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哑的嗓音在耳后炸响。
林恹猛地转身,白大褂的衣角堪堪擦过他的鼻尖。
说话的那个人此时正逆光而立,胸牌在暗处泛着冷光。上面清清楚楚的写道:诊疗科主任柯处。
林恹屏息,静默许久,终于蹦出来几个字:“这是怎么回事?。”
柯处漠然,只是一味的往前走:“跟我走。”
林恹只能跟上,眉头拧起:“要去哪儿?”
“您很快就会知道了。”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在悠长的走廊上,还有林恹的呼吸声。
他望向前方的柯处。没有呼吸,没有脚步声,有光照过来的时,也没有影子。是人是鬼,显而易见。
终于看到了光亮,白大褂步速加快,手指微微弯曲,在门上扣了两下,听到里面的声后才推开了门。房间内的装饰简约,和门外的破破烂烂的完全不相符,干净到林恹觉得他进来就是一个巨大的细菌。
“老大,这是新人。”柯处开口说话,林恹眯着眼睛打量那个他叫老大的男人。
邝月闻声,抬头,片刻后,钢笔尖在文件上洇出墨点,林恹不动声色的看他,那层暖光灯给他冷白的皮肤镀了蜜色,金丝眼镜滑落鼻梁,露出眼尾一颗朱砂痣。
“你们这是做什么?”林恹问,半响,又轻声哼笑,“新人?什么新人?大半夜的,不正当诱拐青少年工作,你说要是梦,我还能多和你们聊几句,就当看笑话了,现在这么新人新人的叫,真觉得我愿意在你们这什么、还有。”
对方不说话,只是安静盯着林恹。林恹不知怎的,又想起刚刚柯处说的第一句话,语速放缓许多,莫名其妙,不知脑子怎么抽了,蹦出一句:“……是疯人院对吗?”
“是疯神院”,柯处小声纠正。
“林先生,实在抱歉。”邝月推了推眼镜:“时间紧急,我还没有自我介绍,但是能够感受到,您似乎对我们的工作有误解。那我们不妨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林恹斜倚在门框上,后腰抵着门把手,看着他,无言笑了。真操蛋了。
聊什么?他林恹从不开口聊天,除非对面是和他一类货色,神经病一般的存在,但是林恹还是这样做了,心中暗自唾骂,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说实话,面前这人的长相放到现实,林恹看过一眼就不会再忘。尤其是那双眼,眼尾上挑,标准的狐狸眼,可偏偏这人有些冷淡,不解风情,也没什么情绪,但是又微笑着,古板又标准,用一种不管看什么都在像看文件的眼神盯着他打量。
“你叫什么名字?”那男人问。问完就反应过来了,笑了。
他觉得自己脑子卡壳不少,资料查好了,祖宗十八辈生辰都在文件夹里,事情了了,他脑子抽筋,问出来一句,你叫什么?
更可笑的是,林恹竟然也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林恹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眼神里带了些戏谑,“你叫什么名字。”
这说话的调,真TM像**。
那男人愣了一下,后又轻笑,回答他:“邝月。广耳邝。”
邝?很少有人叫这个姓吧?林恹撩起眼皮,有点好奇。不知道是对这个人,还是对这个所谓的环境。
“哦。”林恹不知道说点什么,但觉得很尴尬是真的,无奈用手抓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刘海儿,他垂在身侧的另外一只手微不可察的握紧:“我么,林恹,恹是……恹恹不乐的恹。不是厌恶的厌。”
邝月点了点头,又看出他的不自在,没戳破,但也加快了聊天速度,没在无聊的问题上过多停留:“好的林恹先生,您是否还记得,2021年4月17号傍晚七点三十二分的那场西郊化工厂那场爆炸,您在爆炸后的昏迷期间心率出现过多次归零,最高脑电波峰值达到濒死体验者的百分百。”
“百分百?你什么意思?”林恹把玩着桌上的骷髅镇纸,“我死了,还是说我已经死了。那现在的我是什么?”
柯处早已离开,房间中只剩两人。
邝月收回电子熄屏,转向林恹:“这不重要,你也不需要知道。总之,通过这件事情,我们发现你是符合我们选拔的所有条件。我们需要你进入游戏,监管疯神。”
疯神是什么,游戏又是什么?林恹一概不知,他只当作玩笑,竟然意外的没反驳,只是轻笑:“那报酬怎么算?”
“大概是活着,或许还有更多,等待你的发掘。”邝月拉开抽屉,抽出来本精装封皮《星期天病人》,将书移到他的面前,林恹目光慢慢锁定那本书,总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但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现在我们来聊聊游戏规则。”邝月弹指唤出星图般的全息沙盘,无数光点在其中明灭:“《星期天病人》有四个叙事维度——”
话音落下,那本《星期天病人》从虚空中浮现,扉页上的坐标系亮起猩红的光点。
忽然间再次裂变成四个象限。第一象限漂浮着图书馆与棋局,象征着推理解密,第二象限是扭曲的城市剪影,意味着具有现实世界逻辑的恐怖故事,第四象限布满旋转的万花筒,象征着虚拟和不合常理。
最诡谲的是第三象限,那里涌动着沥青般的黑色物质,不时浮现出人脸又迅速溶解。
“每个坐标点代表一个叙事支线。”邝月挥散第三象限的迷雾,露出正在崩塌的教堂,“上周有个玩家在婚礼副本觉醒了前世记忆,现在还在禁闭室用血画轮回阵。”
“为什么要分象限?是为了划定难度吗?”林恹问:“其他象限我大概能看懂,但第三象限呢?”
邝月道:“一二四象限出现的情况它都有可能出现,就像在梦里似的。大家也称呼为【梦魇象限】,他最特殊,因为他没有规则,并且因人而异,挖掘人心中最恐怖的地方。”
“当象限游戏开放的时候,坐标系上的响应坐标点就会亮起来,等待你的选择。你可以在这本书的目录位置找到坐标系。如果达到了副本要求的人数,坐标就会消失,俗称闯关过程。如果全员死亡,就会出现红灯,如果有一人通关,则显示绿灯,如果有人打出了wanderending,这个坐标就会彻底消失。越靠近坐标原点的象限游戏,难度就越大,与你心中越想知道的事情真相就会越接近。”
“在这个游戏之中,坐标轴的象限没那么泾渭分明,位于坐标轴上的副本可能会同时含有两个象限的特征。而(0,0)……至今无人生还,这也就意味着他是一切归零的起点。”
林恹的指尖穿透第三象限的幻影,碎片割破皮肤却不见血迹:“如果选择失败,或者进入到错误的坐标,又或者死亡,我的结局会如何?”
“人的死亡就像把不同次元的颜料倒进洗衣机,变成一团纠缠的色块”邝月笑道:“万事万物在维度乱流里溶解,玩家们也一样,他们会在无尽的坐标中流失,又或者是……成为游戏的产物。”
“可我们并不只能完成游戏。”邝月淡声:“亲爱的,我们是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