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繁维持着歉疚的表情直到霍南行离开。
车辆的声音远去，他的表情一点点塌下来。总归不是上周目，再怎样都不会被强行抓走。
“我去收拾客厅。”宁周的声音。
“嗯。”
但是宁周没走。
模模糊糊的，宁繁觉得他在看他。宁周往前了小半步，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说出来一样，他的声音里甚至有种痛惜的情绪：“您不应该去给他倒茶的……”
宁繁精神一凛，维护自己的尊严：“那个不是我正常水平，我做饭肯定不会吃死人的——”
把盐当成糖绝对是因为视力的问题！
他知道宁周的厨艺特别好，而且看不得人浪费粮食的行为，总是非常节俭地计算家里的食材储备。宁繁也确实觉得今天有点不太好，储备的各色茶叶品质都很好，给霍南行用是纯纯的浪费。
至于他自己，穿越前他好歹会做几道菜，能糊弄着煮熟，穿进上周目之后就只会给人当菜各种爆炒了。
宁繁能感觉到宁周还要碎碎叨点什么，干脆摘了助听器，摸着湿漉漉的衣领：“我要去换条衣服。”
并伸手拒绝了搀扶。
“我自己走，没问题的。”
……
宁繁今天已经把上下楼梯的阶数全部数清楚了，因此只需要扶着栏杆，默默数数，就征服了楼梯这个难题。
然后就是慢吞吞地去找自己的房间。
三楼没开灯，有些昏暗，他现在高度近视，光线一暗等于全黑，摸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开关在哪。
索性就不开了，反正开了也是半盲。
【其实我可以导航。】系统吱了一声，【往前走七步就是了。】
宁繁立刻就夸夸系统：“好乖好乖，系统你一定是很好的导盲犬，但是为什么前两天不说？”
【汪？】
【我也没想过有这种功能嘛……】
系统很快发现宁繁得到导航之后，走路速度还是很慢，并且一步长一步短，颤颤巍巍每次都要犹豫很久。而它并没有在面板上看见肢体失衡的debuff：【您这是怎么了？】
“你说走七步之后，迈开腿变成手动档了。”宁繁也在沉思，“正常来说一步应该多长？怎样走路算正常？正常的正常是多少？”
系统：【……】
“别说话，我怕呼吸也变成手动档。”
宁繁终于摸到了卧室门，打开。
在熟悉的地方总是叫人松一口气，宁繁也不例外。他和霍南行在一起总是会不停想起上周目的事儿，这会儿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感觉到一个人影靠近，宁繁主动上前，拥上去：“画芯，抱一下——唔？”
手感不对。
“商清昀？”卧室刷新野生人类是很常见的事，宁繁花了三秒从素材库中找到对应的手感，顿时很嫌弃地往后退开，“你怎么在我房间里躲着？”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声音，宁繁才想起来自己没戴助听器。
他戴上。
“您不是想要我们躲起来吗？”商清昀平静地回答着，“您不想让画芯被人看见，对吗？”
“嗯，所以画芯呢？”
“在衣柜里。”商清昀沉默了一下，“我留在房间里，也是为了给他打掩护，万一被发现，也只会看见我。”
——就很聪明。
宁繁还是很高兴商清昀能当他下属的，他绕过商清昀，打开衣柜的门，果然在里面摸到一只蜷缩起来的画芯，几乎缩成一团了，被大量的衣服所遮住，不吭声的话很难被发现。
他把人拽出来。
“奖励你留下来吃饭。”宁繁对着商清昀说，“对了，计划有变，明天我就要住到霍家隔壁去了。”
商清昀：“……好。”
宁繁应该没有听见他一开始说的话。他想。
在他把画芯推进来之后，顺手就拿出了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小仪器，往画芯身上一贴。
黑暗中，只有仪器上刺目的红，闪烁着数字。
污染值：80%
50%以上，便有随时堕落成异种的风险，80%，这几乎就是非人了，哪怕他外形仍然是人类。
商清昀扼住他的脖颈。
根据规定，任何时候都应该杀死异种。
那张和宁繁相似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恐惧的表情，脆弱的颈椎似乎要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冷绿色的眼睛却还是淡淡地看着商清昀的手，视线一路往上，对视：“你不能杀我，宁繁会不高兴的。”
“他知道你是异种吗？”
画芯勾起唇：“他当然知道，他不在意，而且，他需要我。”
“……”
“你大可以问他。”
商清昀最终还是松了手，粗暴地把人按进衣柜。
画芯则问：“那个发光的东西是什么？”
“小型污染值检测仪。准确率还行，容易被篡改数值，如果你想要在宁繁身边待下去，不给人惹下大麻烦，最好早点解决这个问题。”商清昀低下头，把仪器丢下，衣柜门在手中合上，“现在，闭上你的嘴。”
他语气中难掩戾气。
宁繁是很容易被虚假的感情关系欺骗的。他想起梦里的内容，自己只是因为和宁繁是老乡，便轻易得到了100%的信任。现实中虽然没有这种好事，可宁繁给他塞钱塞工作的，也是天大的好处了。
如果这人真的是宁繁的兄弟堕落成异种，也许真的会被溺爱，从而下不去手。
无所谓，他会动手。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去。
宁繁的卧室，被子没有叠成一团，想来他们出门的时候，宁繁自己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全部的光，被褥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商清昀轻轻地坐在床上，手指抚平皱起的痕迹，很轻松就能脑补出宁繁的手指揉皱布料的画面。
霍南行没准会发现不止是宁周回家了，还有其他的人，然后从脚步声判断他们是上了三楼。
如果宁繁没有拦住，霍南行打开了门。
那么也只会看见他坐在宁繁的床上。
到那时候，他又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看着霍南行呢？宁繁现在的视力很差，绝对无法看清他脸上的笑。
可惜，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最终上了三楼的只有宁繁一个人，而且看情况，霍南行已经离开了。
商清昀立刻从床上坐起来，走到门口。
他应该做得还算不错，完美瞒了过去，于情于理，都应该邀功。可门被打开，少年走进来，第一件事是抱过来。
他愣住。看起来难以接近的人，抱起来比梦里的触感还要好一万倍，那么轻，那么软，像压弯树枝的蓬松的新雪。淡淡的香味涌过来，比床上残留的鲜明太多，让人忍不住把鼻尖埋进发丝，探究是少年本身的气息还是昨夜留下的洗发水味道。
他几乎要被这个拥抱占据全部的心神。
直到宁繁说：“画芯，抱一下。”
原来这个拥抱不是给他的。
“你经常这样抱他吗？”商清昀忍不住问，“他是异种，你应该杀死他。”
可惜，宁繁全都没有听见。
就算听见了，也不会在意。宁繁一定是会纵容那个小骗子的。商清昀只能在黑暗中，一遍遍压下翻涌的情绪。
“什么东西？”宁繁也摸到了衣柜里那个发光的小仪器，“污染值检测仪？”
仪器贴在他手上，顿时变成了绿色，数值变成圆滚滚的0%。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他转过头，问商清昀。
“登记身份必须过的一关。”商清昀面色不改，意有所指，“防止异种混进来。”
“唔……”宁繁不知道现在的身份登记需要查这个，“没出问题吧？”
他一定知道画芯身上的污染值很高。商清昀窥着他的表情，心下已经明悟。宁繁在故意瞒着画芯身上的异常，所以才不愿意让他见到霍南行。
“没有。”两道声音。
画芯拿起宁繁手上的检测仪，贴在自己手腕的部分，数值没有改变，仍然是绿色的零鸭蛋。
他冲宁繁露出一个乖巧的笑：“你看，不会有事的。”
“噢！”宁繁看不清数字，不过他知道超过50%就会变成红色的光，他抱住画芯，“没事就好！”
凑近了，才勉强看清楚画芯脖子上有一圈红，像是指印。
“这是什么？”
“之前藏起来的时候，商清昀很急，把我推进了衣柜，可能有点用力吧。”画芯拿着仪器，绿色的光幽幽地照向商清昀，青年的脸色如同冥河里的水鬼，“不是什么大事，一点也不疼。哥哥不用管我的！”
商清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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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二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