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方猛然开门的那一瞬间，我终于看到对方戴着面具的高大身影。
这个是初见的剧情杀吗? 这个要怎样打啊，看到它走进来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原本以为对方会穿着染血的实验服或者白大褂，长出异形脑袋和手脚畸形的怪物。
但出乎预料，它看上去只是穿着一套修身定制西装，再戴上银色金属面具的正常人。
「终于醒了，我的小解剖师。」
它打开门之后似乎找不到躲起来的我，但是那个同样戴着面具的西装怪人忽然用低沉的男声道:「在这个实验室中一共有57具标本，现在你猜猜......」
「第58具会是什么?」
对方竟然能交流? 手术刀突然贴着我的指尖插进地面，我立即被吓得一个缩手。那个人类尸体直接被砸到我的脚下，正在桌下躲着的我低头跟尸体死不瞑目的双眼对视。
「乖乖出来吧，如果你不想成为我下一个标本的话。」
爆出血丝的死人眼珠正在死死地瞪着我，那股扑鼻的恶臭，还有对方临死前那个狰狞又绝望的表情，建模太好了我有些害怕。
冷静些，虽然我不喜欢玩恐怖游戏，但我只是嫌弃火力不足而已。
如果放在《维诺拉大陆》，我平时为了要刷材料资源而去刷食尸鬼的速度，远比最冷血的资本家更加惨无人道，只要开了刷怪笼之后基本上是自全动化的流水线式运作。
可惜，我现在手上连一把枪也没有，更别说是各种逆天的游戏技能。
「现在，我只给你三秒的考虑时间。毕竟尸体比活着的人类诚实得多，不是吗?」
我的喉结吞嚥了一下唾液，这个只是恐怖游戏的新手教学关，对方应该是可以对话的引导型NPC。我要赌吗? 赌对方究竟是真的发现了，还是只是诈我出去。
「三......」
要攻击吗? 逃跑吗? 还是尝试交谈?
看到对方一边朝我这边的方向走过来，一边充满压迫感地开始倒数。我的大脑在高速地运转，汗水流得越来越多，我的心中尝试在飞快地衡量着利弊。
「二......」
我终于缓缓抬起双手从桌面下走出来，我在面具下的声音冷静地道:「这里是哪里?」
「你究竟是谁?」
我很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往脚下的尸体看，而是一直用眼睛向前死死地盯着对方的动作。只要它一有任何异动，我就立即......原地抱头在地上打滚闪避到一边。
下一秒，我就像听到奇怪的声音，但我有些不肯定。
【远比我想像中更快醒过来，他的身体质素果然十分优越。】
【看来麻醉剂的效力完全褪去了，他开始意识到处境的异常。这种混乱又警觉的状态正适合我施加心理暗示——毕竟恐惧会让人在陌生环境下，更容易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好了，那么就开始我的教学吧。】
这个究竟是甚么? 在这个引导NPC的身上竟然还贴心地自带游戏旁白吗?
——不对，刚才这个是「洞悉」?
「这里是能让你得到重生的解剖台啊......而我是你的新导师。」
它突然俯身上前朝我伸出戴着手套的手。看到它越来越近的手指充满着压迫感，我完全不敢躲避它染血的手套。但它最后只是用镊子夹出我口袋里的学生证。
「韩初，大一医科生......」
看到学生证上的相片和名字，我忽然有一种怪异感。
我终于觉得有些渗人了，一下子连汗毛都炸起来了，因为它竟然叫出了我在现实中的真名。当然，我根本不是读医科，可能只是我在游戏中被设定的背景身份。
应该是游戏公司为了令这一幕更加逼真和有冲击力，读取了我所绑定的身份证资料。
我试图尽量说服自己，但我也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万一对方是真货呢，如果我是真的穿越了，那么我贸然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只会显得我像一个活不过三章的蠢龙套。
越是在这种时候，我就越是不能露出半分动摇态度和恐惧的表情。
「我记得我的游戏名称是黑狼。」
其实它的全称是「黑狼磨爪爪」，不过我当然不会把这种丢脸的玩家名说出来。
【看来他想要保持更远的心理距离，用游戏代号替代自己的姓名。有意思，这种抗拒反而更值得玩弄了。既然他主动提供这个代号，我正好用来制造新的心理暗示。】
【而且猛兽代号与解剖之间的关联性，可比一个普通姓名有趣多了。】
我死死地控制住自己发现了秘密的心情，但实际上我知道自己的脸上仍然是面瘫表情。又来了，这个难道是对方的心声?
这是「洞悉」词条所发挥的作用? 而且只有双方进行对话时才生效。
虽然遇到一个有自己思想又能跟我正常交流的人形NPC，总比完全不说道理就暴起杀人的怪物好多了......但是它口中所说的心理暗示是指甚么?
难道它同时在试图对我催眠和植入暗示吗? 它会让我得到重生究竟是甚么意思?
当我意识到也许我需要表现出恐惧才更加符合意境时，冷静面具竟然也很配合让我表演出来，很明显它只会阻止不合事宜的形象崩坏和出戏。
「如你所愿......黑狼先生。」
它直接捏碎了我的学生证道:「在你弄死实验兔时的监控录像，那冷静无情的刀法多完美啊，为甚么要害怕我? 我只会帮助你的心性和技术也更进一步直到颠峰。」
我的颤抖停止了下来，忽然反问道:「你甚么时候注意到我?」
【反应有些不对，竟然不害怕吗? 身为猎物的他突然冷静地问出我这条问题，也许是想确认我追踪他的时间线，说明他开始对我这个为他精心设计的陷阱产生好奇了。】
【真不愧是伪装了那么多年普通人，比起害怕，他更加在乎自己哪里暴露了出来。】
【毕竟他给自己起名这种猛兽代号，显然在暗示某种危险性。】
【但是既然他主动问起这个细节，我正好可以强化那种「我早已渗透你人生」的窒息感，让他意识到自己从未逃出过我的监视网。】
【这样充满细节和压迫感的回复，想必应该能满足他对强者的期待。】
等等，我这边还没有真正开始爆发演技，对方那边竟然就已经开始迪化和自我攻略了吗? 但是我很快就从对方的描述中，找到他那么忌惮我的原因了。
「五年前，那场惊动全国的连环杀人绑架案......」
「当时那个连环杀人犯在那么多年以来，已经隐藏身份杀了二十五个人，最后只有你活下来了。警方以为你会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只是你幸运地逃过一劫。」
「最后那个连环杀人犯可是被残忍杀害，但是警方竟然在盘问阶段就把你放过了。」
「他们甚至不知道他并不是没有出手，而是直接被只有十几岁的你私下反杀掉了。真是异常出色的冷静和演技，但是我对目标一向有着病态执着的观察癖和掌控欲。」
「我知道是你做的，就是你把他杀掉了。」
它的手似乎想要触碰我的面具，但又在一公分前悬停了，彷彿感受到面具有些邪门。
「多么令人愉悦的犯罪天赋，你当时对他说谎了吧。那个杀人犯最终相信你的谎言，而你在那场心理博奕之中直接成功反杀了他。」
「自此之后，我一直在耐心地等待你的成长，收集关于你的一切物品。」
「现在的你终于有资格成为我的收藏品。」
差些吓死我，我还以为对方是甚么规则怪谈，原来只是一个关于黑吃黑的故事啊。似乎是因为我所扮演的身份表现得异常出色，他也因此注意到我之后，就像悬疑恐怖片里那些反派般把我绑架到这里打算教育一顿。
看来对方根本不是甚么怪物，只不过是在装神弄鬼的人类而已。
我还以为是我当时在新手关里所遇到的怪异，当时我差些被自己杀死了，我也是因此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克服这种不可名状的恐惧。
曾经的我以为火力足够就可以扫平副本，但事实证明我只有找出规则才能侥倖逃脱。
怪不得我能听见他的心声，毕竟怪异身上是没有思维，它们只是规则。于是我终于平静地道:「难道你是他当年的同伙，要为他报仇吗?」
「同伙?」
哪怕我没有看到他面具下的表情，我仍然能感受到对方正在不屑地道:
「不，请不要用这种不入流的暴徒称呼来形容我。我只是一个严格遵守着礼仪和美学原则的疯狂收藏家，我会耐心地进行筛选、培育和进行交易......」
「在我看来，犯罪是一种极为需要天赋和美感的艺术。」
「而一百个像他这样我完全瞧不上的庸才，也不比上一个像你这样珍贵的天才。」
「为了令自己的收藏品更美丽......在他们生前，我甚至会主动为他们提供协助和教学，就像在施肥和培育有潜力的幼苗，直到——我终于得到完美的收藏品那一刻。」
「他们在外面一直称我为......疯狂收藏家。」
我还以为我只是一个被随机抽取的幸运儿，原来我这个身份背地里那么厉害的吗?
于是我原本打算求饶的话被他的吹捧硬生生地卡在喉咙，我只得借题发挥地改口道:「是吗? 那么你应该知道我跟他们不同，我有反杀你的能力。」
冷静的嗓音彷彿自带着杀气，那个自称疯狂收藏家的傢伙似乎反而更加兴奋了。
「有意思，你在这里特意向我强调自己跟他们不同，看来你是想摆脱自己跟其他受害者一样的形象，试图从我身上重新夺回主动权吗?」
「不过我最欣赏的就是猎物突然亮出獠牙的瞬间。」
【既然他主动展现攻击性，那么我就该用更危险的游戏来回应——我既要认可他的特殊，又要为他制造新的压迫感。这些都是精心设计的道具，得让他明白这里的每个死亡陷阱都是我亲手布置的玩具。】
【看来用手术刀当武器展示再合适不过了。】
【既呼应之前我所提到的兔子，又能把他对我的威胁，反过来变成一场我对他的邀请。嗯，现在我就像这样对这位狂妄的黑狼说吧。】
这个傢伙在碎碎唸的内心戏还挺多的，他说话之前竟然还要给自己打腹稿。
我忍不住在打量着对方，他该不会是谐星吧? 果然神秘感才是最大的敌人，一但他身上的神秘感被破坏了，他在玩家眼中就一瞬间变得没有那么恐怖了。
「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他直接甩出三把手术刀插在我的脚边，他似乎十分满意目前的教学进度道:
「左边的那把沾过鳄鱼血，右边的那把挑过黑熊肌腱，至于中间的......刚刚才解剖完上一个玩家。来啊黑狼——接下来你若刺偏1毫米......」
当他直接踢开地板暗格露出鳄鱼池时，连他在面具下的瞳孔也在兴奋地缩放。
「那么你的身体就正好用来给我的新宠物开饭。」