的毛毯盖在身上,它们已经被它的主人洗的干干净净了。
第二天,我早早的就去了杜克酒馆,这是这个小镇的唯一一个酒馆,酒馆的老板姓杜克,据说有个儿子远在奥特兰度的皇宫里给老国王当侍卫,他常常为此而吹嘘。
推开那老的不得了的大门,我穿过乌压压的人群,无视了那些喝着啤酒的醉汉们的调侃,我厌恶的瞥了那些人一眼,然后走到柜台面前,数出几个金币,放在了老杜克面前。
“需要什么?”
我找了个椅子坐下,“开刃了的匕首。”
老杜克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我脸上,他那些杂乱的胡子动了动,“干嘛用的?”
“你卖不卖?”
老杜克头也不抬的擦着他的酒杯,我沉默了许久,然后回答:“防身的。”
老杜克闻言咧开了嘴角,我看着那泛黄的牙齿感到一阵恶寒,他放下酒杯,然后从后面的一个旧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带着刀鞘的黑色匕首。
我伸手接过,听到面前的老杜克道:“你也是那个被选中去奥特兰度的?”
他把那几个金币收在手心,自以为友好的对我笑了笑,“我儿子也在那里。”他把金币放在抽屉里,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然后从后面的酒架子上拿出一瓶酒,“他是个好小伙子,国王会重用他的。”
“在他还是个小鬼的时候就说要去奥特兰度了,果然……”老杜克一边喝着酒,一边絮絮叨叨的对我说着他已经说过好几遍了的话。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走?”他终于停止了吹嘘。
“下午。”我拔出匕首,黑色的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光。
“奥特兰度是个好地方。”老杜克喝了一口酒,声音粗犷,这使得他看起来更加像某种野兽了,“你去奥特兰度后如果遇到了我的儿子可以告诉我一声吗?”他把一枚金币推到我面前,“报酬。”
我点点头,接过金币,“我会的。”
老杜克听到了我的答复有些高兴了,“可惜我的儿子是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不过那又怎么样?他可不比那些贵族老爷的孩子们差!”
老杜克又开始说着他每天都要重复的话了,周围的几个醉汉大声的嘲笑着他,“得了吧,老杜克,在奥特兰度那种地方,除非你是贵族,否则一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可不会有什么有什么特别高的地位。”
“闭嘴吧,你们这群乡巴佬!”老杜克开始愤怒了,“你们这群野蛮人可是连奥特兰度都没有去过!”
“我儿子前几天还给我寄过信!国王非常的器重他,他已经快是侍卫长了!”
那几个人闻言又嘲笑了他一番。
我重新把匕首放进刀鞘里,打量着面前这个高谈阔论的酒鬼,他拉过一个木椅坐下,享受着他那一瓶蜂蜜酒,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影子,状似不经意的问,“你认识我吗?”
老杜克闻言咽下了一口蜂蜜酒,然后视线转到了脸上,就在我以为他又要胡言乱语时,他说,“我知道,你是叫梵……梵西佐,对吧?”他断断续续的说着,可能已经醉了。
“那……还有呢?”我隐晦的问。
老杜克的视线飘忽,他笑着,然后忽然把喝完的酒瓶猛的摔在地上,我被着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飞溅的玻璃渣落在我脚边,老杜克醉倒在了地上。
在旁边桌子边上的几个游手好闲的无业者见状大喊着,“老杜克喝醉了!”
他的同伴们也哈哈大笑着,然后用力的锤着木桌。几个流浪汉则偷偷摸摸的溜到了柜台后面,顺走了几个老杜克的金币,以及一瓶他的蜂蜜酒。
“嘿!该死的穷鬼,你们在干什么?”杜克酒馆的酒保伸长着脖子,高声大喊。
可惜并没有人理他,酒馆之中陷入了一片混乱,不知是谁撞到我身上,我重心不稳的摔在了地上。
该死的!真晦气。
“别多管闲事!长脖子汉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敲碎了啤酒瓶。
刚刚还在大喊着的汉斯立马缩回了他的脑袋,躲在了桌子底下。
我终于挨着混乱的人群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手掌上的那一处擦伤,我低声咒骂了一句,实在厌恶这群低等的野蛮人,但也只好自认倒霉的走出了杜克酒馆,匕首被我绑在了小腿上,我把手放口袋里,掂量了一下我剩下的金币,随意的找了一块破布将手包扎好后,我回到了我现在居住着的“火柴盒”。
我的邻居格瑞婶婶正在拉着艾蕾娜的手向她告别,奥德里奇神父和其他的几位神官站在一旁,我走到一旁的树边,伸手拿过被晾在树杈上的贝雷帽,然后把帽子扣在头顶。
在和我的前任雇主格瑞婶婶告别后,我跟随着神官们的车队离开了这个不知名的小镇。
我没有多少自己的行李,因此我很快就走上了马车,我和那个不知名的流浪儿在同一辆马车里。奥德里奇主教坐在我的对面,他正在胸前画着十字架。
我不由的想起了我曾经以女主角艾蕾娜视角玩这个游戏时候对奥德里奇神官的印象,我咽下了梅子果肉。
后者察觉到了我的视线,转过头笑着问,“怎么了?孩子。”
“有一个问题。你们所说的……神术?”我顿了顿,“是叫这个吧?它能够救人吗?”
这位红衣主教点点头,温和的笑着,“当然了,孩子,这是神给祂的每一位信徒的指示。”
“是吗。”我拉开了马车窗上的窗帘,我已经离开了那个小镇了,我看着远处的那些壮观的建筑,离奥特兰度不远了。
“那么艾蕾娜的母亲呢?”
我问出了不管是我曾经还是现在都十分好奇的问题,既然神官们有着强大的神术,也就是光明魔法,那么在这个游戏开始时艾蕾娜的母亲患病,为什么我面前的奥德里奇神官选择袖手旁观。
当然,我并非是认为神官必须有着救人的义务,只是对于他们一面高喊着拯救,宣扬着他们的教义,一面却对着受难的普通人冷漠无情而感到不解。
奥德里奇神官被我这直白的问题问的脸色有些僵硬,过了好半天他才道,“你指的是那孩子的母亲?”
“光明神无法眷顾到每一个人,神官们也不能拯救所有的苦难之人。”
我又看了眼垂下眼眸的艾蕾娜,我觉得她此刻有些像某个雕像。
老神官做出一个祈祷的动作,眼中满是悲悯与心痛。
我的内心却毫无波动。
虚伪的老神棍。我在心中嗤笑一声。
太阳渐渐下山,我适当的转移了话题,“神学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奥德里奇神官。”
“一个充满着光明的地方,那是被神眷顾着的。”
神官回答我,“从那里出来的大部分人都来了神殿工作,或者去一些地区的教廷。”
“还有呢?”我旁边的那个少年问了。
老神官回答他,“魔法师,他们通常学的都是些咒语和魔法阵。”
“大部分异教徒都出自于他们。”我听出了奥德里奇神官语气中的一些反感。
——异教徒。
我不由得瞥了旁边的少年一眼,他深色的头发有些泛着蓝色,罕见的金色瞳孔总算让我记起了他是谁。
卡维尔·布莱格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