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第二天九点，元娥头痛欲裂，呼出的气都仿佛带着宿醉的酒气。
受不了地刷了牙又漱了口后，注意到手机上多了一条讯息
“十点来公司一趟。”
署名是张姐。
元娥没有这世界的信息，在通讯录里翻了一下，发现他的聊天好友少得可怜，除了父母同事外，连个朋友也没有。
不过……
元娥滑动的手指停在昨天下午最新的一条聊天记录，上面联系人写着“榜一”。
看起来是给他直播打赏的大哥，两人的话不多，只有原身主动发过去的“哥哥在吗”，仅剩的另一条就是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
可惜榜一大哥似乎并没有要搭理的意思，从加上联系方式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回复。
元娥收起手机，现在九点多，准时赶到公司是不可能了。
出租房里什么也没有，花里胡哨的衣服倒很多，元娥摸遍房间只找到几十块散钱，换了身长裤短袖往外走。
楼里的上班族早已赶着地铁离开，送孩子上学的家庭主妇提着菜往回走，元娥刚出门就撞上对门提着一袋子菜的阿姨。
“今天要出去吗？”妇女不咸不淡地打招呼。
“嗯，出去一趟。”
元娥问了声好，得到女人的诧异抬眼。
他收敛表情继续往外走，对自己的性格大概有了个印象：内敛，和邻里关系也不太好的样子。
途径401下楼时，元娥抬头看了眼紧闭的门。
他还记着昨晚自己先入为主，走错房间的事。
有意想道歉，但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元娥有意放慢的脚步没停下，最终略过去。
“好贵，一个包子要三块钱。”
元娥在附近摊子买了杯豆浆，准备拿两个包子的手在问到价格后硬生生止住，小心地挑了个最大的。
“哎呀小哥，我们家卖得很实惠哩，这是剩的最后几个了，我给你装两个吧。”早餐店老板利索地给包子装进袋子里，笑出两个红色的脸蛋。
元娥不好意思，放下了两个包子钱才走。
经这一遭，他发现A市真不愧是个寸金寸土的地方，连城中村的价格都贵得离谱。
他闪身坐进2928帮忙叫的车，看到兜里剩下的几十块钱，感觉日子煎熬。
叹口气，“麻烦去劲风传媒。”
“好嘞，坐稳，系好安全带。”
刚过高峰期，车子跑得平稳而迅速，抓着抵到公司之前的一点时间，元娥打开手机看看自己的直播回放。
这一看，给他看出了问题。
“这就是……擦边路线吗……？”
元娥听着主播发出带着性暗示的轻喘，感觉如遭雷击。
他生平从没听过一个男性也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一声声的“嗯啊”给他听得一激灵，手机都险些砸下去。
元娥手忙脚乱收拾好，小心瞥了眼后视镜。幸好先前带了耳机，司机并没有注意到后座发生了什么。
他深吸口气，调整好心态，把声音调小，重新听下去。
直播间里的人并不多，人走了又来，大部分都只是好奇地进来看看，发现是个男主播后，没过几分钟陆续退了出去。
别说有人刷礼物，直播间里的人还从没破过五十。
元娥退出回放，看了一下首页推荐。
站内头部主播热度起码几十万，而他，元娥看了一下自己可怜的数值，嗯，只能说上升空间很大。
但另一方面来说，元娥至少不用在直播上太费力，随便混混就好。
也算是一件好事。
看完小半场回放剪辑，车也停下来。
司机摇下车窗，“到了，32块钱。”
元娥摸出三十二块散钱下了车，望着眼前的大厦，有点出乎意料。
“还以为是个小公司。”
相反的，劲风传媒公司虽然装修从向极简风，但从装潢到门口摆饰，无一处不透露出有钱的奢华。
手机连续几下振动，元娥看了眼，是备注张姐发来的：“十点二十了，怎么还没来？”
“你到哪儿了？”
“你迟到了。”
连着三条，耐心急剧下降，元娥眼皮一跳，看出来这位张姐不是个好惹的人。
压下有些退却的心，元娥走进大厦。
“你好，我想找一下张……”
元娥本想问前台上去的路线，但临到嘴边，忽然不知道张姐的全名。
前台倒不意外，替他地接下去：“张锦玲小姐办公室在七楼，她已经打过招呼，您乘电梯直接上去就行。”
元娥记下张姐的名字，道了声谢往电梯走去。
电梯一共两部，左边一个停在四楼迟迟没有下来的意思，元娥等在右边，忽然感到身边站了个人。
如果是普通人，元娥并不会多分出力气注意，但不普通的是，自这个人站在他身边开始，他就不由侧头看了一眼。
不外乎其他的，只是这个人太高了些。
元娥这次的身高正常，好歹是正常男性范围，但这个人一站过来，就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生生高出了一个头。
他们离得很近，元娥只是微微侧头尚未能看清身边这人的脸，只半截线条流利的下巴，下降的电梯便发出“叮一声”。
个子很高的男人率先拔腿走进去，元娥总觉得这人不会多等他，跟在后边走进去。
脚还未站定，就看见一只手按下顶楼的按钮，动作迅速地完全没有顾及到电梯里另一个人的意思。
元娥很肯定，如果自己再晚一步，这个人肯定会迅速按下关闭键，把他关在外边。
脾气看起来很难搞。
元娥眼观鼻鼻观心，伸手按下数字7。
电梯很快闭合，逼仄的空间里，元娥站在前边，从浅灰色的金属材料上，隐约从反射里看着男人站在最角落的地方。
模糊的倒影里，能看到这人穿着一身不同程度灰阶的黑色，一身长风衣敞开，里边是同色系的高领打底，更显得这人身形挺拔，也多添了分难以接近的疏离气质。
和猜想的一样，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电梯里寂静无声，窒息的空气弥漫，7楼一到，元娥立刻退了出去。
他没有回头，总觉得会对上一双不耐烦的眼睛。
…………
张锦玲的办公室设在7楼最里边，红色牌子上写着办公室主人的名字。
元娥敲了敲门，得到一声“进。”
“张姐。”
办公桌后边的女人低头看着文件，没有抬头，元娥不知道说什么，喊了声。
陌生的嗓音让张锦玲抬起头，要说话的嘴猛地一顿，不耐的眼神也微微瞪大。
空气突然静默。
元娥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顶着张锦玲的视线不自在地又喊了声：“张姐？”
“咳、嗯……”张锦玲努力地把记忆串联起来，对上今天的安排，有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
“元娥，”元娥想了一下，有点难以启齿地报出自己直播的名字：“鹅鹅鹅。”
“喔…”
提到这个名字，张锦玲倒是想起来了，一个当初觉得外形还不错，结果签下来后一扑再扑，人气低得可怜的小主播。
只是，张锦玲难以把眼前这个人，和当初那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联系起来。
长久的家里蹲让眼前这人养出半长的头发，皮肤白得可怕，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慢慢看过来时，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映出漂亮的影子，被光影染上色彩时，仿佛虚幻得下一秒就要从这里飘走。
如果不是说话的嗓音足够让人意识到这个男性，张锦玲几乎还以为是天生吃偶像饭的女明星。
不，放在娱乐圈里，也难找到这种长相的。
张锦玲被惊得失了语，不敢相信这样长相的人怎么还会只是个普通小主播，还是扶不上墙的那种。
本来拟好推敲的腹稿，张锦玲一下子全吞进了肚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想看看你之前直播的情况，看看是运营部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这么个人，她连点印象都没有？
张锦玲已经完全不把问题放在元娥身上，反而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能力。
然而当她接过来手机，看见里面的直播内容，前所未有地被镇住。
“你……为什么化成这样？”
张锦玲仔细对比直播间里的人，怎么也想不出，好好一张天才脸蛋不用，要化这种奇形怪状的妆。
说是妆都是抬举了，这简直就是往脸上糊泥。
乱七八糟的眼影净往脸上涂，还有大红色的口红，一张脸完全变成了调色盘。
张锦玲深吸口气，连本来打算的解约也不谈了，把人拉过来坐下。
“这样，先不管其他的，你回去准备下今晚的直播，不要化妆，就开着镜头坐在那里——”
“不，你也别回去了，晚上就在公司直播，这里有准备好的房间，你在公司直播我方便观察一下接下来怎么走。”
“你之前的路子是，额、”
元娥被这一连串说得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先一步接上：“擦边。”
“诶，打擦边是吧，先别擦边了，也不是……”张锦玲倒珠子一样嘴巴不停，“我看了一下你平常内容就是聊天，纯聊天的主播难有曝光，最近平台分流最多的是PUBG，你晚上试着玩玩，我让工会给你打赏，找人给你连麦给曝光，先看看情况怎么样。”
张锦玲忽然停住，看着元娥微微瞪大的眼睛：“你知道，什么是绝地求生吧？”
回应她的，是元娥缓慢的摇头，还有眼底清澈的茫然。
清澈到张锦玲所有的话头全部卡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张锦玲什么也没说，只让今晚先普通地聊天，这几天抓紧熟悉一下游戏，再让元娥去游戏区试水。
“那……还是在公司吗？”
张锦玲看他一眼，手上的签字笔按动两下，“算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我再联系你。”
她顿了顿，“我只有一个要求，最晚月底，你把游戏熟悉一下，我让人安排带你。”
张锦玲说了一堆合同内容，又扯到公会、打榜，元娥第一次接触这些专有名词，听得两眼发昏，直到回到租住的房子才缓上一点气。
“好难搞。”元娥第一次接触直播，他在现实世界还是个大学生，家里不缺钱，对这行了解甚少。
2928安慰道：【没关系，您按照您的节奏来就行。】
话是这么说，元娥打包一份面条回去，路上还在想等会儿开播要做什么。
他想得出神，没注意到又撞上了上午对门的阿姨。
阿姨领着个扎着两小辫的女孩，一手里提着菜市场刚买的菜，看见元娥，熟络地打招呼：“今晚吃面啊？”
“嗯，”元娥扯扯嘴角，不算笑，又换成点头打招呼。
“还买了蛋糕呀，年轻，是要吃多点。看你瘦的，一摸全是骨头。”
小女孩跟着妈妈，重复道：“吃蛋糕。”
元娥没接话，只是应付着笑了一下，走在前边的母女俩便没再搭话，率先绕过楼梯口回了家去。
门轻轻阖上，发出一声“嘭”。
元娥停在401门口，伸手敲了两下，这次门紧闭着，并没有开门。
元娥等了一会儿，确定里边真的没人后，把超市买的小蛋糕挂在门把手上，慢慢回了屋。
屋里依旧杂乱，元娥先把卧室简单收拾一下，直接开了直播。
反正都是直播，那播吃面也是一样的。
估计也不会有多少人进来看，元娥对自己糊得非常认知清晰。
只要混够时长，比普通上班总要好。
元娥握紧拳头，毫不犹豫地开了直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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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直播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