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尔娜走向供应商的铺子的时候,东区的街道上早就已经熙熙攘攘。
空气中弥漫着小贩富有节奏的呼喊声,工厂排放的废气把天空搞得乌烟瘴气,一如往常。
她在泰晤士报上刊登的广告大概在一到两天左右才会向外传出,但在那之前,贝克街小分队会更快的把这个消息传播到白教堂的小巷和公寓里。
收十个学徒,每周四个先令,包住,这样的报酬是一笔丰厚的财富,尤其是对于那些贫穷的、需要让孩子靠打扫烟囱或到处翻找垃圾堆来赚取半个先令的家庭来说。
但作为一次有目标人选的招工,她在最开始的公告上加了特殊的要求:手指灵活,需要面试,并把时间定在了周末。
留出五天的时间,主要是因为阿尔娜打算在孩子们来之前先把工厂重新粉刷装修一遍,再用特制的除味剂把有可能存在的有毒气体都去除一下。
哎,这个时代太落后,好多材料都找不到。
还好系统难得大方了一把,虽说还是不肯提前解锁工厂生产的基础配方,但向她提供了简易的祛味配方。
“石灰水、刷子和煤焦油,苏打粉?”供应商怀疑地说,握着阿尔娜提供的清单,“大量?”
他挠了挠稀疏的头发,感觉这个年轻人对数量完全没概念,“你是在对污渍发动一场战争吗?要知道,这个数量,自制的脱漆剂足够粉刷一座工厂了。还有你要的其他的东西,我看不出来组合在一起有什么用处。”
阿尔娜:“……就是要粉刷工厂。买这么多,打个折吧。”
“知道了。那看来这个工厂从维多利亚还是个小女孩起,就没有好好打扫过,”供应商幽默地说。
他耸了耸肩,开始整理订单,“如果你需要我出人把这些东西送到工厂,要额外收费。我这边可以帮你介绍负责的装修工人,顺便,如果是工厂,那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恐怕老鼠的窝会比你家里的篱笆还密。”
他压低了声音,“我的建议是一只猫,码头边有个小伙子就喜欢养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一品脱酒和两便士,你就能借来一只。会抓全伦敦最狡猾老鼠的那种。”
出现了,建家必然会出现的宠物环节!
阿尔娜郑重点头,并把这件事列入了今天的待做名单中。
“不用,把东西给我就行,”对于前一个建议,她颇为精明地摇头,避开了不必要的付费陷阱,“不需要你这边送。”
供应商哼了一声,但什么都没说。
片刻后,他指了指地上整理出来的大袋子,“就是这些了。”
他倒要看看,这个狂妄的小子能怎么把这些东西徒步带到工厂去!
他可是注意到了的,这家伙甚至没有提前雇好马车。
供应商的眼睛紧盯着阿尔娜伸出双手,提起袋子,三、二、一,是时候摔——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阿尔娜把麻袋往肩膀上轻松一甩,就这样扛着那个巨大的麻袋就出去了。
因为那个麻袋过于大,还狠狠地撞了下门框,才挤出去。
但那个健步如飞的身影,还是给供应商造成了很大的震撼。
——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力大无穷乡巴佬?
回到工厂,阿尔娜把包裹往地上一放,卷起袖子,开始搅拌石灰水。
渣渣们,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火力全开的爆肝了!
她停下了四处闲逛和开新地图,把时间全部花在了钓鱼赚钱和粉刷工厂上,早上六点出门,晚上一点半从工厂步行回家,路上不忘翻翻垃圾桶寻找值钱的东西。
偶尔还会有意外收获,比如说遇到拦路抢劫的家伙什么的,多挣一笔外快。
成果是显著的,不到三天,阿尔娜就把足足有三层大的工厂粉刷一新,并喷洒上了自制的空气清新剂,消融空气中的有毒气体。
不过,干活太投入了也不好,容易得意忘形。
比如说,在把工厂的最后一块地方喷洒完成之后,虽然地图上显示有毒气体的红点全部消失了,但时间也默默地走到了一点五十。
阿尔娜一个激灵,扔掉手上的喷洒用具就往外跑,边跑边寄希望于厂商没那么不做人。
“不是说全新的玩法吗,”她大叫,“两点晕倒也太……老套……”
话还没说完,她就失去了意识,昏倒在了工厂冰凉的水泥地上。
*
阿尔娜再次一睁眼,看见的就是贝克街那光滑干净的天花板。
她呆呆凝视了一会天花板,然后一只带着茧子的手就遮住了她的视线,温柔地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
“没发烫,不是发烧,应该只是因为饥饿,”华生说,收回了手,把一块冷敷的毛巾放在了她的额头上,严厉地说,“你怎么想的,艾萨斯,凌晨两点多饿倒在大门敞开的工厂里?”
如果不是他当晚正好在附近出诊,又想起艾萨斯晚上没有回贝克街、特意让车夫往工厂那里绕了一圈的话,恐怕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艾萨斯的时候,尸体都要冰凉了!
发现自己的钱居然还没减少,阿尔娜在床上蠕动了一下,抓住了医生的袖子。
“……我错了,”她眼巴巴地说,“看在我们是室友的份上,诊费能不能打个折?”
千万不要给她全扣光啊!
听见病人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讨价还价,华生的胡子颤抖着,几乎无法抑制愤怒。
但在他之前,另一个人开口了。
“折扣?”穿着晨袍的福尔摩斯靠在门框边,双臂交叉,“医生,起诉他支付两倍诊费,就为这个白痴说了这句话。”
他快步上前,用力抓住了阿尔娜的手腕,翻转,露出她伤痕累累的手掌,皮开肉绽、起了不少水泡,颇为戏剧性地说,“看看他的手,连续十六个小时的劳动!如果他合理分配好时间,学习一下熟练工握工具的姿势,这些水泡根本不会出现。”
华生的怒火立刻调转,朝向福尔摩斯,咆哮着,“基督啊,福尔摩斯,他是严重营养不良的病人,现在不是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快放开他!”
他又看向阿尔娜,质问,“你最后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正确的那种,不要说那些饼干。”
阿尔娜挠了挠脸颊,又看了一眼手掌上细密的伤口。
这游戏细节做的还挺好,如果不是福尔摩斯说到这个,她完全没发现还有特殊的手套皮肤。
“这些伤口很快就会好的。吃饭时间是……昨天晚上,”阿尔娜老实巴交地说,“我真的吃了。不是饼干。”
“很显然,”被吼了一顿、不得不撒手的福尔摩斯凉凉地说,“饼干夹着三明治。几天前的那种,应该是在火车上售卖给你的那些三明治的同胞兄弟。”
阿尔娜清楚的看见,华生医生的眼睛中噗的冒出两撮火,并且越烧越烈。
“老天,艾萨斯,一周前的三明治?”他像是在拼命压制脾气,“在你因为营养不良饿死之前,细菌感染就会要了你的命!”
阿尔娜:……可恶的福尔摩斯!
她悻悻说道,“没坏,华生医生,真的,我有注意保鲜……”
她可是提前把这些三明治放进能够短暂回鲜的包里了,防止腐烂。
看着越来越生气的华生,阿尔娜把后半句咽了下去,只是盯着见底的体力条,可怜巴巴地环顾四周。
不等她再说些什么气人的话,华生就端起了边上的碗,把那碗冒着热气的牛肉汤搁到了她的鼻子底下。
“快喝吧,”他没好气地说,站起身,“你需要足够的休息——至少今天下午之前,你不能再出去了,听见没有?”
“但是我订购的木头今天要到了,我还打算给……”阿尔娜还打算给孩子们把床做了。
她用三个便士从系统那里换到了双人床的图纸,又用五个便士换到了需要的原材料,打算手搓出五张双人床,放在已经粉刷好的二楼房间里,作为居住的地方。
但她的下半句话很快消失无踪了。
哈德森太太正站在最外面,脸色苍白,嘴唇抿成了一条颤抖的线。
“你这个愚蠢,鲁莽的孩子,”她低声说,声音不是尖锐高昂的,而是带着一种湿漉漉的情感。
这个声音让华生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福尔摩斯则是机敏地用力抓住了朋友的手臂,悄无声息地将他带离了房间,把卧室的空间留给这一对姑侄。
“你,”哈德森太太声音沙哑,把手里的托盘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你会喝完汤,吃完这些馅饼。然后你会睡觉。这之后,我亲爱的,我们再谈谈你和你的事业是否应该影响你的健康。”
阿尔娜飞快地屈服了。
在接下来的半天中,她承诺了按时回来吃饭、雇辆车来回往返,并且第二天就登报,额外雇佣一位老师给孩子们上课,而不是自己来包办所有的工作。
虽然支出比预期要多一些,但在星期五的下午,阿尔娜还是按时完成了所有工作。
她把二楼的房间门锁上,直起腰,脚步轻快地下楼梯,铁制的框架在她的脚步声中发出轻轻的嗡鸣。
夕阳西下,工厂内苍白的墙面映衬着逐渐暗淡的光线,马车夫应该已经到附近了。
阿尔娜伸展了一下身体,盘算着明天上午大概要接待多少孩子。
在这个时候,有人礼貌地叩响了铁门,然后把门推开了。
阿尔娜下意识往门口看去。
那是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姑娘,浓密的头发被束在发带中,仍有几撮不甘示弱地往上翘起。
“我在报纸上看见了你的通知,”她举起手,展示那张报纸,“并且没有错过上一期的泰晤士报。你打算找个人来管住那些小麻烦?”
“是啊,”阿尔娜回答,“并且恐怕没太多的薪水。和报纸上说的一样,每周六先令,包饭。”
听到这话,姑娘笑了一下,举止洒脱大方。
“我猜也是,”她环顾这座被粉刷一新的工厂,“你一个人干的?真厉害。”
阿尔娜嗯了一声,“是啊。”
看了一圈之后,这个姑娘才说,“我读过一点书,会一点写作,懂基础的算数,以及知道怎么让一窝从下水道里冒出来的小崽子不至于在工作期间相互撕扯。”
她自然地朝阿尔娜伸出手,“我是南希。没有姓。”
没想到低于市场价真的能招到合适的老师,捡到大便宜的阿尔娜毫不犹豫地握了上去。
“那,”她一本正经地说,“合作愉快?”
南希噗嗤一声笑了,“是啊,合作愉快,艾萨斯先生。”
我们南希,堂堂登场!
*
1.石灰水和煤焦油,浓氨水,苏打粉混合能制作一种脱漆剂,浓氨水也是十九世纪发明的
2.凌晨两点晕倒是星O谷梗
3.南希是雾都孤儿里面那个帮助奥利弗的好姑娘,特别好小姐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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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