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周知道自己的性格，他很少生气，情绪稳定，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做一个存在感低的人，在宁繁身边保护他。
可最近发生了这些事，他很难不对某人怀有深深的怨念。
他现在极度厌恶霍南行，厌恶这个把小少爷性格都改变了的人。
当然连带着也厌恶霍明瑞。
这个霍家的少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没什么真才实学，如果不是叔叔的加成，恐怕连接触宁繁的资格都没有。
霍明瑞则用古怪的目光看着宁周。他没想到一个普通的侍卫居然也敢觊觎宁繁，而且做得如此光明正大。宁繁也是脾气够好，能够忍耐这种人在身边。
几分钟后，宁周这个兼职管家获得了霍明瑞的钱包。
宁周：“……”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表扬自家少爷的缺德满满，还是夸奖一下霍明瑞的人傻钱多。当然，他是十分支持少爷多坑一点的。
他去端茶倒水，给“贵客”一点应有的待遇。
在知道自家少爷想做什么之后，他除了有些担忧宁繁的安危，便决定完全听从他的命令。
宁周泡的茶就很正常，宁繁端着红茶抿了一口，配着冰镇过后的柠檬乳酪蛋糕，非常香醇。他不经意地问：“住在附近保护我的异能者，是哪几位？总觉得保护我有些太小题大做了，去前线杀异种，会更好吧。”
“你很重要。”霍明瑞说出了和他叔叔一模一样的话，让宁繁弯了弯眼，“这是值得的。”
现在被安排保护他的异能者，一共是四个，是非常成熟的异能小队。其中领头者是一名A级异能者，外号“光线”，能够将光线附着在各种近战武器上，极大地增加锋利度，做到纳米级别的切割。
一位B级异能者，异能是枪械特化，主要负责远程攻击，一位C级异能者，能给群体上buff的视力特化，配合前两位输出。最后一位虽然异能很弱，只有D级，却是一名熟练的战地医师，听说也非常善于制定计划。
这算是非常成熟的异能者小队了，输出辅助奶妈应有尽有。几乎可以直接投入到荒原开荒收集物资，也可以接取任务充当雇佣兵，直接去前线都没什么问题。
宁繁对这种异能小队的了解不多。虽然是绝佳辅助，但上周目大部分人不支持他去太危险的地方。而且他体质容易出问题，不适合跟着队伍奔波。
有幸被一支队伍带走过，也基本不干活，只是成了队里的公用……公用小漂亮。
主打一个调节队员情绪问题，让人时不时急得上火和爽得上天。
小队又是一个神奇的团体，虽然会爆发争吵，抢来抢去，可是他们经历了无数次生死危机，在某些事情上又会无比配合。搭配时间长的队友之间，往往比恋爱关系里的双人还要亲密。
好歹也有一点接触的经验。宁繁一下子就能感觉到，这个小队里的主心骨，应该是那位医师。
那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
接下来数日，宁繁先是答应了霍南行的邀约，去简单接触了一下异能者事务。
这算是招安他的奖励，只要他愿意留下来，以后为了第三城工作。那么他可以直接获得一个接近部门主管职位的工作，从此以后背靠大山，只要第三城没消失，再也不用担心其他的组织觊觎他的异能。
就算不想工作，也可以安排去清闲的岗位，只需要配合着提供异能的buff就好。
于是宁繁每天往城主府跑，也算是体验了一把在游戏里上班。
但上班终究是上班，密密麻麻的异能者档案，从中筛选出合格的人，并进行测试，是一份相当枯燥的工作。
宁繁没干多久就有点撑不住了。后面干脆只是跑去城主府摸鱼，一壶茶，喝一天。
甚至就坐在霍南行办公室里摸鱼。
作为城主本人，他有一个独立的豪华办公室，里面还附带一个设备齐全的休息室。宁繁在发现自己不会被办公室play后，便时不时地溜达进去，什么也不做，单纯在沙发上躺着，也比外面舒服。
也许是因为招安没有彻底成功。霍南行乐于在这种小事上纵容他。
甚至有一次，他不小心在霍南行办公室睡着了，醒来也没有发现屁股有什么异常。
宁繁差点感动到找系统喝两瓶酒，庆祝自己的屁股清白每一天。
下班时间，他也要面对霍家的人。
霍明瑞时不时就刷新出来，就像是已经忘记自家其实住在隔壁，总是拐个弯就立在宁繁家门口。
宁繁觉得他有点像每日需要对话的NPC，每每出现在家门口，就戳一下头顶的感叹号，然后快速将没有内容的聊天对话框点完，就可以回家了。
如果有好感度系统，那这人一定是只需要对话就能涨好感的类型。
不像他，只喜欢爆金币的NPC。
宁繁有时候会很缺德地想，如果他是NPC，那么玩家送钱好感度 10，玩家请求对话好感度-5，玩家爆装备好感度 10，玩家是直男好感度 50！
除此之外，在时间流逝还有画芯的帮助下，宁繁成功将高度近视的debuff代谢掉了。
视力重新恢复的那天，就像是世界重新敞开大门，他又可以欣赏大家的默剧了。
——如果什么时候听力也能这样简单恢复，该多好。
可是画芯每天吃上一小口，也从来没撼动过听力障碍上面的永久标识。考虑到上周目的经验，宁繁有点怀疑，哪怕画芯吃成S级了，也没法把他这个永久buff吃掉。
除非努努力，进化成天灾？
但不管是上周目还是这周目，他都没听说过有人或者异种，能演变成天灾。
天灾的发生是无法理解的。
他还顺利将暗中保护他的异能者小队请进了家门，吃了顿饭。当宁繁把全部的力气花在交友上，便很少有人能拒绝他。
代价就是……
“好累！”
宁繁不喜欢社交，比起和人待在一起，不停地对话，他更喜欢沉默地躺着。像画芯或者宁周这样的就刚刚好，待在身边，也不会疯狂弹出对话请求，坐在一起也不会尴尬。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完全不想动弹。
画芯跪坐在地板上，伏低身体，脸压在床单上，轻声抱怨：“你昨天没有回来睡……”
“当人是很麻烦的！”宁繁翻了个身，“如果你在人类社交圈里的声望上升，就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非常麻烦。”
“昨天被拉去参加了一个异能者的聚会，喝了一点点酒，不小心在外面睡着了。没办法，谁叫我是第三城目前唯一活着的S级异能者呢。”宁繁在活着两个字上咬得很重，“其他的几位S级名义上属于第三城，其实很久没回来了。”
虽然他也不算是第三城的人。
现在许多觉醒了强大异能的人，都拒绝加入某一个城市，大部分都是挂名。但仍然有大量中层的异能者，选择抱团，在抱团的时候，最佳的选择当然就是官方。
官方也乐于见到接纳各种挂名或者真正入职的异能者。
这种时候，异能部门有一位顶级的异能者，会非常加分。偏偏宁繁的外貌也很出众，长了一张看起来就很矜贵清冷的脸，给人一种“我们异能者不需要讨好他人，凭自己的力量就能获得器重、获得地位”的感觉。
宁繁不喜欢宴会，但是……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不知道霍南行是不是从霍明瑞的钱包消失术感觉到了什么，一下子就用邪恶的金钱堵住了他的拒绝。
酒喝的也不算多，宁繁本来不应该醉的。
他只是没料到，异能者大多拥有基础的身体强化，普通的酒精没法刺激到他们，所以宴会准备的全是烈酒。加了一点果汁和小甜水调味，入口非常好，以至于当他发现喝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迷迷糊糊中，宁繁只记得自己非常抗拒和霍南行的人离开，甚至把宁周也给拒绝了，最后发挥了上周目的优良传统——随机抓个人开房。
还好他没有醉到忘记一切，要不然可能下意识就帮人选择一个圆床情、趣款，抓着人的手腕上去例行抽查了。
一直睡到早上，他茫然地从酒店标间床上起来，在酒店楼下见到了一个黑着脸的宁周。
被他抓壮丁的异能者站在一边，宁周正在杀气满满地……赔钱。
宁周担心他，在酒店里等了他一晚，中间让服务员上门去送过醒酒汤，可惜宁繁已经呼呼大睡了。
“我今天已经被宁周说了三次了，好可怕，早上足足听他说了一小时……”宁繁抱住头，“喝醉不是我的错嘛，画芯你也要指责我吗？”
画芯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脸上最后浮现出一个很迟疑的表情：“……一定要当人吗？”
“我现在没有办法离开这具身体。”宁繁已经很熟练地编完了逻辑自洽的说辞，每次都拿出来哄哄画芯，“而你，你现在只有C级的异能强度，更强的异能完全复制不了，只能简单复制他人的外貌。你没有在异种群体里混过，他们都很歧视弱者的！”
“有的群体，甚至会把弱者当雌性用！”
他拿出恐吓小朋友的态度。
画芯：“……雌性？”
异种没有人类那样的性别之分，就像画芯，看起来是男性，其实说到底是一张空心的皮，化作女性也完全没问题。
宁繁说着上周目的故事：“毕竟大家没有群居的习惯，住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有的同类想要模仿人类的生活方式，以此寻找群居的和谐方式。然后在学习的过程中，他们发现人类的生活中有一些奇妙的内容，例如性别，繁殖，可是大家又没有明显的性别划分，这时候，领头的规则制定者就很重要了。”
“是有那种灵机一动的异种，干脆让所有弱一点的异种都成为他的雌性，这样……”宁繁也是眉头一跳，“勉强能达成某种大和谐吧。”
画芯没去过荒原，没有接触过聚居的异种，很快就被宁繁糊弄过去。
本来他就不是来指责宁繁的，而是寻求食物。
他轻轻地咬住宁繁的指节，喉咙微动，下意识地想要往其他的地方咬。宁繁让他更多地学习人类，他也不知道学习地是否成功，只是身体愈发习惯人类的种种反应了。
宁繁的手指纤长，骨节非常不明显，漂亮像一截嫩葱，手背的皮肤很薄，隐隐透出血管的青色，腕骨的突起格外明显。他的手总是微凉的，只有掌心才有一点热度。
画芯咬了咬手腕的内侧，忍不住用力吮吸。
也许用不了多久，他的异能就会进化到B级。他知道宁繁早就期望如此，只是到时候，他是否可以获得更多的事物呢？
异能的味道难以描述，有的难吃，有的好吃。宁繁对于他来说，恰巧是极其美味的那一档，一旦咬上，食欲被填满的愉快感轻而易举地冲垮了理智。有时候画芯觉得，放开吃的话，就算是撑破肚皮，他也是愿意的。
但是他不能。
这算是人类的幸福感吗？他迷茫地思考着。其实他根本不了解人类这种生物，在遇到宁繁之前，他的拟态也就只是模仿一个表面。表情、神态、动作，乃至于情感波动，都是他不曾学习的。
现在倒是愈发熟练了。
就像是获得了第二条生命，空壳被注入血肉，他第一次完整地知道什么叫做幸福。
就连单纯的抱在一起，睡在一张床上，不涉及任何进食的动作，也拥有了一丝快乐。
离人类更近。
对他这个异种来说，究竟是上升，还是堕落呢……
不知不觉吃了很久，已经足够了一天的量。手腕被他吮得发红，留下一片又一片玫瑰色的印记，像是落了一朵畸形的重瓣玫瑰。本来冰凉的人似乎被他捂热了，连手背也沁出淡淡的粉色。
“今天怎么咬手腕了……”宁繁忍不住说。
他皮肤太薄了，一点点力度都能留下痕迹，平常咬手指留下的痕迹不会明显，但手腕上一大串，就只能穿长袖遮掩过去了。
“对不起。”画芯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没有忍住，我好像……有点奇怪。”
“奇怪？”
“嗯，我好像也越来越了解人类了。”异种的脸上浮现一丝懵懂，“人类的快乐，人类的身体。”
听他说话，宁繁也跟着迷茫，撑着胳膊坐起身。他看了一眼画芯。
下一秒。
他迅速地从床的这头爬到床的那头，扭曲地像只刚学会走路的四脚猫。宁繁狠狠抱住被子，单手抓住枕头丢到画芯身上：“你怎么回事？！”
画芯：“……嗯？”
他也看向自己，身体似乎发生了一些无法理解的变化，吃得太爽，血液在腹部徘徊，也有一些流向了下腹。
这个他知道的，这是人类男性身上的小挂件。由于他本质上不吃人类的食物，也没有排泄的需求，所以画芯一直不知道它的用处。
此时它好像擅作主张地跳起来了。
只是看了两眼，宁繁就已经从床的那头滑下去了，他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看不得这种画面。想要往门外跑，却发现画芯堵在必经之路，出不去。
“这个，不可以吗？”画芯隐隐知道了什么，并感到莫名其妙，“你身上也有。”
“不可以！”
宁繁重重喘了两口气，稍微冷静了一下。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你吃得爽了，才会……之前好像完全没有这种反应吧？”
画芯只说：“最近越来越像人了，我也很疑惑。”
他指了指下面的东西：“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摘掉它？”说罢，伸手便抓了过去。
“……”
宁繁好歹也是男性，看见这种连鸟带窝轻松一起端走的手艺活儿，两眼一黑：“ 你别碰它。”
他冷静道：“算了，这是一种人类的生理反应，触发机制比较奇怪。基本上不受大脑控制。你能有这个反应，也是因为模仿的越来越像人了……应该不算一件坏事。”
“是我有些过头了。”
他重新坐回到床上。
画芯什么都不太懂，除了吃的没有其他**，这应该就是因为刚才吃得太高兴了。
“你放着不管，自己就好了。”他恹恹地说着，把丢到地上的被子捡起来，裹住自己，直到变成白色的大粽子，“今天你睡地板。”
“是因为我吃太多，你不高兴了吗？”画芯问，“下回不会了。”
“嗯……”
宁繁关了灯。
然而，嘴上说着原谅了画芯，他心里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好可怕……要是出事了怎么办……卧榻之侧，岂容他根梆硬……”
系统看不过去：【要不今天去别的地方睡吧，你需要补觉，昨天喝多了本来就没睡好。】
系统说得对。
宁繁做决定是很快的：“画芯，我今天去宁周那边睡。”
画芯的脸上流露出一点由衷的困惑，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难过：“好的。”
“……对不起。”他又补充了一句。
宁繁穿着睡衣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画芯一个人。或者说，人外。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人看着的时候，他就不需要扮演人类，脸上的表情也会随之放空。那是一种绝对不似人类的状态，就像是陷入了初始化的模型，无比僵硬，连瞳孔都不收缩了。
他已经知道了错误所在，眼下，这个犯了大错误的家伙，正因为渐渐冷下去的血液而萎靡。
他头一回知道，宁繁不喜欢这种反应。
虽然不理解，但每个生物都有自己的怪癖，他很喜欢宁繁，因此会尊重他。所幸他也不是人类，控制这种东西其实很简单。
画芯垂眸，看着凌乱一团的床，想到了前几日。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出现这种反应了。之前的夜晚，他嗅着宁繁身上的香气，在宁繁又一次因为翻身撞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忍不住轻轻地尝了一口。
没有得到宁繁的允许，这大概属于偷吃。他咬得很小心，绝对不会弄疼这个容易惊醒的少年，只是将唇轻轻地印在睡衣滑落的肩头。
隐秘的、不被允许的。
要是被发现，他是否会被直接丢出去呢？宁繁应该是不喜欢别人违背他的。
可是实在是太香了，根本没有办法忍住，哪怕只是偷偷地尝一点，也让灵魂都战栗起来。于是在餍足感上来的时候，他也出现了类似的反应。
甚至还要过分，几乎戳到了少年的腿上。
那时候，因为宁繁睡着了，所以没有任何反应。
他抿了抿唇，自己将东西收拾好，爬上床，重新关上灯。
异种也不太需要睡眠，这个时间点，他其实感受不到困倦。
几乎，睁着眼睛度过了整个夜晚，直到天微微亮，鱼肚白驱散了大片的靛青，星子隐没在日出的朝霞中。
他听到了外面一声很轻微的动静。
这个点，宁繁不可能睡醒，所以只能是宁周。
反正也不睡觉，床上没有少年，更没什么好待的。画芯干脆也起身，推开门，观察一下早期的人类都会做什么。
宁周似乎进入了卫生间。
三楼的卫生间是推拉式，没有上锁的门。
画芯理所当然地打开门，在宁周分外惊讶的表情中，他眼神下移。
看见他很熟悉、才经历过的生理反应。
然后更加疑惑：“你也会半夜偷吃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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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二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