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小雨夹着雪花的平安夜前夕,伦敦东区的某家爵士酒馆格外热闹。酒馆内部四处装饰了花花绿绿的圣诞装饰。半圆形舞台上,开朗热情的黑发舞者穿着金色流苏晚装,轻松俏皮的跳起大洋彼岸正时兴的查尔斯顿舞。
抬腿、旋转、滑步。台底下微醺的客人们的视线皆跟着台上舞者的缓缓移动。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其中。
梅莉坐在正对着舞池的一张卡座上,隔着前面人头攒动的观众遥遥相望。没看几眼,又兀自扭过头,继续去喝她的杜松子酒了。她还是没法欣赏这种快要把腿扭断的舞蹈。
平时对这种舞蹈最有兴趣的小姑娘也对此无动于衷。她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男朋友在四天前被部里临时派去怀特岛救援一只失踪的赫西布底里群岛黑龙。这种在赫西布底里群岛里土生土长的黑龙向来由在岛上居住了几个世纪的麦克法斯蒂巫师家族在管理。这只流窜到怀特岛上去的母龙正是他们家族的人报的案。
据某个住在怀特岛边远地区的巫师透露,他在森林里寻找草药时看见了黑龙未干的血迹,在附近的树干上则看见了弹|坑。得知这个消息,司里立马派了搜救组进行救援,擅长追踪动物的纽特自然身在其列。
从前天寄过来的信上来看,他们还没找着受伤的母龙,但在附近隐蔽的山洞里找到了一只饥肠辘辘的小黑龙。已被纽特与他的同事们耐心的照顾下,现在身体正在逐渐恢复健康。(纽特还在信中兴奋的描写了大段它的外貌特征,甚至说它是个英俊的小伙子)。
至于何时归程,纽特写的不太清楚。大致意思是在这个项目没被解决之前,他们是回不了家过节的。
海瑟觉得有些失望。她还是一位年龄很小的姑娘,她想与恋人一起共度圣诞的期盼稍微强过一些希望失踪的母龙平安无事的愿望。
愁眉苦脸了一整天,哪怕她被朋友硬拉到这场纸醉金迷的派对里庆祝即将到来的假期,她依旧高兴不起来。她靠在窄小的沙发上,瞧着酒吧里成双入对的男男女女 ,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见着女友似乎不太高兴,梅莉托着阔口酒杯向她凑近,轻声说,“你今天的兴致好像不高啊,海莉,这里的节日氛围、酒精和热闹到令人头疼的歌舞都没能让你高兴起来了吗?”
梅莉的声音磁性而低沉,凑近她耳边说话时让她耳朵里痒了一阵,而她身上晚香玉的味道夹杂着杜松子醇厚的酒味也直冲进海瑟的鼻腔。脸皮很薄、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不得不退后一点,用手心快速捂了捂红红的脸蛋。她也已经喝了三杯,酒意已经蔓延到脸上了。
“这里有些太吵了,我不太喜欢。”海瑟不好意思的、快快的说,试图转移这个话题,“我也不想喝得太多,亲爱的,我醉倒的样子不太好看。”
梅莉笑盈盈地把杯中余酒一饮而尽,眨了眨美杜莎般的灰瞳“可我觉得你在喝醉之后可比正常状态下有意思多了。我记得你上次在部门聚会的时候喝大了,在几十个同事面前时对着忒修斯嚷嚷'为您效劳,国王陛下!',乐得我差点把雪莉酒撒到伊斯梅尔的皮鞋上。”
海瑟窘迫地用手蒙着脸,感觉自己快要自燃了。她含糊不清的小声嘤嘤,似乎在抱怨什么,可惜声音太小,梅莉一句也没听清。
梅莉笑着摇摇头,大而华丽的水滴状黑宝石耳环伴随着她双鬓处垂下的金色卷发前后小幅度摇曳着,显然回忆起朋友出糗和前男友吃瘪都很好的愉悦了她。
“我希望这件事不会给你带来太大的心理阴影。”梅莉把手放在她的肩上,继续轻声细语道,“我的意思是,我还能在明天的圣诞舞会上看见你吗?”
“我恐怕不会去了。”她抬起脑袋,脸蛋红红,声音小得像是被施了悄声咒,“纽特还没回来,这种聚会对我来说没什么意思。”
“可我听说他们今年会请巫师艺术家表演冰上芭蕾,还有妖精演奏柴可夫斯基的交响曲。”
“即便如此......”
“那个苏格兰小伙也会来。”梅莉失去了循循善诱的耐心,干脆坦诚道“他上个星期刚回英国。听说你有了男朋友后,失魂落魄了好一会。现在费尽心思的对我旁敲侧击,想要知道你会不会在这场圣诞舞会上出现。”
“他怎么会和你取得联系?”海瑟冷冷地问。
“他是我未婚夫的远方混血表弟。嗳,我们英国巫师的圈子就这么点大,随便翻开一本族谱往上数三代,大家都有亲戚关系。”梅莉神色不耐地说。幸好她是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丽女郎,即使做这种有些轻慢的动作也不会太让人心生不满。
海瑟颦着眉,没有接话。酒馆里的蓝光笼罩在她深邃而天真的东斯拉夫面孔上,在白色墙壁上投出一片忧郁的侧影。
梅莉从黑色皮包里掏出一包女士香|烟,她随意挑出其中一根夹在食指与无名指之间里,动作熟稔的用打火机点上。“我只看在伊斯梅尔面子上帮忙转达。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海瑟咳嗽了一声,她挥挥手,把呛人的烟雾从绿眼睛前赶走,“谢谢你,梅莉,你已经知道我的决定了。”
梅莉随意的点了点头。优雅而漫不经心地把烟雾吐在空掉的阔口酒杯里,白色的烟雾在其中缓缓坠下,回旋,扩散,再升腾进空气里。
……
送完喝得醉醺醺的朋友回家,海瑟直接幻影移形回到了卧室。她神情疲惫的打开电灯,发现可可没有像往常那样窝在床脚上睡觉,而是一脸严肃的端坐在卧室门口,似乎在专门的等待她的到来。
“抱歉,我回来晚了。我刚送梅莉姨姨回家。”海瑟把包与大衣挂在衣帽架上,轻车熟路的蹲下去亲亲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你怎么没有去床上睡觉啊?小宝贝。还在等我吗?”
可可站起身,绕着她的小腿,小鼻子翕动着嗅了一圈,有些嫌弃的看主人一眼,优雅的迈着步朝门外走去。
“怎么了?又想吃夜宵了?”海瑟一头雾水地跟过去。前面引路的小猫扭头朝她恼羞成怒的长长喵了一声,从快走变成小跑,翘着尾巴引她来到玄关处。
客厅里没有开灯,墙上的时钟被这里的女主人施了静音咒,在这个黑暗而安静的空间里,只有小雨夹着雪花敲击窗棂的声音与一些零碎的脚步声在作响。
忽然,脚步声停了下来。海瑟表情凝重地与底下湛蓝得发亮的猫儿眼对视了一眼。她屏住了呼吸,慢慢脱下了高跟鞋,尽量不发出声响的把耳朵附在门板上。片刻后,她有些不安的确定了一件事。门后,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有人在门口一直等她回来。
坏了。独居女性的噩梦要成现实了。海瑟回忆起从报纸上和部内卷宗里看见的恶**件,只觉得有股凉意从脚底升起,迅猛的钻进她的浑身血液里。她颤抖的做了个深呼吸,尽量镇静地从袖口里抽出一根魔杖,朝可可招招手。
“到我身后去。”她用气声说。
拥有漂亮银灰色皮毛的小猫思考了一会,人性化的摇了摇头。不顾海瑟出声,她纵身一跃,敏捷地跳到门边的桌子上,对着大门长长的嚎叫一声。
门外即刻传来从远至近的脚步声,那个陌生人马上就要靠近她的屋子了。
海瑟攥紧了魔杖。电光闪石之间,她迅速计算好了最佳击倒方法。凭着这段时间艰苦训练出来的肌肉反应,她的杖尖处倏然亮起属于昏迷咒的红光。她找准时机开道门缝,闪电般伸出手,给门口高大的黑影一发昏迷咒。
“扑通”,她听见一声沉重的倒地声和某件重物掉在地上的声响。海瑟小心地听了会动静,这才把大门彻底推到底。
Bloody Hell!海瑟瞠目结舌,在心中骂了句脏话。
借着楼道里的电灯,她看见从远方归来、准备给女友一个惊喜的神奇动物学家正倒在楼道里。他的箱子掉落在不远处,脑袋磕在了冰冷的地砖上,双目紧闭,看上去惨兮兮的。造成这一切的一人一猫震惊错愕地看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可难以置信的回过头,仿佛骂了她了一声。海瑟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一个猫脸上看见难以置信的表情。总之,她终于从茫茫然的空白中回过神来,几乎惊慌地赤着脚绕到人事不省的倒霉神奇动物学家背后,双臂夹在纽特的腋下,磕磕绊绊地把他倒拖进了门内。
可靠而聪敏的可可跳到了门外,自愿为做错事的主人善后。她用牙咬住箱子把手,跟在海瑟身后,把箱子拖拽回了客厅内。
海瑟对她的机敏的表现感到有些惊奇,但此时不是夸奖的好时候。她小心翼翼的、半拖半抱的把纽特安置到客厅沙发上,生怕自己给他造成什么二次创伤。她又抽空擦了擦脸上泪痕,这才拿起魔杖准备解咒。
“快快复苏。”用鹅耳枥木制作的米色杖身抖动着,从上朝下的快速划过。
一道短暂的红光闪过,睡美人的眼皮颤了颤,倏忽,他猛地睁开眼,弹射般的坐起。
海瑟躲闪不及,被他这一下给撞倒头。她捂着额头哎哟了一声,脑袋里晕晕乎乎的出现了“报应”这个词。
“噢梅林的胡子啊,我是说,对不起,亲爱的,你痛不痛?”纽特有些懊恼的问。
碰上他迫切焦虑的眼神,海瑟所有的关心解释的话都梗在了喉咙里,过了几秒,她有些滞涩地说“我没事,但是你......”
她重新俯下身,伸出手,想要摸摸他有些乱的卷发,又怕自己不小心碰到他哪个藏在暗处的伤口,最终也只是轻轻抚了下他脸上微凉的皮肤“你现在有没有哪里受伤?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只有一些头晕。不过我想这不碍事。”纽特语速很快的说完,有些焦急地握住了她的手“那个黑巫师现在还在这里吗?你现在安全了没有?”
为了等她回家,他一个人站在女朋友的门口等了三个多小时。尽管他知道数种开门的咒语,但是他受的教养和正直的品德不允许他这么随便闯入别人家里,尤其这么随意对待他尊重爱护的女孩。
在听到门内那声提醒他主人回来的猫叫声时。他紧张的用魔杖再次调整了领结,理顺了衣服。刚想要前去敲门,就看见门被打开了一道缝,从内闪过一道红光,他便这样倒下了。
他潜意识里拒绝承认海瑟有袭击他的可能性。自然而然的,他认为袭击他的另有他人。
“没有什么黑巫师。”海瑟垂着眼睛说,“是我误伤的你。我刚回家就听见门外有人等着,我还以为是.....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她抬起眼,绿眼睛里润出一片水光“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歉意。伤害你是我最不想做的事。”
纽特最是见不得她掉眼泪。有人说,爱人之间的连接越深,越是能感同身受。只要看见她难过,纽特的心脏某处就会跟着她一起疼痛。
纽特的双手绕到她的背后,拍了拍她僵硬的脊背,有些笨拙地安慰道“没事的。我没有怪你。是我考虑不周,让你担忧受惊了。”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行为太鲁莽了。”她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没有掉下来,“我保证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你愿意原谅我吗?”
“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纽特仰起头,有些生疏地亲了亲她湿漉漉的眼睛,低低请求道“我原谅你,请别再哭了,好吗?你哭得我心里很难受。”
海瑟抹了抹眼睛,勉强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也保证,以后不会在深夜前来拜访。”纽特目光柔软地仰视她,他的目光和靠近时温热的吐息让海瑟有些脸热,“说实话,现在这个场景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但是,见到你、见到你总是让我很高兴。”
客厅的另一角,坐在箱子上观察良久的小猫预感到他们即将发生些什么。她甩了甩尾巴,打了个哈欠,优雅地走进房间睡觉去了。
“你是几点过来的?”海瑟拉起他有些冰凉的手,心疼地问。
“八点。”纽特的眼神飘了飘,含含糊糊地低声说,似乎故意不想让她听清。
海瑟瞳孔地震,惊声道“那是三个半小时之前了!”
“我只、只是很想见你。”纽特磕磕绊绊地轻声说。他定定地望着,温润的棕绿色眼眸仿佛闪着光。
海瑟怔了一会,心里有股汹涌澎湃热气快要上涌到了眼眶,被她勉强克制住了。半响,她露出个快要哭出来的笑容,低下头,用前额抵住他的额头“真是个傻瓜。”
纽特很轻地叹了一声气,声音像是冬天的最后一片落叶飘落在地。
“你值得我等。”
他托住她的后脑,温柔而怜惜地轻吻着她的唇瓣。他的本意只是安慰。海瑟却勾住了他的脖子,热烈地吻了回去,泪水落掉到了纽特的脸颊上,顺着面部曲线流到他的脖子里,倒像是他在落泪一样。
这个姿势实在有些别扭,尤其在纽特揽着她的腰的情况下,海瑟越来越站不住。她转了半圈,在重力的牵引下,侧坐到了纽特的腿上。
然后猛的一怔。
青年当然没错过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哪怕他现在晕乎乎的。他面红耳赤的用手捂着脸,几乎不敢看女友的反应.
“你.....你先起来。”他气若游丝地说,觉得自己从没这么失礼过。
出乎意料的,他听见少女一声轻笑。是的,他的恋人总在能在各种奇怪的场合下笑得出来。他的腿上一轻。少女拉开他捂着脸的手,站在沙发边上,圆润柔和的橄榄绿眼睛清凌凌地瞧着他。
“浴室在那边。”她善解人意地说。
“对不起。”纽特弹射般的跳起来,像颗炮|弹一样冲进了浴室里。
太久没更,实在抱歉,这几个月工作比较忙,我又是个有完美主义倾向的拖延症。故而创作的时间会久一些。希望我能够在圣诞节的时候写到圣诞节(奢望)
以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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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