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高二重新分配班级的柳异，在第一天放学后，犹豫着莱布说了一句——
“莱布，故恺的女儿，跟我分到同一个班。”
仅仅看到文字，柳异都能察觉到莱布的兴奋。
他最近不知道去哪里冲浪，学会了颜文字。
“你不是很多年没见她了？她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可我不敢惹她。”柳异想到故三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她可是第一中学的大姐头。”
柳异读的第一中学，地位不像名字那般位列前茅。第一中学只是个普通市级高中，连省级都评选不上。
中学里鱼龙混杂，有高官子弟，有平民百姓出身，校外穿着一中衣服发生的霸凌斗殴事件也不少。
中学里的人都知道，故三生是刑警总督故恺的女儿，经常参加搏击术比赛，练就一身能打架本事。
因此，哪个学生有难，都会悄悄来找她解决。
这是柳异从高一就听到的传闻，故三生因为太过出名，人送外号“一中三姐”。
然而，即使二人同班，也熟络不到一起。
他们的座位离得远，学号也不靠在一起，故三生就算帮着班主任收作业，也是与他轻描淡写对上几句。
甚至，有一次好不容易轮到两人一起当值日生，故三生说有事耽搁，叫了别人来替一次。
柳异隐隐察觉故三生有意避开他，不想和他有交集。
柳异倒不在意，他早习惯了别人的避开。
他虽是班里的学霸，但性子冷，捂不热，玩得好的朋友就一两个，根本没人敢靠近他。很大程度上，是YF技术名声在外，没人敢惹这位太子爷不愉快。
而且，柳异在学校里的名声不算好。
柳防在外面谈业务时，总爱跟有生意往来的人吹嘘，说自己的弟弟柳异因为当年那件事，患有心理障碍，营造一种“不得不照顾这种弟弟”的好哥哥人设。那些合作者把事告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们就把这些传闻在一中传播了开来。
这都是莱布查到后，给柳异报告的事。他替柳异抱不平，柳异总能在手机上收到满屏的全国统一国粹。
柳异虽然被孤立，但生活平静，感觉也能过得下去。
莱布总能帮他查到很多有趣的事，但仅限是柳异感兴趣的，毕竟柳异告诫莱布，别随便窥探别人的**，莱布怕柳异发怒，从来没有逾矩。
直到有一天，柳异值日。莱布突然“叮咚”上线，给柳异发消息。
“三姐要遭殃了。”
柳异扫地的手顿了顿，把耳机戴上：“怎么说？”
莱布特地把语音模仿南方口音，因为莱布说他最近爱上看港片：“她得罪了北武中学的人，有人要在康乐公园围她，北武大概摇了三十多个人。咁多人，死硬啦！（这么多人，死定了）”
“关我屁事。”
柳异拔下耳机，心不在焉地扫完教室，把扫帚放到杂物柜后，他依然心乱如麻。
“靠！”柳异连接上耳机，“我去看看。”
莱布：“你去有什么用？你搏击术拿奖了吗？”
柳异：“我就要去，怎么着？”
莱布声音洒脱：“那作为你的好友，咁梗係要帮你手啦！（肯定帮你啦）”
柳异到达的时候，故三生还在巷道里穿梭逃跑。在莱布的指导下，柳异在一个转弯处堵到故三生，把故三生往回拉，将她塞到别人家后巷，用大盆栽和遮雨棚盖住。
北武德混混追到时，柳异塞了耳机，在后巷里读着书，靠在了墙边。
混混拎着柳异的领子，又把柳异两边耳机摘下，唯恐他听不清：“喂小子，见没见一个长头发、戴眼镜的女学生从这里跑过？”
“长……长头发、戴眼镜的？”柳异假装害怕，颤抖了声音，指了指后面，“好像……往河涌那边的桥跑去了。”
“追。”等混混们离开后，柳异立即变脸，抚平被抓皱的衬衫，“走了，出来吧。”
故三生从雨棚里冒出头，左顾右盼，最终爬了出来。
“谢……谢谢你……”
“不用。”柳异塞了一边耳机，转身想走。
“喂。”故三生叫住柳异，柳异疑惑地回头。
故三生方才逃难，双颊红了一片，喘气也没平息下来，刘海和长发还是凌乱。
虽然戴着粗框眼镜，却挡不住眼睛的亮。
故三生提高声音：“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没必要。”柳异收回目光，“你不是不想跟我有交集吗？”
故三生愣了，柳异说完这句话，也开始感到后悔。
贸然戳穿别人的真实想法，总归不好收场。
“是我——有偏见。”故三生攥着拳头，坦诚道，“我之前在想，你或许不喜欢看到我，我才有意避开你的。我爸爸……虽然没提及具体什么事，但他说过与你有误解，没来得及跟你解释。可你今天救了我，我觉得你，其实人挺好的。”
柳异下意识推开别人善意：“人挺好？哪里好？我好像跟你没什么交集吧？”
“就……戏……戏演得好？”
柳异微微一怔，“噗嗤”一声，忍不住掩脸笑了。
故三生跟着乐，向他伸出手，催促道：“你别光顾着笑，到底要不要交朋友嘛？我叫故三生。”
柳异收起笑容，盯着故三生的手沉默半晌，最后还是握上：“柳异。”
她的手心滚烫，但握上的那一刻，心里似乎多了什么牵绊。
这是一种新鲜的体验。
柳异问：“交朋友，应该不用交保护费吧？三姐？”
故三生含笑开骂：“去你的，别叫这个称呼，难听死了。”
柳异道：“先跟我回学校躲躲吧，我书包还没拿。”
故三生敏锐察觉到关键：“你特地跑出来的？”
“……”
柳异想反驳，又不知怎么反驳。
故三生猜中了柳异的心思，感觉心情不错：“喂，柳异。”
柳异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唔？”
“你人，真的挺好。”
“哦？”
故三生双手交握，一副期盼的状态——
“要不要考虑一下，帮你的朋友补习数学？”
那时候，柳异鬼迷心窍顺了故三生的意。
毕竟他平时空闲，可以用补习功课为由晚点回家，还不用看到柳防的嘴脸。
从那时起，故三生有意在人群里和柳异交流，柳异也自然地回应着。如果故三生特地在人前聊起他的什么，柳异也会顺着她的意默契配合。
放学后，柳异和故三生都推脱许多事，然后一起留在教室不知干什么。
同学们开始猜测他们的关系。
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留下来只是为了补故三生那烂的一批的数学。
莱布认为故三生此女手段高明：“她手法高，意图明显，就是想对你宣誓主导权。毕竟她现在是声誉、名望都强势的那方。”
柳异不肯轻易下结论，故三生跟他很多对话都是点到即止，也能看得出故三生真心想恶补数学。
他们像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相处着，故三生补习时总爱揉眼睛，柳异会给她带点蓝莓类的零食补一补。
如果故三生某天拉着他补习得很晚，也会请他吃牛肉面。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成果很快就得到验证，故三生期末测试的数学成绩提高了不少。
跟故三生玩得好的同学，嚷嚷着让她传授秘诀。故三生边看着柳异，边说她找到了一位家教。
果然，有个叫徐清的女生，把故三生的话听进去了，也开始去找柳异帮忙补习。柳异有问题就会解答一下，偶尔和那女生说说笑笑，余光瞄到故三生在看他们。
莱布说：“她肯定明天看不过去，来找你麻烦。”
柳异说：“她就算不来，我也要找她好好聊。”
放学后，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人，故三生提笔无心，总是盯着柳异。
柳异头也不抬，敦促道：“专心点，不然今天白补习了。”
故三生把笔搁下：“我有话要问你。”
“说。”
“你要给徐清补习吗？”
柳异看着她，没有说话。
故三生看柳异不说话，直截了当：“拒绝掉。”
柳异问：“为什么？”
故三生嗫嚅：“你跟两个人补习，太累了。”
“哦，其实你可以……自己学？”
“喂……”
柳异看故三生拉脸，澄清道：“开玩笑。我不给徐清补习，我借笔记让她自己看。”
故三生偷偷笑了，拿起笔继续写：“哦……”
“那你呢？”
“嗯？”
柳异托着下巴，道：“你不澄清外面我和你那些谣言，那些崇拜一中三姐的粉丝们，都要当真了。”
“你介意吗？”
“嗯，也还好，主要怕你为难。”
故三生也学柳异托下巴的动作：“让他们当真好了。”
柳异强调：“那也不是真的。”
“变真也可以。”
万里橙云，夕阳的光照进教室。清风在给课本翻页，外面还有鸟飞过的声音。
柳异抬眼，对上故三生认真的眼神，他突然想起今日早晨上学经过，那棵被风摇落了雪白花瓣的杏花树。
柳异认真审视地这故三生，问：“我看你，是不是瞧上我很久了。”
“唔……你可能忘记了，其实我以前见过你。”故三生移开目光，在回忆着，“后来在高一终于看到你，我就觉得，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柳异开玩笑：“是孽缘还差不多，为什么我会在你遇见一个数学这么差的人。”
“喂……我没开玩笑。我是想说，人一旦在意一个人，就回不去了。”故三生苦笑道，“高二开学，知道自己跟你同班，我刻意不去接触你，反而给自己整魔怔了。直到那天，你现身救了我，我才明白一件事——
“我就是在意你了，柳异。”
故三生显然有点紧张，忍不住握着拳，双颊泛了红：“但是，我有很多不确定。我说对你情感很复杂，我也怕像你说的，是因为愧疚感才产生的这些在意。”
柳异无奈笑道：“你这转折，着实猝不及防。”
“我只是尝试说出我的真实想法而已。”故三生抿唇，“但我刚才想象了一下，如果跟你来真的，好像也可以。”
柳异沉默，教室安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柳异猛地站起身，一手撑着桌面，脸凑近故三生。
故三生吓得瞪大眼睛，等她反应过来，柳异和故三生靠得很近。
柳异看着故三生无辜的眼睛，睫毛在微微颤动，气息有点乱。
“害怕我吗？”
故三生轻声哼着：“不害怕。”
柳异顺手立起课本，挡住了夕阳的光，也挡住了两个迅速交错的影子。
过后，柳异像无事发生一样坐回原位。柳异看向别处，手忙脚乱地抄起笔记本，想让自己迅速凉快下来。
故三生犹豫着问：“这算成真了？”
柳异睨了故三生一眼：“你还想怎么真？”
故三生没有回答，笑意盈盈地趴在桌子上，在数学题上补个“解”字：“那以后，就不需要用补数学当借口了。”
“数学还得继续补。”
故三生坐直了些，不解道：“可是这次期中考我进步了挺多的。”
“还不够。”柳异挑眉，轻笑道，“得让你跟我考同一所大学。”
故三生听罢，指着柳异道：“你！你也惦记好久了吧？”
“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