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看到宜尔趴着的模样,红璎恍然间笑了,“忘了你还伤着,不该说‘我们’,我一人去给你把玉偷回来。”

宜尔忍着眼睛的热意,笑着摇了摇头,“别害了你,算了。”

“有挚友不使唤,搞得如此生分作甚?”

“不是生分,是怕到时候害得你也屁股开花,你不怕疼吗?”

红璎拍拍她身旁的位置,“那我俩就躺一排,也有个说话的伴,还不用干活。”

宜尔笑了笑,“真的算了,打都打了,再拉上一个你不划算。我已经没那么伤心和生气了。”

“可我还气着。”他的眼睛波光粼粼,“宜尔你老实本分又善良,为何要平白无故受欺负?”

宜尔的眼又红了,她抿着唇不让泪水掉下来。

“你安心呆着,等我好消息。”红璎挑眉,站起身。

宜尔拽住他衣袖,“等下,我也要去。”

“你这个样子,要我背你去不成?”

宜尔摇头,“过几日再去。”

“哦?为何?”他又坐回来。

“那半块玉的断口并不齐,是那种有棱有角的,”宜尔用手比划,“很像是嵌在机关里的东西。”

“机关?”

宜尔点点头,“莺语从外头听来,又说给我听的。前段时日江湖上说是找到了昔日名门王家庄的藏宝山洞,传说中削铁如泥的一鸣神剑就在其中。但山洞门口有一精巧机关,没有钥匙进不去,我觉得钥匙就是那块玉。”

红璎也听过这个传闻,“可逐璧只会剑舞而已,也想用那种神剑?”

“不知道,兴许是打算拿去卖钱?但赫赫有名的六剑公子想找神剑并不奇怪。而且“辟土”,一个土上面加个斧头一“横”就是王。”

红璎手肘抵着膝盖,手掌托着下巴笑,“你这不是很聪慧么?”

宜尔愣了一下,她垂下眼睛,“我乱猜的。”

她一口气讲了不少话,红璎觉得很神奇,“说起来,我曾经还以为你是个哑巴。”

这突然的话题让宜尔不禁奇怪地看向他。

“每次远远对上视线时,你就点点头。然后面对面碰到时,我问你话,你要么摇头,要么点头。若不是有一回见到你同莺语边走边聊天,我一直以为你不会说话。”

“我……一天本就没什么话要说。”

除了洗东西就是晾东西,她也不爱出门,没什么新鲜事同人分享。至于书里看来的那些故事,没看过的人一头雾水,她怕解释一大段惹人烦,更不会提。

后来莺语来了,她很爱说,也很爱问她,不介意她长篇大论,久而久之宜尔也就话多了。

她将书册抬起,半遮住自己的脸,重新找到点安心感后续道:“总之,逐璧要花时间去开门,但一定不会马上启程,如此显眼会被叶为春盯上。再过四日就是歇班日,正是好时机。届时我的伤应当也好了许多,可以下地了,我们在前一日趁其松懈时去偷。”

红璎点点头,“听你的。”

宜尔抬眼看他,有些忐忑,“你当真要跟我去偷玉?万一被抓住,你跟逐璧以后可就闹翻了。”

“我俩关系本就一般。他太红了,我嫉妒他。”

宜尔笑了笑,谢谢你三个字在喉头滚了又滚,就是没有往外蹦。小事上道谢容易,这样的事她却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说。

红璎那日怎么就能那么直接地说出口呢?明明他们都不熟。

“怎么了?”红璎看她。

宜尔摇头,低下脸,把眼睛塞回书页上。

红璎往后虚靠,左右看了看,“你这床上这么暗,还看书,不怕害了眼病?”

“光趴着太闷了。”

红璎又晃上前,左手一摊放在她面前,“书给我,念给你听。”

宜尔捏着书脊,“你这挚友会不会待我太好了?”

“所以才是挚友不是?我当时可不是乱说的。拿来吧,我给你读完。”

宜尔松开手,任他把书抽走,“可我们也不过才在昨日结为挚友。”

“那你不也给了我那么大袋钱?”他的眼睛从书中撩起,“你真奇怪啊,明明自己更大方。”

“是么……”

红璎纤长细密的眼睫压下去,声音很轻:“像我这类人,遇见好的缘分不容易。若不抓紧,也许以后都不会再碰到像你这样的朋友。宜尔。”

“嗯?”

“我是个很怕孤单的人。”

宜尔心口一软,“嗯”了一声,可仍然有些不习惯莺语以外的人如此照料自己,她感到尴尬,但那种尴尬很快就消失了。

红璎读得极其好。

他在亮堂的地方,捧着书给她声情并茂地读,不同角色声线还不同,有时是温柔的书生,有时是粗犷的屠户,碰到有女角,他掐了半天嗓子,声音娇俏,给宜尔逗得眉眼弯弯。

有时宜尔听得入迷了还以为自己在看戏剧,屁股上的疼痛似乎也渐渐远了。

疲惫感袭来,宜尔闭着眼睛听,听着听着就困了,红璎没回去前就睡着了。

她睡得早,醒得也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

屋外有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书已经被放回了她手侧。

头发是散着的,想来是莺语晚上来看她时替她梳洗了。

宜尔双臂一撑想站起来,但火辣辣的疼痛还是让她又趴回去了。

她翻开书,欻欻地一路往后翻,找昨日红璎念到的地方,接着看。

可屋里实在暗淡,青灰色的雾蒙在书页上,有些字模糊得宜尔得眯着眼睛辨认半晌。

才看了没几页她的眼睛就开始花了,宜尔只好放弃。她握着书,两手交叠抵在下巴后面,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木门。

她的门很旧,中间有许多细长的缝。早晨的光会透过那些细缝一点点在地面长大。

她的门,大风来的天气会嘎吱作响,还晃得很厉害。这是因为坏过一次,再装上去就不太稳当。

那天是夜里喝多了的客人走错了,大半夜哐哐敲门。宜尔不知道是谁,问了话又不回,吓得不敢动,结果对方又开始踹门,力气大得将门直接踹在了地上,她和那女人面面相觑,还好龟公及时赶到。

真是道可怜的门。

宜尔脸侧趴着,闭上眼准备睡个回笼觉,可怎么都睡不着。她还是睁开眼,盯着细缝透出来的光逐渐拉长,再拉长……直至她的屋子变亮,她才又拿出书册继续看。

又过了一阵子,买完菜的莺语回来,帮着她洗漱换衣,擦药涂药……

看着为自己忙前忙后的莺语,宜尔道:“总觉得我像你婆婆似的,让你这么伺候,麻烦你了莺语。”

莺语拍了下她的肩,“我都未必待我婆婆这么好嘞,跑着去买菜又跑回来,简直是你最好的朋友,对吧?”

“对。”

“那对自己最好的朋友有所隐瞒是不是很过分啊?”

“那倒未必。”

宜尔看着她鼓起脸,浅浅一笑,“好了,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

莺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往她嘴里塞了块馒头,自己也拿了块吃,“你跟红璎怎么回事啊?我听刀鱼说看到他往你院子这边走,快到时辰了才离开。”

宜尔说了那晚的事,莺语瞪大眼睛,但想想又平静了,“像你会做的事。那他说要做你挚友就直接来照顾你了啊?”

“嗯。红璎比我想象中还要人好。”

“他吧,”莺语回想了下平日相处的情形,他们交际其实也不多,莺语和爱聊八卦的雀琳更熟,“以前总觉得不大聪明,妆化得那么夸张对吧?人家在笑他都没发现,然后这次还被个寡妇骗了钱,不过确实是公子里好说话的。”

宜尔想起之前在前堂看到有人笑他“美娇娘”时。

莺语看她走神扁了嘴,“我才是你挚友对吧?不会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的对不对?”

宜尔一本正经:“得看莺语美人的表现了。”

“哎呀,大王~”莺语娇滴滴地虚往她怀里钻。

两人说说笑笑吃完了早点,莺语回去补觉了,小小的房间又重新变得很大。

但几个时辰后又变得很小。红璎拎了盒吃食过来,“饿了吧?莺语说早上她喂你,午时我喂你。”

他将东西放在桌上,拿出来摆。

“谢谢。”

红璎转过头来,“你不问晚间谁来吗?”

宜尔刚从书中抽离出来,有些呆,“莺语。”

“你这般聪慧,没点意思。”

宜尔笑着摇了摇头。

她的日子就这样在莺语喂一餐、红璎喂一餐中度过了。

宜尔能下床后,莺语给她削了根树枝当拐杖,这样她和红璎不在时她也能四处走走,免得身子僵酸。

宜尔杵着杖在后院赏花庭来回走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叶为春半侧着身子隐在墙后,目光来回扫视着所有人。尤其在刚从暖阁方向出来的人脸上多停顿几眼。

他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宜尔撑着身子往前走,听到脚步声,叶为春凌厉地转过头来,杀气腾腾,又在看到宜尔的刹那消散。

叶为春别开眼。

发生那样的事情,他还不知该如何面对此人。可叶为春最终还是看了回来,甚至向宜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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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粉味重
连载中六月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