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到底怎么操作的,也别管车夫在看见车底窜出一个人的心情,反正搭了顺风车的阿尔娜在约定时间准时到达了格林律师的律师事务所。
她扫了一眼周围,才锁定了面前的门上挂着一个黄铜标牌,写着一行字。
Nemo me impune lacessit.
……这总不能意思是“艾萨斯和狗不得入内”吧?
阿尔娜作为一个好奇的文盲,在门口站了一会,盯着那个写着文字的标牌狂戳系统翻译。
三秒钟后,系统翻译弹了出来。
【犯我者必受惩。(拉丁语)】
意思还挺酷!想要!
阿尔娜开始对着黄铜标牌狂按交互键,试图大力出奇迹。
摩擦没有奇迹,倒是袖子蹭了很多灰。
没等她掰几下,门就被推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位贵妇。
贵妇头戴纱网帽、颇为惊异的看了她焊在标牌上的手一眼,绕过了她,不忘感慨,“现在的清洁工人都不专业成这副样子,工作不带工具了?”
阿尔娜:……
她默默的把手收了回来。
众所周知,当着别人的面和属于别人的东西交互,就和从垃圾桶里捡东西一样,要不被喊“好恶心”,要不被喊“有小偷”一样,容易降低好感度。
她往里看了看,正好看见圆滚滚的律师NPC正支着身体从橡木办公桌后面站起来。
“嘿,小艾萨斯!”他招呼,“进来吧。”
说实话,律师NPC这个形象,真有点像是海象。
阿尔娜应了一声,走了进去,踩过地面上有些脏兮兮的土耳其地毯,看见了那张巨大的伦敦地图。
注意到阿尔娜的视线,律师格林笑了一下。
“几年之前的老家伙了,不过好在这几年没有落成什么大的城市项目,还算能用,”他感慨,给阿尔娜指了指其中靠近东边的一个点位,“这里,就是你外公的工厂所在地,白教堂附近还算安全的街道。”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尝到了苦涩的味道,“当然,楼还立着,但现在已经不是你外公在白教堂附近拎起第一桶钉子的时候啦。在他生病之后,固执的老家伙不得不变卖掉这些东西,换成钱来维持开销。”
沿着那张有些破旧的伦敦地图,律师格林圈了一下周边的地方,“在他的最后几年,我们商议过,把厂房租给其他人维持整体的养护。可惜对方很快就因车祸违约了。”
阿尔娜点了点头,大概了解了情况,随口问道,“有任何建议吗?”
“我的建议?这你就问对人了,你外公从前也经常咨询我,”律师格林得意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我建议你把地皮租给那些……社会主义者。”
他眨眨眼睛,看起来更像是一只邪恶的海象了,“虽然说这帮家伙总爱召集乌合之众,搞些莫名其妙的演讲,但总比让货物独自放在里面强,对吧?考虑到……部分因素。”
这些社会主义者,到处上蹿下跳搞什么工人住房运动,但不知道是哪里弄来的资金,还算有钱,总比放着东西失窃或者“起火”要好。
据律师格林的朋友们说,他们居然打算在伦敦周围再造一座新的城市!
格林看来,这些人简直是有钱没处花。
阿尔娜:……实际上她只是想问问装修该从哪里开始,顺便再问问全伦敦最好的木匠是谁。
她挠了挠头,没说话。
“好吧,“看她的表情,格林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忍不住摇了摇头,“和你外公一样的臭脾气。”
他想了想,压低声音,“如果你打算重新粉刷房子,我建议你在晚上聘请守夜人。你不会想晚上出现在那块地方的,我听说就在上周四,有两个帮派在十钟酒吧附近打起来了。”
“……守夜人?”阿尔娜茫然,“这是什么?”
不知为何,面对着这个花钱请人的建议,她本能的感觉到抗拒。
……可能是因为没几个硬币的钱包在发出悲鸣吧!
律师格林对这个外行人叹了口气。
“可以理解为地区里面负责晚上巡夜,维持周边安全的人,”他解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对你来说,人生地不熟,还是雇个人看仓库比较保险。当然,这是在你的货物到了之后。”
看着满脸茫然的小艾萨斯,律师格林暗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真是上了年纪,开始担心这些还没发生的事。
重建工厂,那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恐怕这个小年轻这些年也没攒下几个钱。
把这件事先放到一边,律师格林撑着手杖站了起来,“好了,我们先去你的工厂看看。”
他带着阿尔娜走到门口,伸手招呼了一辆马车,然后带头钻了进去。
阿尔娜和车夫面面相觑。
这人,好面熟,不是早上让她免费搭车的那个车夫吗?
看着车夫眯起的眼睛,又看看里面正在催她快进去的律师格林,阿尔娜选择面不改色地坐到里面。
没关系,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但是,等下,这个游戏连路人NPC记忆都这么强吗?
——更有趣了!
*
不管怎么说,从城市中比较体面的律师事务所跑到白教堂的马车之旅都绝对算不上是舒适畅快。
越靠近伦敦东区,煤烟的味道就越重,车子转到凹凸不平的鹅卵石道上、颠的阿尔娜的上下牙碰在一起,咯吱作响的时候,律师格林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块手帕,非常讲究的捂在了鼻子上。
阿尔娜则是透过敞开的窗户,好奇地往外张望。
远处的工厂像是趴伏在灌木丛中的野兽群,在模糊的雾气中若隐若现,不停向本就不澄澈的天空排倒着滚滚浓烟。
街道上则到处都是人,脸颊凹陷、戴着平顶帽的男人们三两成群,走向工厂的方向,紧紧裹着披肩的女人牵着蹒跚学步的孩童,边上一群大一些的孩子默不作声地推着手推车,动作缓慢、谨慎,像是早就被驯化,习惯在危险中奔波劳碌的小动物。
虽然工业重心正不断向不断扩展的铁路和码头转移,但伦敦东区仍然是相当重要的成熟工业区。
“不算是最优良的遗产,”律师格林厌恶地咂舌,对这样的场景满不在意,“不过,土地就是土地,即使是在这里。”
马车转上一条小路,逐渐靠近工厂,他吐了口气,“对了,还有件事没有告诉你。”
他比划了一下,“工厂已经三年没人照管了。在你外公离世之后,考虑到周围的安全状况,时不时会有一些……非法占地者。”
“非法占地者?”阿尔娜有点兴奋,“劫匪?”
“那倒也不是,”律师格林含糊地说,“你看见了就知道了。”
马车在靠近厂房大门的位置停了下来,他下了马车,把钥匙递给阿尔娜,显然是不愿冒险,“我就先不进去了。你小心一些。”
他低头看了看表,“差不多……一小时后,如果你没声音,我就找人去苏格兰场。”
飞快跳下马车的阿尔娜应了一声,抓着钥匙靠近了大门。
生锈的铁门上挂着斑驳的铰链,上面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些标识残余的痕迹。
她把钥匙插入门中,用力一拧。
锁开了。
阿尔娜再伸手用力推开沉重的大门,生锈的铰链在地上拖行着,像是被门夹到的小动物般嘶声尖叫。
一团灰尘从上面掉了下来,差点砸在她的脸上,还好阿尔娜躲得快,没被砸中。
里面的空气散发着一股霉味,破破烂烂的机器像是残存的幽灵般伫立在空旷的大厅中,腐朽的几乎无法使用。
到处都是蜘蛛网,窗户被用木板钉死,只有天花板上的大洞里漏出些许昏暗的光。
当然,在下雨天估计漏的就是雨了。
阿尔娜绕着这些机器走了一圈,最后在靠近西边的某个角落的时候,不自觉慢下了脚步。
那是个被用破布和木架子围绕起来的临时区域,遮遮掩掩,比起工厂其他的位置几乎能算是干净。
不等她继续靠近,破布就被里面的人猛地掀了起来。
“找到这里真让你花了足够长的时间,”壮汉粗犷而低沉地说,明显很不友好。
他的脸颊一侧有着一道明显的疤痕,花白的胡子盖住半张脸,双手环胸,衣服上是层层污渍,“看来你就是小艾萨斯了。我们等了你足够久。”
在他身后,两个同样衣衫褴褛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阿尔娜:“……你好?”
怎么,伦敦的流浪汉NPC不住桥边帐篷,改住主角家里了吗?
对这个礼貌的问候,壮汉似乎觉得有些可疑。
他和两个小弟对视一眼,然后才转回视线,竖起拇指,对着自己指了一下,“杰克。”
他又朝另一侧更瘦弱一些的人点头,“那个是汤姆。边上的是耗子。”
被称为耗子的年轻男孩看起来只有十岁,下意识对这个绰号瑟缩了一下,但没有反驳。
在两个红名NPC的包围下,他显示着绿光的名字显得格外温和,让阿尔娜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
这一瞥没引来杰克的注意,他挠了挠胡须,颇为精明地上下打量着阿尔娜。
“没听老艾萨斯提过他还有个外孙,”他咧嘴一笑,“那么让我假设,看来你对自己走进了哪里一无所知。”
他上前走了一步,一股杜松子酒和腐烂食物的味道传了过来。
“现在,事情是这样的,小艾萨斯先生,”他故意停顿了一下,颇有胁迫意味地说,“我们一直维护着这个地方。赶走小偷,清理铜锈,修补漏雨的屋顶。”
他哼了一声,“在我看来,这样的行为足够为一个男人赢得一些……应有的保障,是吧?”
站在侧后方的汤姆也跟着上前一步,微微敞开的外套中,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刀刃的闪光。
战斗轮,堂堂登场!
*
1.Nemo me impune lacessit.拉丁语格言,英国蓟花勋章和部分英镑上刻了这句话,爱伦坡的小说《一桶白葡萄酒》里也出现过,也是一句法学箴言
2.这个社会主义者目前还是搞搞社会改良、劳工权益保障什么的,空想社会主义十九世纪初发源嘛,后续应该会提到一点,但是不会涉及太多
3.十钟酒吧,开膛手杰克案发地附近的酒吧
4.杜松子酒,诞生于荷兰的烈酒,17世纪传到大英之后火爆全英,hp里面老邓去接小汤姆,贿赂孤儿院看守就用的是这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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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